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蕭雪這麼一說,似乎確實有什麼貓膩。
要知道名額只有五個,若是真被那兩人內定了兩個,也就是說只剩下三個名額。且不說蕭茵,蕭蓉和蕭倩可沒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得到一個名額,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呢?
「別的不提,光是憑樣貌——」蕭雪摸了摸自己的小臉,似乎有一分自嘲,「妹妹一向覺得自己長得不差,可是與那兩人相比,卻是自愧不如。」
這話讓三人不禁憶起那兩人的相貌,想著那兩人明明年紀不大,但已顯絕色之姿,不免如臨大敵似的緊了緊自己的手。
蕭蓉一臉忿忿不平,想去接話,卻被蕭倩暗中拉了一下。
蕭倩站起身,笑著道:「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些事,我便和妹妹先退了。」
對蕭茵和蕭雪兩人頷了頷首,蕭倩便拉著蕭蓉離去了。
見蕭倩兩人離去,蕭茵似笑非笑望了蕭雪一眼,便也跟著離開了。
留下蕭雪一人,起先她臉色還有些白,跟著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即使知曉她在挑撥又如何?猜忌的種子一旦被種下,便再也抹除不掉,除非真的是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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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無人處,蕭蓉才掙開蕭倩緊拉著她的手。
「你作甚拉我走,還這麼匆匆忙忙的!」
蕭倩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妹妹一眼,低聲道:「那蕭雪不是個好的,日後咱們少與她來往。」
「這與來往又有什麼關係?」
蕭倩沒好氣的道:「你沒看出來她在挑唆嗎?」
蕭蓉撇了撇嘴,「我自然看出來她是在挑唆了,別以為就只有你聰明。可你也不能否認她說得很有道理,那幾個人確實是威脅,尤其是那兩個。」
蕭倩一愣:「可……」
「可什麼可?我可沒忘記咱們來此處是幹什麼的,若是能成,以後咱們就再也不是地位卑下的婢生女了。也能有排行,也能嫁個好人家,也能穿金戴銀出入貴女圈子。即使阿娘的身份不能變,只要咱倆地位在那裡,馬氏就不敢拿阿娘如何,還有小弟,咱們如今是借了他的勢,若是咱們出息了,以後也能幫到他。」
看來這蕭蓉也不是個簡單的,分析是有條有理,讓人無法辯駁。不過也確實如此,出身在這樣的一個家裡,身份低賤是硬傷,想要自己過好,想要自己的親人過好,必然少不了謀算。
會謀算的,又有幾個是缺心眼的呢?!
蕭倩一時之間,諾諾無言。
蕭蓉眼波流轉,又道:「那蕭雪想利用我們,誰利用誰還不知道呢,阿姐你且等著。」
語畢,她哼笑了兩聲,可以看出定是想出了什麼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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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囡自然不知曉這暗裡的機鋒,但她卻明白在利益的漩渦之處,永遠少不了紛爭。
這也是為何她會很少出門的原因,不光因為要苦練技藝,還因她不想攙和進去。
大囡和小囡之間,依舊是處於僵持局面。
因著兩人是提前幾日住進來,住處便被安排了在一起,只是一牆之隔,所以平日裡小囡那邊的動靜,大囡也是清楚的。
前幾日見小囡一直閉門不出,大囡還當她是個有主見有成算的,誰曾想這兩日不時便有人上門找小囡,見其與人同出同進,似乎活躍了不少,大囡生出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來。
只是姐妹二人如今已經形同陌路,大囡也沒有想去管小囡的心思,自然聽之任之,大囡甚至生出一種看笑話的心態來。
「小娘子,可是要歇息一會兒?」婢女蓮枝問道。
蓮枝是服侍大囡的婢女,為人寡言少語,但對大囡的服侍卻是極為盡心盡力。大囡上輩子身邊來來去去也有不少婢女,所以對被人服侍並不怎麼陌生,也沒有生出什麼不自在的心態來。
於大囡來看,自己的行為很正常,但讓蓮枝來看,卻是驚訝了又驚訝。要知道大囡的出身乃至成長環境,蓮枝都是知曉的,一般出身低微又是一夕之間改變境遇,是人都會生出一些反應,例如得意忘形,例如坐立不安。
可大囡卻是處事不驚,不卑不亢,讓蓮枝將驚訝壓入心底的同時,更是不敢露出絲毫不恭之色。
