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勇闖巨石灘 (二)

「童,沒事吧?」

童話盤坐在地上,興致盎然地觀看著不遠處雷劈四不像的奇觀。她拍拍身邊的土地,對戰麒笑道:「阿奇坐這兒。不用擔心的,我被活埋過兩次都沒問題,這次不過是在地上玩了個懶驢十八滾而已。」

戰麒不放心地仔細打量,見她除了身上沾染了許多泥塵外,神色確實如常,這才放下心,在她身邊蹲臥下來。

童話習慣性地向他身上靠去,雙手摟住他的脖頸,手指無意識地纏卷起青黑色的鬃發繞啊繞的。

蘿莉斜眼看了看,磨蹭著靠近弗雷迪,毫不猶豫地將大半個重量放在別人身上。嗯,有個靠背果然不錯,她愜意地哼了一聲,雙臂交疊於胸,雙腿也閒適地在草地上伸直交疊。

哎雷迪正被不知是雷電劈打武器,還是武器吸收雷電的詭異現象吸引,突覺右肩一沈,他立刻轉頭,恰巧看見蘿莉舒適地將雙腿交疊在一塊兒。

「小蘿莉,你……受傷了?」

「沒有。」

「請注意男女有別。」

「不適合十歲女童。」

「要懂得尊老。」

「要學會愛幼。」

「我是包羅萬事館副館長,影子衛隊副隊長,你的導師。」

「我是格薩爾國公主,新上任的王太女,未來的女皇。」

「……你隨便靠吧。」

一場必於靠與被靠的問題爭論落下了帷幕,最後以三眼蘿莉全勝告終。

童話仰起頭,眼睛被燦爛的光線刺激成一條細縫。碧空如洗,白雲翻飛,太陽光金亮亮,依舊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只是銀燦鋒利的電光不時劃破湛藍的天空,攜裹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呼呼的風嘯中爭先恐後地劈落在矗地指天的漆黑武器上,劈裏啪啦,哧溜溜一陣電花飛濺,眨眼間便被吞噬進玄鐵的身軀。

「阿奇,這晴天霹靂是怎麽回事?」她活了十七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大晴天光扯閃電打雷,吹狂風不下半顆雨的異象。

「……應該是巨石灘的陣式發動了。」戰麒稍作沈吟回道。

哎雷迪摸著下巴上新冒出的胡渣子,緊跟著發表心得:「據我觀察,這雷電劈擊次數密集,殺傷力強,如果不是有四不像這種引電體質,估計不能使用能量的我們都會成爲電焦的烤肉。」

「危機四伏的巨石灘啊!」蘿莉一邊用皮筋紮起被風吹得淩亂不堪的金色長捲髮,一邊有模有樣地感慨。她心裏其實真不怎麽害怕,總覺著身邊只要跟著阿奇和四不像,死,就像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是絕對不可能的。當然,前提是她沒踩出兩個怪物的接受底線。

轟隆隆──轟隆隆──

天空中滾出一陣接一陣的悶雷轟響,宛若天神震怒,低低欲吼的咆哮。太陽慢慢躲進雲層,大地變得有些昏暗,閃電倒是在層層疊疊的雷鳴中逐漸稀疏。

「三眼蘿莉,老虎腿,你們有沒有察覺雷鳴聲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對勁。」童話繼續保持著對天空的仰望,神色凝重地問道。

哎雷迪側耳仔細辨聽,臉上現出了無奈,「不是天上響,是從地底深處傳出來的。」

「是地震。童,抱緊我。」戰麒金碧色眸中冷光一閃,頭微側,迅速叼住童話的衣角。

哎雷迪也伸臂將靠在他身上的蘿莉緊緊摟住,「小蘿莉,我愛心大放送,再借你條手臂吧。」

「好。」蘿莉嘉獎似的拍拍腰上健壯的手臂,甜甜笑道,「弗雷迪,沖著你的優質服務,我會讓父王提高報酬的。」

「一言爲定。」弗雷迪將手臂收得更緊,眼中金光閃閃。

轟隆隆──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如浪潮般撲耳而來,大地在這種嗡鳴震號中,上下左右,撕裂般地抖動起來,好像薄薄的地皮下困著一隻兇惡的怪獸,它憤怒地嘶嚎著,發瘋地翻騰掙扎著,似乎不扯碎這張壓制它的薄薄地皮,便絕不善罷甘休。

