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季東霆在開會時候沒有看見姜幾許,心情有點不舒服。北海一群人正在鬧分裂,魏北海都被拘留調查了,他們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問他非洲狩獵好玩嗎。

果然是人情比紙薄。

季東霆背靠皮椅,面帶笑容回答說:「當然有意思,而且這次狩獵,更讓我明白一個道理:什麼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我覺得黃雀也要轉過頭看看,身後有沒有獵人,是不是?」

「哈哈。」有人笑起來。

季東霆也笑,又看了會議桌另一端方向,姜幾許怎麼沒有來上班?

會議內容快要結束的時候,何雲作為魏北海的代理人,也聊起了狩獵話題,她略嘲弄地說:「一直以來我認為季先生是環保人士呢?季先生難道沒有看新聞麼,一些動物真的很可憐的……」

季東霆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一樣,揉著額頭笑了起來。

北海其他人也有人笑,不過沒有季東霆那麼隨心所欲。

季東霆說:「我告訴魏太太把,什麼是不環保行為:是北海的部分工廠沒有升級排污設備,是商人為了滿足私慾興建廠房和資源直接開發。可能魏太太不知道,我是有狩獵許可證,而且我理解的狩獵可能跟你不一樣。現代狩獵者有他們的法規,我們堅持『打公不打母,打老不打幼』。另外建立組織保護天然棲息地,這恰恰保護野生動物生長環境的最好方式,甚至好過於所謂的自然保護區,強制性霸佔和摧毀野生動物的棲息地。」

何雲的臉被季東霆反駁得一陣白一陣青。

Dean心裡歎了一口氣。這位魏太太真是撞在槍口上了,季先生因為看不到姜經理很生氣。結果她還自討沒趣。

季先生嘴巴厲害的樣子她是沒見識過。

不過……那個風度翩翩的季先生哪兒去了。

「季先生說得對啊。」南越項目負責人開口,他早已經認定季東霆才是自己老闆,笑容燦爛看向季東霆,「我們現在南越的項目,用的都是最新的科級和環保材料,而且資料投入比例裡綠化佔了很重要的比例,我做酒店項目很多年了,像南越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它就是一個綠楊城郭,林水之州啊。」

季東霆抿了抿唇角。會議結束,他第一次叫住了陸續,陸續從容俊雅地轉過頭:「季先生。」

季東霆直接問:「姜幾許請假理由是什麼?」

陸續:「有事。」

季東霆對陸續的回答不屑一顧,哼了一聲:「請了幾天了。」

陸續:「很多天。」

季東霆扯唇笑了起來。

陸續卻笑不出來了:「季先生,在事業上,可能我做不了所謂的獵人。但是有些人如果你不夠珍惜,陸某就把您在會議上的話還給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身後還有虎視眈眈的獵人。」

季東霆居高臨下地看著陸續,眼裡的尖銳就像是冰塊驟然破碎,然後他平靜地轉過身對Dean說:「我們走吧。」

真是一個易怒的男人。Dean坐上車時,對季東霆建議說:「季先生,我覺得你應該更理智一點,如果你想見姜經理,你就應該打電話給她。」

季東霆對Dean說:「把手機給我。」

Dean非常開心遞上手機,季東霆拿過手機,熟悉地輸入那個女人的手機號。過了會,他還是把手機丟在一邊,對Dean說:「我們先去酒吧。」

Dean歎歎氣:「好吧,酒能壯膽,好主意。」

酒是個好東西,它也是一個壞東西。

****

安美今天跟一位老鄉見面,約在了酒吧。這是一家出名的靜吧,安美點了一份牛排吃著,然後再喝點雞尾酒就醉了。

何雲也來酒吧找魏北海兒子魏饒的,北海現在一團亂,她的能力完全不能與那群人精對抗。不過何雲沒有找到魏饒,卻看了安美。她看了安美一眼,走了過去。

晦暗燈光下,安美對面坐著一個清秀女孩,何雲對她笑了下:「我是安美上司,很巧在這裡遇上她。」

「哦,領導好,領導請坐。」清秀女孩對何雲笑了笑,然後抱歉說,「安美心情不好,她酒量差,醉了。」

何雲點點頭。

安美瞇著眼,腦袋糊塗發熱,一時間也沒有看到位子上多了一個人,繼續跟老友吐槽說:「為什麼男人都是壞東西……我本以為我的男神是僅剩不多的好男人,英俊、有錢、幽默風趣……嗚嗚,可是他居然讓我的女神流產了……嗚嗚……」安美趴在桌上痛哭流涕起來。