捧高踩低在下人們來看實屬正常,但一般有眼力的下人俱不會如此。能被安排進靜園來侍候的下人,俱都不是簡單的,大多都是世僕之家出身。這些個少女看似是被人服侍,實則日後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若是能一朝飛躍枝頭自是不提,若是不能,實則地位還不如這些個下人。
但讓蓮枝來看,自己服侍這名小娘子很有機會走到最後一步。且不說其相貌,光憑這淡定的心態以及如此努力的心性,就足以傲視許多人了,這也是她如此盡心盡力的最大原因。
其實不光像大囡這樣的人想更進一步,對於一些婢女們來說也是。
「我練了多久?」大囡停下動作,徐徐的出了一口氣,汗水濕潤了她的額發,讓她白皙如玉的小臉又增添了一抹紅潤來。
「有一個時辰了。」
蓮枝恭敬的抵上一塊棉帕,大囡拭了拭汗,又將它放回蓮枝的手裡。
大囡點點頭,狀似不在意的問道:「隔壁的人出去後,回來了嗎?」
蓮枝垂下頭,將訝然之色壓於眼底,回道:「還未曾回來。」似乎有些遲疑,頓了頓,她又道:「隔壁的小娘子是與四房的雪娘子一同出去的,似乎是去蓉娘子的房裡飲茶。」
小囡去幹什麼,大囡並沒有問,但蓮枝卻多說了這麼一句。且蓮枝一直在大囡身邊服侍未離,能知曉如此多的信息,說明蓮枝有自己消息的來源渠道,這一切都被大囡盡收於眼底。
她望了半垂著臉蛋的蓮枝一眼,勾了勾唇角,輕輕的應了一聲,代表自己知道了。
停了半響,她似無意的低笑了一聲,「自己作死,也怨不得旁人。」
這句話聲音極小,卻是很清晰的鑽入蓮枝的耳裡,頓時在她心中引起一片波濤洶湧來,良久才轉為平靜。
這一主一僕,皆是半路相交,對彼此的心性盡皆不清楚,日常裡行為舉止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蓮枝試探的是,是否可以依附上去,而大囡試探的卻是,你是否可為我所用。
截止至今,效果不錯,蓮枝也很成功的摸清楚了一些大囡心中所思所想。
就好比那隔壁的小娘子,按理兩人是一母同胞的雙胎姐妹,理應是最親密的。可自蓮枝來到大囡的身邊,就見兩人形同陌路。她自然是非常好奇,一個稱職的婢女自然要摸清楚主人所想,才能做到事事妥帖。
這是大囡第一次在蓮枝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蓮枝也很成功的接收到了。
「我要沐浴,你準備一下。」
蓮枝低應了一聲,便躬身退下了。
大囡正欲往後方臥房之處而去,蓮枝又匆匆回來了。
她剛附在大囡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堂前的紗簾被人掀起,一名粉衣少女走了進來。
這少女生的嬌憨俏麗,桃心臉上滿是笑意盈盈,一點都不怯生的道:「總是見姐姐不出門,特意來叨擾一二,不會不歡迎吧?」
果然來了?
見了此人,大囡目光一閃。她裝作望蓮枝一眼,蓮枝趕忙低聲介紹道:「這位是五房的玉娘子。」
還有一句蓮枝未說,也是蕭五郎君除了嫡出的蕭六娘以外,僅有的一名的女兒。
此女全名蕭玉,要比大囡小上半歲,乃是蕭五郎君的一名寵婢所出。雖出身與大囡小囡一般無二,但其待遇可就不是大囡兩人可比的了。
蕭杭性格愛憎分明,厭惡朝霞郡主,連其所出的女兒蕭六娘也不甚喜愛。也因此這名寵婢所出的女兒極為得他喜愛,雖身份低微,但日常穿用皆是不俗。
兩廂對比,大囡和小囡的境遇就有些悲慘了。
大囡一臉平靜無波,似乎並不對來人身份驚訝的模樣,「我素來喜靜,所以甚少出門。妹妹前來拜訪,我又怎可能不歡迎。坐,蓮枝上茶。」
這一番做派,惹得蕭玉美目中異光連連。
對於這個親爹除了嫡出蕭六娘唯三的女兒之一,蕭玉早有耳聞,只是她是不屑的。她素來得阿爹另眼相看,雖身份低微,但她自認日後前程一定不差。蕭六娘雖出身比她高,地位比她高,但她沒有阿爹的寵愛。
此番能被記名來到靜園,是蕭玉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直在她印象中等同不存在的大囡姐妹兩人,也會來到此處。
這一切自然在蕭玉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那個早年被蕭杭納做外室的月姬,蕭玉也曾在其親娘口中聽聞。按其母所言,那月姬甚得郎君寵愛,只是礙於善妒的朝霞郡主才會淪落此番境地。
『寵愛』對於蕭玉母女二人這種依靠寵愛而生的人,再也沒有人比她們更清楚其作用了。所謂愛屋及烏,所謂移情作用,她們也懂得其中的厲害。
月姬死了,之後大囡小囡出頭了,為什麼會出頭,人的心總是善於聯想的,也因此蕭玉產生了一種莫大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令她坐立不安,連著思慮了幾日,蕭玉才穩下心緒想著來試探一二。當然也是一種示威,她瞭解大囡兩姐妹的境遇,生長在伶院那種地方,活得還不如個下人,自然只有對她仰視的份兒。
哪曉得甫一入門面對的就是一個完全不差於她人的少女,不管是其樣貌,還是其做派,完全不像是出身那樣一個地方且沒見識的人,這頓時讓蕭玉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