晚上萬變不離其宗地跟表姐聊天,然後聊到表姐的一位朋友,愛人失憶了又康復了……的偉大愛情故事,安寧有點被感動,於是很反射性地跟徐莫庭MSN,他的號是上週他短信過來的,沒有一個中文字符解說,當時安寧還以為是什麼暗號——艱辛破譯之後回了一串解碼過去。
片刻之後,對方問:什麼?
安寧平衡了,遂大方回曰:達芬奇密碼。
莫庭:……MSN。
安寧:啊?噢……
哎,跟不上神人思路啊。
此刻安寧並不確定他在不在線,但還是發了過去:「莫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失憶了,你還會記得我嗎?」跟他相處久了,膽子也不免大了些許,有些玩笑也能自然而然地信手拈來。
對方居然在,且回覆相當理智而客觀:「既然是失憶,當然不會記得。」
安寧對這一離標準答案相去太遠的回答不甚滿意,諄諄善誘道:「嗯……其實失憶中,比較常見的是解離性失憶症,這種病症通常是對個人身份的失憶,但對其他資訊的記憶卻是完整的。」
對面的人很有耐性地回過來:「所以呢?」
「所以,你可能會記得我,卻忘了自己。」
他並不反對:「很不錯的觀點。」
「謝謝。」說完,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他似乎有點……縱容她啊?一切不尋常都是不正常的,安寧似有若無若隱若現轉移話題:「你今天有來學校嗎?」
「嗯。」
「那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啊?」唔,惡人先告狀了。
對面許久未回,第一次當惡人的人慢慢羞愧內疚緊張了,正想坦白從寬。電話不期而至,安寧一看正是當事人,小心接通:「你好。」
「安寧,我到你樓下了。」
安寧這次是真的跳了起來:「你不是在上網嗎?」
「手機。」
呃……
安寧套上外套跑出房間,正在客廳織毛衣的李太太皺眉道:「匆匆忙忙地幹嘛呢?」
「媽,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李太太抬頭看鐘:「都過八點了。」
「嗯……餓了,我去王伯伯那裡買烤地瓜。」
李太太笑道:「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那幫媽也買一個回來。」
「……好的。」
買地瓜去的李安寧在跑到樓下時就見徐莫庭坐在花台邊,兩條修長的腿交錯,路燈的光灑在他身上,清俊貴雅,果然是皇親國戚啊……
安寧整理一下表情走過去。「嗨。」
莫庭輕輕拍左側的位置示意她坐他身邊。安寧若無其事坐下,她已經不會去問他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不過,「你怎麼過來了?」
「你不是想見我。」緩緩道出。
徐老大,你絕對常勝。
「冷嗎?」他問。
「還好。」竟然真不覺得冷,跑太快了。
「那陪我一會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態流露幾分倦意。
這一天,徐莫庭只是坐在花台邊,輕靠著她的肩膀,閉目了十分鐘。
最終安寧覺得肩膀有點酸了,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莫庭?」
「嗯?」
「我們去吃宵夜吧?」
「你請客?」
安寧在心裡不厚道地想著:人家都是女朋友靠在男朋友肩上,人家都是男朋友請客……
徐莫庭:「沒帶錢?」
「……」
莫庭直起身子,安寧剛要起身就被他拉住,掌心相觸,他將五指滑入她的指間緊緊相纏:「再陪我坐會兒。」
安寧小心征問:「莫庭,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突然笑了,交纏的手指使了使力,「怎麼會呢?」
真的生氣了!安寧心中波濤洶湧,據說,這種不動聲色的低調高傲型男人,報復心極重啊!
「那,要不我親你一下?」這是天音吧?!
莫庭輕笑,一時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牽起她的手腕,撥弄著她右手上那串紫紅色珠子,徐莫庭不露聲色是很有些高深的,常常令安寧招架不住,而且某人前面又「口出狂言」,不免有些失據,所以未敢有所行動,任由他……指尖撫過留下些微溫潤酥麻,最後他拉起她的手,咬了一下……
於是難得的休息天,安寧卻因為噩夢而七點多就驚醒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噩夢,就是小白兔夢到了大灰狼……坐起身望著窗外陽光燦爛,果然是夢啊,安寧擦汗,然後瞄到了手背上依然在的齒印。
「……」他來就是為了來咬她一口?