清秀女孩對何雲說:「抱歉啊,安美酒品太差了。」

「沒關係。」何雲笑,「那我先走了。」

何雲走出了酒吧,她走到自己停在外面的奧迪A4,還沒有上車,先看到了季東霆的雷克薩斯。

真是巧到美妙。她笑著朝季東霆走過去,開口說:「難為季先生還有心情來酒吧。」

季東霆對Dean說:「你先進去。」

Dean點頭,季東霆背靠黑色車身,雙手抱胸地對何雲說:「魏太太都有心情來酒吧,我又怎麼沒有好心情呢。」

「呵呵。」何雲眨眨眼睛,「我原本以為姜經理是個幸運女人,現在我倒同情她起來了。她人流呆在家休息,男朋友卻來酒吧消遣。」

季東霆「哈哈」笑了起來:「魏太太真有趣。」

何雲也納悶了:「難道季先生不知道?」

季東霆臉上的表情突然停滯下來,他突然將何雲抵在酒吧外面的柱子上,問道:「告訴我,你從哪兒聽來的?」

何雲被季東霆冰冷神色嚇去了,男人眼底陰翳,如風雨欲來。不過她抬了抬胸,嘴角掛著嘲諷的笑:「當然是她的好徒弟告訴我的。」

季東霆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女人,他全身上下都被戾氣籠罩著,他靠近何雲,壓低聲音說:「不管你從哪兒聽來的,如果你敢把許許流產的事到處宣揚,我告訴你,你就別想魏北海從監獄裡出來。」

何雲還真被嚇去了。

季東霆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狠毒,幾乎是一字一句說道:「還有你,你在北海的齷齪事我也知道不少,如果你敢說出一個字,魏北海應該是想要你進去陪他,至少有個伴不是麼?」

何雲看著季東霆,噤若寒蟬。

……

Dean太久不見季東霆進來,他又從酒吧出來,結果看到車子已經被季東霆開走了。他想:那個裝腔作勢的男人,其實早點想見到姜經理吧。

***

姜幾許坐在房間的書桌化了一個妝,她打了粉底和腮紅,然後塗了淡淡的眼影,最後還擦口紅,是季東霆給她選的顏色。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裡面的女人。化妝品真是神奇的東西,可以把一個憔悴無光的女人重新變回嬌艷動人。

姜幾許給季東霆打了電話,她再一次主動示軟,一個人如果一件事做的不對,她若失去最好的機會,之後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搬著板凳自己下台階。可惜人永遠在事後才看清所有問題和原因。

電話很快接通,但沒有人說話,似乎只有細微的電波在她耳邊流淌。姜幾許以為還是Dean接聽這個電話,她輕聲細語地問:「是Dean麼,我聽說King sley回來了,他在你身邊麼……」

過了會,一道低沉聲音傳了過來,裡面有著一種壓抑情緒的幽微感。

「許許,是我。」

姜幾許一時間只覺得委屈,如果情好的時候,她完全對著季東霆哭了起來,哭訴他這段時間對她的冷漠和刻意。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她擦去眼角的眼淚,軟軟說:「King sley,你晚上回來嗎?」

「回來。」季東霆說,「先這樣吧,我在開車,我們回來說。」

姜幾許掛上手機,鏡子裡化好妝的女人又是一片狼藉。她用化妝紙擦掉妝容,最後只塗上了一點胭脂水粉,讓她不至於看起來死氣沉沉。

十幾分鐘,姜幾許聽到了門鈴聲,她上前開門。其實季東霆早有這門的鑰匙,那個男人更喜歡以主人的姿態走進她的公寓,而不是如今這樣,開始按門鈴了。

姜幾許上前開門,季東霆就立在門外,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大概非洲的陽光真的太猛烈,臉上膚色沒有之前白皙了,不過五官更立體了,就像是雕塑出來的美男子。

