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非常熱鬧的國子監,今日又熱鬧了一把。
無他,前些日子關於安國公府蕭家的女兒蕭九娘的流言蜚語,再度出了新的篇章。
原來竟是豪門內部陰私在學中上演了一出攻心計,那蕭九娘很是無辜,全是因其同胞所出的親妹妹蕭如,嫉恨親姐姐比自己拔尖,往蕭九娘身上潑髒水罷了。
你問蕭如是誰,還真是有許多人不知道她是誰。
據聞她有一張與蕭九娘一模一樣的臉,但其品格低下為家中長輩所厭棄,並不受待見。還是其嫡姐可憐對方,才將她帶在身邊,哪知她心性惡毒,不光沖親姐姐潑髒水,順便還坑了蕭六娘一把。
要知道若不是這次事情鬧大,恐怕國子監中稍微明眼一點的人,都會認為是蕭家五房姐妹二人不合,蕭六娘對蕭九娘使了絆子,想毀了對方的名聲。
蕭六娘吃了個悶虧,暗中查探,竟是一直跟在她身邊宛如一朵白蓮花也似的蕭如所為,當著學中眾人便鬧了開來,事情才真相大白。
一時間,蕭如的大名在國子監中無人不知,許多學生都會好奇的藉故過來看她兩眼。
一看,果然和蕭九娘長得很像。
這也僅是指五官和容貌罷了,兩人的氣質卻是絕然的不同。一個優雅得體端莊大方,形狀姣好的雙眼中充斥的是一種淡定的光芒,一看便是大家出身的風範。另一個卻是嬌嬌弱弱,如弱柳迎風。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有些見仁見智,覺得好的人自是不由自主憐憫在心,可國子監中的學生大多出身不凡,這種嬌嬌弱弱及無事迎風淚三尺的做派,便是小家子氣或是上不了檯面了。
尤其養尊處優的生活及日常見識與學識的教導,確實很熏陶人的氣質。蕭九娘貴為縣主之尊,在蕭家的一切用度待遇幾乎可以媲美幾房的夫人,穿戴住用盡皆精緻上層,又哪裡是日日在朝霞郡主手下戰戰兢兢討生活的蕭如能比的。
不對比還好,一對比立刻見高下。
只是有些像而已,一般熟識的人俱不會認錯兩人。
蕭如先是忍著滿心怨懟背下黑鍋,還要當著一眾人自己打臉的做戲,又這麼被當看猴子似的圍觀著,當下便受不了了,伏在書案上嚶嚶哭起來。無人上前去安慰她,哪怕是早先與她親近的蕭六娘和蕭七娘,也一副避她如蛇蠍的模樣。
關鍵她還不能逃,她得落實了這一說法,若不然便是事情沒有辦好,回去朝霞郡主定然饒不了她。
正是課間休息時間,教舍中的人並不多,有男學生伏案看書或者習字,也有三三兩兩的女學生湊在一起說著話。
九娘與程雯婧及阮靈兒座位在一處,所以三人說話極為方便。程雯婧此人素來嫉惡如仇,這兩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對九娘的處境放下心來的同時,也深深厭惡著蕭如。
這不,方才又有其他教舍的學生好奇來看傳聞中的那個惡毒妹妹。幾個貴女,都是千嬌百寵長大,所以說話也沒什麼顧忌,期間諷了蕭如幾句,又有蕭六娘在一旁的落井下石,又將蕭如給說哭了。
見此,程雯婧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她真的和你是一母同胞?我早先還沒發現九娘你和她長這麼像呢,這人怎麼這麼惡毒啊,怪不得你不親近她。」
「她總是喜歡垂著頭,你沒看出來也是正常。」
九娘也不知這蕭如到底是怎麼了,平日裡見她總是一副半垂著眼臉讓人看不清眉眼的模樣。不過這樣也好,早在之前那幾人未入學之時,九娘還擔心長相相似會給自己惹來麻煩,蕭如能如此識相最好。
不過這件事鬧出來,倒讓蕭如提前進入眾人的眼底。九娘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兩人的不和如今是擺在明處的,也省得日後因此多生事端。只是她沒想到蕭家人和朝霞郡主會這麼狠,竟然安排了這麼一出,如此一來,蕭如的名聲可就算是全完了。
只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早說了,蕭如離了她以後,日子不會好過。和朝霞郡主母女一起,無疑是與虎謀皮,不過只要她喜歡就好。
