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王宮幫傭之狩獵(十二)

地上被均勻剖成兩半的幽犬沒有流出一絲鮮血,也沒有灑落滿地的五臟六腑。光滑的橫剖面在不斷地鼓動隆起,表面細胞以驚人的速度分裂增長,眨眼間就長出了另一半頭,另一半身體,數量由幾十隻變成了上百隻,黑壓壓地散佈在藍灰色的殿堂中,齜牙咧嘴,狺嗥不斷,涎液滴答在地板上時,竟冒起了一股股刺鼻的白煙,空氣中的硫磺味更濃了。

「沒有實體的分裂再生?」涅世陰殘的薄冰重瞳首次出現了一絲凝重。

「對,而且再生一次後,實力也會隨之上升,直到吞噬掉面前的一切。」三王子口氣沈重,以往他也只是聽族裏的祭司說過,並沒有親身經歷過,如今看來這幽犬果然是神族的雞肋,不到最後時刻是絕不能放出來的。

「哼,本武器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涅世把童話輕輕放在十字架邊,「小童話,待在這個十字架邊別亂跑,我去把它們收拾了。」

「四不像,別去,它們會再生的。」童話連忙一把抓住他,勸阻道。

「放心,看我的。」涅世揉揉她的頭,小心拉開她的手,旋而湊到她耳邊低聲悄語:「打不過我就帶著你逃。」

啊?!童話有一瞬間的怔愣,沒想到這狂妄自大的武器居然還深諳生存之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涅世轉過身,雙臂一晃,化成了兩把巨大的長柄黑斧,一步一步飄移似的走向幽犬。每走一步,身上就冒出一股攜帶著濃厚血腥的死黑之氣,盤龍般緊緊環繞著他的全身,也貪婪地纏繞在黑色的巨斧上,道道藍白電光在黑斧上急速流竄著,晦澀無光的長長黑髮如同勾魂的鎖鏈張揚地向四周飄動著、伸展著,那是個集陰煞殘毒於一身的血腥背影!

血腥和硫磺混合成說不出難聞的味道,彌漫在殿堂中。

童話臉色煞白,顆顆冷汗順著額際滾落,胃裏一陣翻攪,開始不停地乾嘔。

三王子憐憫地搖了搖頭,難得開口安慰道:「小泵娘,那是涅世的殺氣,你該知道,兩萬年前,他是一把絕世的殺戮武器。現在他釋放出的殺氣還不足原來的百分之一,該是爲你而有所收斂了的。」否則,這裏方圓百里爾的一切事物都將遭到摧毀。他忍下了最後一句。如若不是如此的強悍,當年的神族又怎麽會敗在他的手下?

「我……惡……知道……惡!」童話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眼中因乾嘔而漲滿淚花,「我……我慶倖……惡……沒看見……惡……他的正面……惡!」以這恐怖的背影來推測,那正面──惡,她還是不要想象爲好,免得晚上做噩夢。

「咦?小泵娘很懂得自我安慰啊!」三王子略微驚訝地揚了揚眉,「難怪被他纏上後還沒有崩潰。」

「謝謝!」童話欲哭無淚,委屈地進行補充說明:「其實我也不想老幹這種自欺欺人的事。但從掉進遠古世界起,就一直走在驚嚇──驚嚇──再驚嚇的人生道路上,驚啊驚的驚習慣了,自我安慰調節也就形成了條件反射。」突然間,她覺得自己也很彪悍,如果沒有擁有一根彪悍的神經,她怎麽可能精神正常地活到現在?!

似乎感受到面前敵人的巨大威脅,幽犬逐漸向涅世身邊聚集,狺狺不斷,只只都是一副躍躍欲撲的架勢。

「四不像,小心!」童話看得提心吊膽,大聲叮囑著。

「哼哼哼哼……」陰森森的低笑帶著無盡的殘忍在藍灰色的殿堂中盤旋,兩柄巨大的黑斧在空中交叉鈍磨,發出!的一聲巨響,藍白電光!溜!溜躥得更急。

忽而,涅世的身體高高懸起,數十隻幽犬也同時奮力躍起,狠狠撲咬上去。他宛似沒有痛覺一般,任由幾隻幽犬挂在身上,化出的黑斧在空中交錯劈出兩道黑色的流光,挾著滾滾風雷之聲掃向所有的幽犬。

「斬?魂碎──」割裂人心的陰殘之聲在波浪般翻滾的黑色流光中幽然傳出,像是來自上古的喪鐘,劃破時空的阻隔敲響在靈魂深處……緊接著,耳畔只聞接二連三的倒地聲。

風停雷收,無數漆黑的肉塊間立著一個高挑的寡淡身影,如燃燒火焰的死黑之氣一層一層逐漸往身體裏收斂,空氣中的血腥霎時淡了許多。

「四不像!你沒事吧?」童話高聲喊著跑過去,拉著身影的四肢著急地仔細檢查著,剛才她看見幾隻幽犬咬住了他的大腿和肩膀。

斑挑的身影靜了靜,慢慢擡起手臂,一把將她高高抱起,陰森歡快的笑聲溢了出來。

「笑什麽?人家擔心你!」童話惱羞成怒地使勁在他肩上捶著。

「呵呵,小童話,別擔心,我是億年鑄就的玄鐵身軀,不懼任何生物的齧咬。」涅世的薄冰重瞳笑成了一彎新月,他喜歡小童話這樣擔心自己,關心自己。

「這樣也不怕?」童話張開小白牙,一口咬在他蒼白的冰頰上,還把肉皮在齒間狠狠磨了磨才放開,喪氣地看見彈性猶勝最高級橡膠的皮膚連半點牙印也沒有。「哼,皮厚肉粗!」她嘟著嘴,不滿地用手指戳著。