姜幾許揚了揚唇角:「曬黑了。」

「是麼?」季東霆淡淡回應,直接越過姜幾許在沙發坐下。他看起來有點疲憊,好像穿越千山萬水的跋涉趕到她面前。

他何止黑了,還瘦了。

愛情甜蜜美妙的時候就像峭壁巖縫裡開出來的花,它在風和日麗的春光下傲然綻放;如果一份愛情開始變壞了,它也會在狂風暴雨裡憔悴凋謝。它有著花兒的鮮艷和動人,也有花兒的脆弱和易折。

姜幾許在季東霆身邊坐下來,季東霆轉過頭對她:「幾許,我們談談。」

姜幾許點頭,嗓子有點癢,頓了頓說,「你先說。」

「好。」季東霆問,「你那天是不是跟沈珩走了?」

姜幾許深吸一口氣:「是。」

「理由。」

「他帶我去見父親。」

「好,這就是你說的回老家。」季東霆說,口吻慵懶而平靜,裡面有著說不出的輕嘲,「但是你告訴我,你是一個人回去的。」

姜幾許突然很想笑,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在顫抖,她不曾心虛,卻在害怕。她甚至不敢看季東霆的眼睛。

「我怕你生氣……」她說。

「哈哈哈。」季東霆笑出聲,「怕我生氣?我的女朋友可真蘭質蕙心、善解人意。」

姜幾許低下頭。一種怕被傷害的感覺,就像食骨吸髓一般緊緊跟隨著她。

「好,這個問題我們不討論。」季東霆冷聲冷氣,他想問姜幾許是不是真的打掉他孩子了,但是話到嘴巴卻什麼也問不出來。良久的沉默之後,他開口,「剛剛我聽到一個很聽的笑話,有人告訴我你懷孕了,真的麼?」

姜幾許胸口好似被一種陌生的力量擊中,她好半晌才緩了過來。她全身發冷,因為害怕指尖都打著顫兒。她就像被人押在斷頭台上,脖子一片寒冷,陽光下刀刃像雪一樣白。

季東霆眼睛平靜,口吻也很平靜。他只想求證一個事實而已。但是一顆心早已經被揉成了糊狀。他難受,他不敢置信,所以他只想讓姜幾許跟著他一塊兒難受。他靠近姜幾許,故意又惡毒地問:「明天我帶你去產檢,好不好?」

姜幾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鼻子被一團酸澀的東西堵住,她呼吸不上來。眼淚流出,流進嘴裡,是鹹的。

「看來是真的啊。」季東霆摸上姜幾許的臉,用一直幾乎殘忍的溫柔說,「幾許,這是我季東霆第一個孩子。我可是要告訴你,我不允許他有任何閃失,知道麼?」

姜幾許說不出話來,她好像陷入了一場走不出的夢魘裡,她多麼希望這是一個夢魘,沒有宮外孕,沒有孩子,沒有冰冷殘酷的質問……她張了張嘴,倒抽了一口冷氣,說:「King sley,孩子的事……」

季東霆眼神充滿著恨惡惡的情緒,是深惡痛絕的。他摸著她的臉,手掌冰涼得就像一條蛇貼在她臉上。他用眼神制止住她,他讓她閉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沒有孩子……」姜幾許還是痛苦說出來,「從來沒有孩子。」

季東霆笑起來,笑得眼圈都紅了。隨後他將桌上的花瓶回落到地上,他站直起來,同時將姜幾許拽了起來,氣勢洶洶,滿臉戾氣:「從來沒有孩子,難道不是被你打掉了?」

姜幾許也笑起來,她歪著頭,邊哭邊笑:「如果你都知道,你幹嘛還要問我,如果不知道,為什麼不好好問我?」

「好好問你。」季東霆將姜幾許抵在客廳的小書架上,書架頓時晃動,兩三本專業書齊刷刷掉了下來。

「好好問你,問你為什麼要打掉我孩子,問你為什麼不經我同意擅自主張,還是問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啊,你讓我問你什麼!?」季東霆徹底爆發了,他雙手捧著姜幾許的臉,僵硬的手指幾乎掐在女人白嫩的臉蛋上,「姜幾許,你在犯法,你在犯法,你知道嗎?」

