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啊——」

  深夜,一個尖叫聲乍然響起,讓所有在睡夢中的人俱都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大囡素來覺淺,在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

  蓮枝就在大囡睡榻旁打的地鋪,聽到動靜也爬了起來,去點了燈盞,便用驚疑的眼神看著已經坐起來的大囡。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有尖叫聲還有哭聲,隱隱夾雜著『鬼啊鬼啊』的哭喊聲。

  不多時,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所有人的房門一一被敲響,有僕婦說是奉管事僕婦何大娘的命,前來詢問可有什麼事情發生。直到這時,聽到動靜卻未敢去探究竟的眾人才紛紛出門,往人群聚集處去了。

  出事的人乃是四房的一名小娘子,名叫蕭涵,今年也不過十歲的模樣。此時的她嚇得瑟瑟發抖攬著被子坐在榻上,頭髮披散,兩眼發直,面目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一看就是被嚇著了。

  而其貼身婢女燕兒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也是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只是年紀畢竟比她要大上一些,還能保持鎮定抖著嗓子,對沉著臉的何大娘訴說究竟。

  原來夜深人靜,主僕倆人早已歇下,卻突然被一陣冷風驚醒。這寒雨軒內的房間格局都大相逕庭,每人的住處都是一間房,靠外為日常待客之用,靠內放有臥榻屏風沐具之類的東西,中間以屏風及一層紗簾隔開。所以貼身婢女一般都是在主人榻旁打地鋪的。

  燕兒先被驚醒,醒來之後發現臥房的窗子被風吹開了,她便摸索著起身去關窗,期間蕭涵也被吵醒了,還問了燕兒怎麼回事。因為月色正好,燕兒便沒有點燈,起身去關窗,就在快靠近窗扇之前,窗外突然出現了一個白影兒。

  燕兒頓時被嚇得摔倒在地。

  蕭涵聽到動靜探頭去望,同樣看到那個白影兒。只見那白影兒一身白衣,滿頭黑髮披散在臉上,嘴裡發出幽幽怨怨的哭聲……

  主僕二人直接被嚇傻了,當時就發出一聲尖叫,這才有之後大家聽到動靜紛紛而來……

  聽完燕兒磕磕絆絆的敘述,所有人都不免打了一個寒顫,一股寒意至腳底竄上來,蔓延整個身軀。

  榻上的蕭涵還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臥榻一旁不遠處就是那扇窗子,此時窗子正大開,幽幽的月色從窗外灑射進來,窗外有枝葉繁茂的樹,在月光下散發著一種墨綠近似黑的顏色。乍一看去月色很美,可是聯合到之前那件事,就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甚至看那樹也覺得有些魑魅魍魎起來。一陣寒風從窗外吹進,更是讓人心驚膽顫。

  有膽小之人已經被嚇得哭了起來,還有人則白著臉發出也許是看錯的疑問。

  一時間,整個房間裡瀰漫著緊張而又低沉的氣氛。

  何大娘緊皺著眉,消瘦的長條臉滿是肅然之色。

  這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事,實在讓她頭疼不已。沒有確切的證據,根本抓不到作惡之人,更何況何大娘心中也有數,這幾件事根本不是一人所為,至於為何如此,答案非常明顯。

  這些事她也往上報過了,可是上面反應卻不顯,似乎有種聽之任之的意味。何大娘也不敢深想其中究竟,只能小心翼翼掌握其中的平衡,如今又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見四周的小娘子們俱都被嚇得臉色慘白,還有人在小聲哭。何大娘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疏忽,這種事情本該勒令眾人呆在房間裡的。可是事發突然,一時之間也未能考慮如此周全。

  「好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夜色也不早了。」

  何大娘如此說,擺明了就是不想眾人都圍在此處,尤其這種鬼魅之事,說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不是真鬧鬼,誰也不知道。

  站在人群中偏後處的大囡,環視了在場所有人臉色一遍。從表面來看,根本看不出是誰做的,她索然無味的緊緊身上的衣裳,扭頭便帶著蓮枝走了。

  到了自己屋門前,準備進去之時,才發生小囡帶著自己婢女也回房了。大囡並沒有去看她,小囡眼神複雜的緊了緊手,垂下頭,便匆匆進了旁邊那間屋子。

  *

  「鬧鬼?」

  安國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皺起柳眉。

  胡大娘點了點頭,道:「何大娘已經查問過,當時四房的那個小娘子與其貼身婢女都親眼看到。兩人說辭一致,看來並不是眼花看錯。」

  安國公夫人唇角勾勒出一抹譏諷的弧度:「如今這些小輩越來越不像話了,這種事也敢鬧出來。」

  「可不是如此,何大娘命人四處查看,並未查到任何端倪,又見此事不小,便報了上來。夫人您看,此事該如何是好?」

  「我蕭家可是堂堂的世家名門,平日裡鬧出些小事,也全就當不知也罷,蕭家的女兒不需要天真爛漫之輩,也算是一種考驗與磨練。可這魑魅魍魎之事歷來就是大忌,她們這些個小輩真是膽大包天,若是此事鬧了出去,旁人還當我蕭家內裡如何齟齬。」安國公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你吩咐下去,讓何家的暗裡查探,並緊守靜園門戶,從此刻開始嚴令靜園的進出,一點消息都不要透露出來。」