「呵呵,我怕啊,小童話咬得很癢,癢得我好想把你的身體全部咬個遍。」他輕撫著她高翹的唇,陰森的語調中充滿了曖昧。

「色狼!」童話又擰了下他的臉皮。

「不就剛好和你這個小色情狂配成一對嗎?」涅世調侃著,捏捏她的小鼻子。果然,化成人形就是好,可以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

三王子對涅世的曖昧調情已經不再驚詫了,他覺得那個人族小泵娘說的很有道理,驚啊驚的就驚習慣了。「咳咳,本王子覺得你們的打情罵俏可以暫停一下。」

兩道陰殘的目光唰地刺向他,活像要在他身上剜出兩個洞似的。

三王子有些尷尬地笑笑,解釋道:「不是本王子不識相,而是周圍有異況。」

「四不像,你看,那些肉塊!」童話扯著涅世鬢邊的頭髮驚叫著。

那些拳頭大的肉塊正在快速地翻鼓著增長著,漸漸長出了黑色猙獰的犬頭,巨大的身軀也在逐漸成形。

如果以每一塊肉就是一隻幽犬來計算的話,這裏估計會分裂出幾千隻幽犬。那──那還不得把整個森林殿堂吞了!童話小臉再度白了。「都怪你!都怪你!」她激動地使勁掐著涅世的肩膀。「掐死你這個自大狂!」

「呵呵。」涅世笑意不減,由著她掐,長腿一掃,將面前正在增長分裂的黑色肉塊踢開,滿不在乎道:「有什麽關係,我們這就走。」邊說邊往殿門走去。

「喂,你還有沒有良心!快把本王子的封印解開!」三王子怒道。

涅世回眸森森一笑,「尊貴的三王子,你什麽時候看見本武器的良心了?」頓了頓,又笑道:「反正這幽犬是你家的,你就留在架子上慢慢調教它們好了。」

「我們約定好了的,本王子給你形印,你砍斷封神架。」三王子憤怒地振臂吼道,十字架發出!!的金屬搖曳聲。

「本武器過河拆橋,毀約了不行嗎?」涅世冷冷道,「你們神族的幽犬本武器早就聽說過了,不然你以爲本武器爲什麽到現在都沒有斬斷封神架?捨身飼犬,早死早投胎吧。」他瀟灑地揚揚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你──卑鄙!」三王子恨極,利齒咬破了唇瓣,銀粉色的鮮血沿著唇角滑落,淒美動人。

「四不像,真要留他被幽犬吃掉?」童話趴在涅世肩上,看見美男受難,心裏不免有些難過惋惜,同時對四不像的劣性根有了進一步認識。無恥啊無恥,簡直太無恥了!

「誰讓他倒楣呢。」涅世不甚在意地回道,右手長劍一揮斬向緊閉的藍灰色殿門,「!!」黑劍斬到了一層厚厚的透明粘液牆上,被瞬間反彈了回來。

「哈哈哈,涅世,你以爲你能走掉嗎?那是幽犬布下的結界,任何生物,任何利器都破不了的結界!」三王子見此情況,泄憤般的狂笑著,「哈哈哈,你最終還不是要和本王子一起困在這裏!呵呵,只可惜了你身邊的這個人族小泵娘。」他狠厲地笑著,神族的高貴變成了嗜血的墮落。

幾千隻幽犬已經密密麻麻地立在了森林之殿中,到處是腥臭的白煙,遍地是漆黑的犬身,森白的利齒在震天的狺嗥中不斷閃現,幽犬眼中的點點冥火連成了一片火紅的業火。

涅世冷哼一聲,身體拔地而起,漆黑的長劍從空中掠過,「啪啦!」銀白色的封神架被劈斬斷裂。

「你──爲什麽改變了主意?」三王子長身玉立,緩緩揉著僵硬的手腕,淩厲的目光直射回轉到身邊的涅世。

涅世勾唇一笑,陰慘慘的好不!人,「你是一個絕色美男,而本武器的小童話又是一個喜愛美男的色情狂,本武器當──」

「重點!」

「胡說!」

一清脆一陽剛的兩道聲音同時憤怒地打斷他的話。一隻小手還很不客氣地拎起了他的耳朵,「死四不像,找死是不是?」童話毫無顧忌地當衆表演起三娘教子的戲碼。

「重點……重點就是──」涅世握住童話擰扭耳朵的小手,薄冰重瞳笑意漣漣地看著她,嘖嘖,小童話的小臉紅撲撲的,大眼睛裏燃燒著熱情的火焰,小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好可愛,他好想撲倒啊!

「色鬼!」童話從那雙熠熠生輝的薄冰眸中將他的內心看了個一清二楚,又羞又惱。一低頭,索性在他臉頰上狂咬起來,「咬死你!咬死你!」咬磨的空隙間嘴裏狠狠咒駡著。

涅世長劍一掃,蕩開幾隻撲咬上來的幽犬。咬吧,使勁咬吧,小童話越是起勁咬他,他越是心花怒放。

三王子只覺心頭一股無名怒火無處發泄,昔日對涅世陰冷無情的印象全數崩塌。「變態!」除了這個詞,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右拳一揮,一隻湊上前的幽犬被打飛出去,重重地敲在透明的結界牆上。

「他來了!」涅世忽然低聲喝道。

「誰來了?」三王子和童話異口同聲地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