姜幾許哭出來,她不是難過季東霆的態度,而是手術台冰冷的感覺再次重現大腦裡,她胸口堵著一團氣,在她體內橫衝直撞怎麼也出不來。

過了一會她說:「季東霆,你聽我解釋……」

「好啊。你解釋啊。」季東霆湊在姜幾許耳邊,「你解釋什麼?告訴我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而是沈珩的,對麼?」

「什麼……」姜幾許看著季東霆,難以置信。她的心口好像多了一個窟窿,裡面汩汩地往冒著血,她似乎聞到了鮮血的味道。潮濕的、噁心的、粘稠的……

她劇烈咳嗽起來,幾乎要嘔吐起來。

「季東霆,你不能這樣子說我。」姜幾許全身無力,她快倒下了,如果不是季東霆依舊狠狠拽著她。

「這就難受了」季東霆冷冷看著姜幾許,「那你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我比你還要難受,我女朋友不告而別,我女朋友跟前男友藕斷絲連,我女朋友打掉我孩子,你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我的心情!」

姜幾許聲音微弱:「我一直想跟你說的,King sley,當時我心很亂,我想緩一緩,我想好好告訴你,後來你去機場我也給你打電話了,可是你就要登機了。」

「是啊,所以我說我有個蕙質蘭心的女朋友。」季東霆臉上愉悅又狠毒,「你還祝我玩得開心一點呢。」

姜幾許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頭,季東霆鬆開手,她蹲在了地上。悔恨、痛苦、難過……人的自私讓她還抱著一種去希冀,她多麼希望季東霆還能安慰她一句,但是他沒有。他恨她,他覺得錯的都是她,他高高在上地給她判了死刑。

「對不起……」姜幾許道歉,她哭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季東霆跟著蹲□子,他抬起姜幾許的臉,「姜幾許,我季東霆的孩子,不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行的。姜幾許,我告訴你,你賠不起。」

「對啊,我賠不起,你是不是要我去死啊!」姜幾許狼狽地坐在地上,後背抵在書架上,臉色蒼白得胭脂水粉都遮蓋不住。

她快要被季東霆逼瘋了,原來相愛兩個人,真的可以相互逼成瘋子。

季東霆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姜幾許,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樣,滿臉的嫌棄。半晌,他說:「既然孩子打掉了,也挺好的。至少我以後孩子的母親,不是一個自私又懦弱的女人。」

自私懦弱……

多刺耳的話啊,姜幾許耳朵嗡嗡得響著,她恨不得自己此時就是一個聾子,她抬眸看著季東霆:「是啊,你本應該找一個名媛小姐的……」

「呵呵。」季東霆涼涼扯著嘴角,「說得好像你還看不起名媛小姐。」

姜幾許:「我沒有。」

「說到底是你自認清高孤傲,你看不起有錢人,你甚至反感特權主義。」季東霆一字一句說著,他就像冷酷無情的醫生,正拿著手術刀解剖著她,剖開她內心深處的偽裝。

「名媛怎麼了?」季東霆繼續反問姜幾許,「我告訴你,名媛比你要好千倍萬倍。至少她們驕傲自信,她們內心豐盈強大,她們真摯簡單,她們永遠對自己男人坦白忠誠,姜幾許,你做得到麼?」

姜幾許背靠書架,猶如一灘爛泥。

罵吧罵吧罵吧……

有些話,如果季東霆今晚不說出來,她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季東霆的嘴巴真厲害,他用這張嘴跟她說過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話,但也是這張嘴,它會那麼傷害她。他句句戳心,如同一把鈍刀將她凌遲處死。

只是她還是很想問他一句,「既然這樣,當初你為什麼要勾搭我啊,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季東霆冷傲地看著姜幾許,捏住她的下巴:「我為什麼會愛你,因為我當初瞎了眼,不行麼?」