心事重重地換了衣服,洗漱完打開門出去,一瞬間,安寧愣了一下,沙發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周錦程,呃,還有大阿姨。
客廳裡的兩人聽到聲響也回過頭,大阿姨已經笑著起身:「寧寧,起來了!」
安寧咳了一聲:「阿姨,我媽呢?」
「我來的時候就沒見著了,大概去超級市場了,喏,在樓下碰到周先生,他說有事情找你媽媽,我就帶他上來了。」
安寧不動聲色地朝他微一頷首,對方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笑意。
大阿姨越過她,輕拍了下她肩膀:「我去廚房給你盛粥,你跟周先生聊聊。」
安寧無奈,其實也不能怪阿姨,她只知道周錦程是父親那邊的人,詳情並不清楚,而且當年父母離婚,兩邊家族也都算是明理之人,沒有生太多仇怨。
至於她的那場意外,連母親都不知情。
安寧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邊坐下,「小舅,您找媽媽有什麼事麼?」她希望自己表現地合宜一點。
「也沒什麼事情。只是——代你父親過來探視一下你們。」他說的包容合理,神情也是直白無諱。
她多少已經學會了透過現象看本質,這個長輩也許在很多方面都勝人一籌,行為模式有據有理,但卻也是無情冷酷的。安寧不否認對於周錦程自己的立場可能一開始就站得有些偏差。
而這一次意外碰頭,隱約有點知道他的來意,想了想說:「我跟媽媽都挺好的。」
房子裡很安靜,只有廚房傳來的些微聲音。周錦程再次開口,卻是換了另一話題。「你跟徐莫庭相處地如何?」
安寧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她的感情如此在意,只輕聲「嗯」了一句,並不願意多談。
這邊周錦程不疾不徐道:「安寧,你有沒有想過,徐家的身份地位……能夠接受單親家庭嗎?」
待了一會兒,她開口,語氣自然、坦誠,「其實……周錦程,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沒有立場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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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講的時候挺強韌的,然而,心裡卻不可否認因他的某一說辭而掀起了一絲波瀾,下午跟媽媽逛街就有一些心神不寧的。
路過一家服裝店時,心不在焉的某人瞄到兩隻貴賓犬隔著玻璃門對望著,眼露深情,嗚嗚低鳴,憐憫心一起,立即上前為它們拉開門,期待它們的相遇,結果是……一輪廝殺。安寧目瞪口呆,當時李太太已經到隔壁店去看鞋子了……來往的路人都笑出來,安寧丟臉死了,剛想裝作若無其事走開,人群中有人叫了她一聲。
「你也出來逛街啊?」程羽笑著走過來,手上拿著幾袋衣服,旁邊兩位女生應該是她的同學。
安寧沉吟,她能不能裝不認識啊?「嗯。」
徐程羽不由「嘖」了聲,「大哥這人太缺德了,我每次約你,他都說你沒空!」說完又有些點忌憚地左右看了一下,「我大哥他不在附近吧?」
安寧黑線:「不在。」
程羽擊掌:「行,那一起去喝茶吧?」
安寧正要拒絕,李太太從旁邊店裡出來,一見女兒,揚聲說了句,「寧寧,同學啊?那你跟她們去玩兒吧,你二姨在前面的銀泰裡,我過去找她——」
於是,安寧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茶餐廳裡,跟著一個不熟悉的和兩個不認識的人……喝茶。
安寧極少進茶館,不過其餘三人貌似是熟客,那位態度偏顯傲慢的同學叫來服務員上茶,轉頭問安寧要喝什麼,後者無所謂,對方笑了一下:「那就鐵觀音,這裡的都挺高檔的。」
「……」
徐程羽掛上電話說,「亮子他們也完了,這就過來。」於是又添了椅子,成了六人茶話會。其中一名男生是高傲君的男友,一到場就對她伺候地極其周全,端茶送水,服務員的工作幾乎全包攬下來了。
安寧在旁邊喝著,呃,高檔的鐵觀音,心想,她到底是來幹嘛的……
那名叫亮子的同學對安寧頗有些興趣,一勁兒的插科打諢口沫橫飛,直至高傲君一句,「你別想了,她是徐莫庭的女朋友。」才戛然而止,安寧感嘆,還真的是……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啊。
為紓緩氣氛,安寧開口:「嗯……其實,鐵觀音分四等,這裡的應該算是最為差的,條索微卷,色澤稍帶黃,形狀也不甚勻整……」
「……」全場靜默。
呃,好吧,她又冷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