  「是。」

  *

  次日下午,何大娘罕見的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

  不用問,自然是針對昨晚發生那事。

  何大娘完全換了一副樣子,神色很是輕鬆,對大家說昨晚之事只是燕兒和蕭涵兩人看花了眼,並沒有什麼白衣鬼影兒。她已經查過了,在離蕭涵房間窗外不遠處,發現了一件白色的褻衣,可能是哪個下人晾的衣裳被風吹走了,才會造成如此誤會。

  有些人相信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有些人卻是沒有相信,先不提下人晾的衣裳怎麼會被風吹走,還那麼巧的就讓蕭涵主僕兩人看見。

  與其相信這是巧合,大囡寧願相信這是有人在『做鬼』。後宅之中,歷來這種陰私手段層出不窮,大囡也不是沒碰到過這種事過,自然眼界不同其他人。

  只是這一切與她又何干,明顯何大娘就是在安撫眾人,大囡自然不會多做干擾。

  受到驚嚇的蕭涵和婢女燕兒似乎也信了這種說辭,人也漸漸的緩過勁兒來,似乎一切真是眼花看錯,靜園在經過那一夜的紛擾之後,又歸於平靜。

  ……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平靜的厲害,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忘卻那件事之際,那日發生的事再度重現。

  依舊是衝著蕭涵去的,這次她與自己婢女燕兒直接被嚇傻了,哭鬧了一夜不休,次日停歇下來也是痴痴呆呆的模樣,何大娘無奈只能匆匆將兩人送出了靜園。

  因為這件事,整個靜園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一次也許是看錯,難道兩次也是?雖然這次大家被嚴令不准出房門,可那尖叫與嘶喊聲還是許多人都聽到的。一夜都未有人能闔眼,次日見狀似痴傻的蕭涵被送離,所有人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緊張與恐懼的情緒在聚集。

  雖何大娘還是在極力安撫眾人,卻沒有人相信她所說的話。大家夜晚歇息都不敢再熄燈了,每個房間都是燈火通明一整夜。

  *

  寒雨軒其中的一間屋裡,蕭蓉將手裡的一件白衣砸在蕭雪的臉上。

  此時她柳眉倒豎,滿臉怒火,一副恨不得吃了蕭雪的模樣。

  「我把好不容易埋進來的釘子借給你,就讓你去對付那個窩囊廢蕭涵去的?我怎麼跟你說的,咱們的對手是誰,你不知道?如今打草驚蛇,何大娘防範得厲害,我看後續怎麼辦?」

  蕭雪緊了緊衣袖下的拳頭,囁嚅道:「那蕭涵也是個勁敵……」

  還未等她將話說完,蕭蓉又將手裡的帕子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勁敵?蕭雪你是在騙我呢,還是騙你自己?私怨就私怨,那蕭涵跟你一樣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就算留到最後,還是個廢物,這話第一次我便跟你說過了。你不要自己爛泥扶不上牆,便把所有人都看做對手,那幾個已經有人幫忙對付了,此番要對付的是誰,我之前都跟你說過,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蕭雪半垂著小臉,眼睛都是紅的,她自是覺得受辱,可自從她答應蕭蓉計畫之始,便注定她要低人一等,自然不好反駁。

  其實看如今這情勢,她也有些後悔了。

  只是她與蕭涵積怨已深,她親娘此番被罰,便有蕭涵親娘的作用在裡頭。甫一和蕭蓉達成合作,知曉這般計畫,她腦海裡首先閃過的就是蕭涵。之後也確實如自己所想的對付了蕭涵,卻沒想到會弄到如今這副田地。

  且蕭雪對蕭蓉所說也不以為然,對於蕭蓉來說,蕭涵自然不是威脅,可對於她來說卻不是如此。她和蕭蓉合作本就是為剷除對手而去,兩人所思不一樣,立場不一樣,自然產生了分歧。

  其實蕭雪也知曉蕭蓉這是在利用她,只是利用這種事從來都是相對應的。蕭蓉利用她,她何嘗不是在利用蕭蓉。沒有蕭蓉的力量,僅憑她一人是舉步維艱。

  道理都懂,只是想嚥下去受辱的這口氣卻是有些難。不過蕭雪終究不是尋常人,將所有異常情緒都壓下來,才軟語出言懇求蕭蓉原諒她。言語之間頗為坦誠,也承認確實被私怨沖昏了頭腦。

  蕭蓉雖然驕縱,但礙於還想利用蕭雪,自是不好繼續發作。一番來往,兩人表面上倒也盡棄前嫌。

  「這次你可別搞錯了對象。」蕭蓉警告道。

  「蓉姐姐你放心,這次一定不會,甚至連替死鬼我也早已找好了。此事一罷,誰也猜不到我們頭上去。」

  蕭蓉當然明白蕭雪說的什麼意思,滿意的點點頭,

  又經過一番商議之後,蕭雪才狀若無事人的模樣離去。

  蕭雪離開後,屏風後走出來一人,赫然是蕭蓉的親姐姐蕭倩。

  「你既然想利用她,就不該如此損她的顏面。她能忍,且能記仇,就怕日後……」

  蕭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蓉打斷。

  「行了,阿姐,我知曉你的意思。只是她擅作主張,我才衝她發怒的,這是警告。再說了,她能忍能記仇又能如何,此次之後,她還有何資格與我等對話,是時自然還是依附上來為我做刀/槍之用。」

  這妹妹歷來有主見,且比自己心狠手辣,蕭倩也是知曉的。平日裡阿娘也是對蕭蓉頗為看重一些,此次前來也吩咐她遇事多與妹妹商量,蕭倩也不好多做質疑。

  「反正你多注意些,不可小覷於她。」

  蕭蓉點點頭,其實並沒有將此言放進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