「哈哈哈。」姜幾許笑起來。

這個世界什麼最傷人,就是最愛的那個人對你說,他愛你是因為瞎了眼。曾經全部的濃情蜜語頓時成為諷刺。

姜幾許低著頭,低低地笑著。季東霆大概也累了,他也不再教訓她。她想他真是一個厲害的男人,他世界向來都是這樣。他永遠是對的,就像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就是這樣子的姿態麼?我季東霆會看上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不愛我就是一個傻逼。

看,她真的成傻逼了。

姜幾許胡亂地擦掉臉上早已經冰涼的眼淚,她對季東霆說:「好吧,祝你終於恢復光明了。」

——「姜幾許,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我願意。」

……

——「我為什麼會愛你,因為我當初瞎了眼,不行麼?」

——「好吧,祝你終於恢復光明了。」

其實愛情不就是這樣子麼?滿心期盼地愛上一個人,然後發現這個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就想改造成心中的那個人,最後改造失敗了,輕輕鬆鬆說一句:「不好意思,我當初瞎了眼。」

姜幾許很想笑。就像季東霆對她,他一直想讓她更自信更肆意,就像一個女王一樣站在他身邊,他對她的好和對她的愛,專橫又強勢。他的世界太高高在上,他在凌霄看著她,她很努力爬過,她也想變好,以至於她不敢跟他說一些不好的事情。

為了讓愛人都看到她可愛鮮紅的一面,她像個小丑一樣藏起了內心的自卑和自憐,結果還是被季東霆發現了。他滿不在乎地摧毀掉她所有的偽裝,他像一個操控者,一下子就把她的遮羞布拿掉,不留任何情面。

他好像在說:我早已經知道你是一個自卑的女人,你配不上我季東霆。

這個男人的愛是一種恩賜,說收就收。

「告訴我。」季東霆看著地上的女人,「我季東霆到底有什麼配不上你?

姜幾許搖搖頭,面如死灰,她淡淡開口:「你沒有配不上我的,一直以來都是我配不上你。」

「那為什麼……」季東霆說,語氣裡滿滿都是挫敗,「姜幾許,我應該對你很好的。」

「是啊,你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姜幾許抬起頭,她也不知道心底突然升起的勇氣從哪兒來,她輕輕落落地開口:「King sley,但這一直不是我想要的愛情,你給我的愛炙熱、豐盈,可惜我要不起。我會累的,你什麼小事就要慶祝一下,戀愛了要慶祝,交往六個月也要慶祝一下,你的世界太光明盛大了,我跟不上你的熱情和節奏。」

季東霆沉默。

姜幾許繼續說下去,今晚就像一個批鬥會,彼此都說出了本以為都不說的話。

「你很優秀,你很好,你隨隨便便就送給我好幾十萬的禮物。我感激,我感恩戴德,我甚至不敢說一個不字。所以我每天都在擔心不夠愛你,我要更努力對你好,我也要用一些驚喜回報你的熱情。可是我會疲憊啊,我只想過得更舒坦一點。不用費心心思對一個人好,那個人就在我身邊,我們不用說很多甜言蜜語,但他懂我理解我,在我需要人的時候,他在我身邊。他不用多熱烈,而我更不用絞盡腦汁回應這種愛……」

「哈哈哈。」季東霆笑起來,他伸手抬去眼角飛出來的眼淚,「原來這樣子啊,那可真是抱歉啊,姜幾許。」

姜幾許一聲不吭地保持沉默,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和季東霆要結束了,徹底結束了。

所以她不告訴他一些事情也好,至少他對她沒有愧疚,就讓他恨她吧,然後找一個更好的女人來愛。

他愛過她,以後他碰上的女人,都會比她要好。

只是為什麼,她如此捨不得,如此難過,他明明就在她身邊,她卻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你的話,我明白了。」季東霆疲軟地在沙發坐下來,臉色比夜晚還要沉寂。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不知不覺,他和她已經吵架好幾個小時了。他摔了花瓶,書架的書也已經散落在地上,整個客廳被他們弄得如此糟糕。