地面上一些較小的石頭如跳豆般砰砰地蹦跳起來,挺立的巨石隆隆作響,猶如偏搖的醉漢,枯樹更是羊癲瘋發作似的抖個不停。

戰麒和童話,弗雷迪和蘿莉卻泰然自若地留守原地,隨著大地一起上、下、左、右,隨意地擺動。如果將顫動顛簸的大地比作海,他們就是海上的舟,不管海浪多麽洶湧滔天,小舟就是恁般自然地在波浪中起伏飄搖。

童話緊趴在戰麒背上悠然起伏,看著晃蕩的地,觸目都在晃,都在動,都在搖,都在擺,目光逐漸黯然。這就是地震麽?她一出生就殘忍地毀了她的家園,奪了她的父母,讓她成爲了一個孤兒。斂下眼,她將頭深深埋進戰麒的鬃發間。

「童。」戰麒輕輕喚道,他看不見童的臉,但他能通過簽訂的契約隱約感受到她心情的低落。

童話沒應,只是用頭在他脖頸上使勁蹭了蹭。

「……童,你在哭麽?」他的聲音更柔,胸口溢滿酸酸的刺痛。

幾步遠的蘿莉突然拍手咯咯笑道,「弗雷迪,你看,到處都在晃,比起在浪濤翻滾的江河中游泳,可要有趣多了。」她又偏頭嘲諷道,「一搭二,你把阿奇抱那麽緊,連頭都不敢擡,難道是害怕這小小的地震?」

「去你Y的,鬼才怕了!」童話猛地擡起頭,不服氣地啐道。

「不怕?那你的眼睛怎麽紅紅的?」蘿莉笑得像只狡詐的小狐狸,「別告訴我是風沙迷了眼。」

「當然不是風沙迷眼,是不小心被阿奇的鬃發刺進了眼睛裏。」童話回得理直氣壯,順手扯起戰麒的鬃發證實自己的謊言,「看,亂糟糟的又粗又長,你把眼睛拿來試試。」

砰──轟──

說話間數塊巨石跌地崩碎,不少枯木拔根而起,地面終於耐不住上沖下按、左搓右磨的折騰,遠處驀地裂開一道細細的缺口,缺口迅速拉長變寬,毒蛇般噬向插在地上的漆黑武器。

又一聲驚逃詔地的轟響,裂縫遽然張開黝黑可怖的大嘴,一口將閃爍著藍白電光的武器吞入腹中。

「四不像!」

三道驚呼厲然響起,童話幾乎是瞬間放開戰麒向裂縫撲去。

然而衣角卻被戰麒牢牢叼在嘴裏,奔出的身體重重撲在地上,當她擡起頭時,正好看見黝黑猙獰的裂縫在轟然作響中迅速合攏,地面平整得仿佛剛才的那道裂口是個幻影。然而,本是插在地表的漆黑武器卻再也不見蹤影。

天晃地轉中,眼前閃過一對血肉模糊的男女,躬身撐地,忽而又變成一把漆黑怪異的武器。眼睛一眨,精美絕倫的高挑人形立在前方,陰殘的薄冰重瞳死氣彌漫。

「爸爸……媽媽……四不像……」她失神地凝望著前方,雙手狠狠抓進草地,淚水突然汩汩而下。

經歷了最強烈的震動後,地下的猛獸似乎掙扎嘶吼得累了,大地逐漸趨於平穩。

蘿莉和弗雷迪無法置信地看著四不像消失的地面,久久無語。

「童,童,童。」戰麒伏臥在童話身邊,不停地柔聲喚著。

童話的眼睛從前方平整的地面緩緩移向他,啞聲道:「四不像不見了。」

「我知道。」他伸舌心疼地舔去她的眼淚,卻始終舔不盡奔湧的淚潮。

「他被封在地下了。」

「沒關係的。」

「不!有關係!」童話一掌推開戰麒的頭,第一次沖他咆哮起來,「你爲什麽要拉住我?爲什麽不准我救他?他……他也是我的丈夫啊!」在觸到阿奇驚然幽暗的金碧色眸子時,她倏然消音,怔怔地看著他,淚流不止。

戰麒黯然一歎,湊上前,再度溫柔地舔著她的眼淚,「童,沒關係的,別哭。」

「不!有關係。」童話抱住他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阿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傷你心的。我只是……我只是……」

「童,不哭,我知道。」利刃在心頭翻攪,戰麒沒有那一刻如此痛恨自己失去了用雙臂安慰童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