原來他和她都錯了。多麼無力又慘痛的認識,原來愛情不是用力就行,原來他讓她感覺疲憊了。

時間靜靜流逝,季東霆突然捨不得時間走太快,或許這是他和姜幾許呆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他和她彼此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窗外風聲呼嘯,彷彿可以帶走悲傷。良久,季東霆轉頭看著地上的女人,他放低聲音,慢慢開口:「那你以後會找什麼……樣的男朋友?」

姜幾許眼淚水潸然,她實誠開口:「不知道。」

季東霆抿了抿唇:「別回去找沈珩,陸續都比他要好。」

真是一個強勢的男人,連分手都要把她人生安排好,但這不是說明一件事麼,他不打算再參與她以後的人生了。

姜幾許抬抬下巴:「這不關你的事。」

「對。」季東霆自我檢討起來,「原諒我,我總是習慣安排了別人,包括對我的女朋友。抱歉,許許。」

面對季東霆真心實意的道歉,姜幾許只覺得難過,「我也有很多地方不好,有些事我不應該瞞著你。」姜幾許搖搖頭,早已經悲傷地說不出話來。

季東霆還有話要說,一時沒有開口。

姜幾許低著頭,她在等季東霆說分手。

但是季東霆遲遲不開口,似乎「分手」兩字非常難說出口,他也跟她一樣,捨不得麼?

「無所謂了。」季東霆抬了下眼睛,他看向牆上的圓鐘,已經凌晨三點了。

「許許……」季東霆張了張嘴,胸腔裡憋得要窒息,冰冷的海水彷彿無邊無際地將他吞沒。

姜幾許看向季東霆,等他判決。

「我覺得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適。」季東霆艱難地把話說下去,「或許我們彼此都應該冷靜一段時間。」

姜幾許轉過頭,她早已經哭得不成樣子,良久,她發出一道「嗯」,伴隨著吞嚥眼淚的聲音。

隨後她捂著臉,哭到失聲。

「對不起。」季東霆渾身無力,「我讓你哭了。」

「不關你的事……」姜幾許發聲困難,聲線顫動,但她還是用盡全力說出一句話,這句話用光了她所有的驕傲,她說:「King sley,我祝你幸福。」

「好的,謝謝。」季東霆走上前,他抱起姜幾許,這個擁抱持續了三秒,然後他克制有力地鬆開,他臉上跟她一樣,濃濃的悲傷就像風雨來了。

「我也祝你幸福。」季東霆摸了摸姜幾許紅腫的眼淚,「另外我收回剛才的一句話,你是一個好女孩。」

感謝他給她最後的慈悲。

姜幾許彷彿全身血管崩裂,她疼得站不直腰,然後她只是扯著嘴笑了笑。

季東霆看到姜幾許笑了,女人的笑容清清淺淺的,就像一朵柔軟的梨花瓣,灑落在了他的心上,在他心間激起陣陣漣漪。

「那我走了。」季東霆說。

姜幾許點點頭:「我不送你了。」

「不用送。」季東霆俯□,他想給姜幾許留一個吻,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姜幾許看著季東霆,難過地蹲□子。這場愛情,她明明累的精疲力盡,為什麼如此捨不得,為什麼分手時刻到來,竟有著令人絕望的絞痛。

她好難受。

甚至她想用糟糕的事實挽留他。

季東霆走在門口了,他都不曾轉過身,她看著他的背影,猛地開口:「King sley,是宮外孕……」

季東霆停下腳步,他轉頭看向她:「許許,你應該聽過狼來了的故事。」

姜幾許低下頭:「對不起。」

季東霆:「不管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美好的存在。」

姜幾許:「謝謝。」

謝謝你的愛,讓我如此光榮。

……

無邊的夜色籠罩城市,就像一抹是化不開的墨,季東霆靜靜坐在駕駛座上,車內電台放著一首歌,男歌手聲音清亮磁性,卻將這首歌演唱得如此悲傷。

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 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為什麼你帶我走過最難忘的旅行

然後留下最痛的紀念品

我們那麼甜那麼美那麼相信

那麼瘋那麼熱烈的曾經

為何我們還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季東霆一個人聽完了整首歌,然後在電台女主播聲音響起來時關掉了電台。他彈去眼角的眼淚,然後給Dean撥打了電話:「明天我們回倫敦,南越的項目讓Ben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