九娘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後面一角處的蕭如,收回自己的視線。
「那你說說唄,你倆怎麼會不和,按理說你倆是一胎雙胞,感情應該不錯才是。」程雯婧好奇問道。
不待九娘回答,阮靈兒便開口插言:「行了,雯婧,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肯定是她做了什麼傷九娘心的事,這次不就是她暗中害九娘,九娘怎麼與她親近。對了,你要不要去淨房,咱倆一起去。」
程雯婧很快便被轉移注意力了,問九娘是否也去,九娘答曰否,她便隨同阮靈兒一同出了教舍。
這阮靈兒心細如髮,為人也體貼入微,心裡明白這種事當著面拿出來說是極為尷尬的,便岔開了話題,又將程雯婧拉走。
九娘笑了笑,埋頭收拾起書案來。
幾乎是前後腳的時間差,王四郎走進這間教舍,看見正在書案前坐著的九娘,不禁眼睛一亮,走了過來。
「九娘。」
「王大哥。」九娘看了他一眼,微微地抿了抿唇,「你找雯婧嗎?她方才出去了。」
王四郎一愣,遮掩地笑了笑:「那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說是如此說,他還是一撩袍角在程雯婧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其實我也不光是來找雯婧的,也是來看看你的。」
九娘沒有說話,目中帶了一絲疑惑。
「那件事我聽說了。」王四郎含蓄道。
九娘點了點頭。
王四郎望著眼前一身學生常服的九娘的,黯沉的蒼青色穿在其身上襯得她皮膚極白,甚至隱隱帶有一種晶瑩的剔透感。長發如墨,在臉頰邊垂下一縷,越發顯得小臉精緻,眉目如畫。
王四郎心間猛然升起一股衝動,在心中翻滾沸騰著,也因此他口氣略有些急促,話語未經斟酌便出口了,「……那日在側門……楚王殿下與你……」
「王大哥,你想說什麼?」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問,我只是……」
王四郎簡直想打自己一拳。
王四郎啊王四郎,虧你自認文采出眾,可竟連簡單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想問九娘和楚王之間是不是如他所想那樣,畢竟那日哪怕他再倉皇,也沒漏過楚王的眼神,那是一種男人都懂的眼神。也許之前不懂,甚至沒有那個認知,但當它出現時,便下意識的懂了。
王四郎猶豫了幾日,都在想這件事情,他想來問問九娘,卻發現自己不知該用什麼藉口什麼身份來詢問。本是想藉著來找雯婧,只是想來看看她,看看她就好,卻發現忽略了自己內心深處壓抑許久的渴望。
換著任何一名男子,他都自認不差對方什麼,可那日面對一身尊貴的楚王之時,才發現自己竟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論外表,兩人伯仲之間。論身份,他出身太原王氏,乃是王家正兒八經的嫡子,就算楚王出身皇族,乃是皇子,比他略高一等,可他本人卻不良於行。
他不知道這種自慚形穢到底由何而生,可它偏偏就那麼的出現了。
「九娘,我……」
「四郎哥哥——」
一道驚喜的女聲響起,程雯婧快步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雯婧,王大哥來找你,剛到一會兒。」
兩句話是同時響起的,王四郎面色一暗,只能撐起笑容站起身招呼道:「雯婧妹妹,你要的東西,我拿來給你。」
說著,他從袖中抽出了一卷書稿。
程雯婧笑眯眯的接了過來。
九娘坐在一旁看著兩人敘話,其實她挺搞不懂這王四郎到底在想什麼。
若說上輩子王四郎喜歡她,她信,畢竟兩人因緣際會來往甚多。可這輩子明明牽扯不多,唯一的交際就是一個程雯婧,難道自己真是王四郎幾輩子的債,兜兜轉轉他總會對她心悅?
且九娘因為程雯婧的原因,也對王四郎心生了一些不滿來,她不信他是真的看不出程雯婧喜歡他,藉著一個心悅他的少女來接近對方的好友,九娘真心想不出這種行為到底算什麼!尤其她知曉王程兩家早已有聯姻的打算,哪怕明面上沒有講出來,恐怕雙方家裡人大抵都是心中有數的。
想到這裡,九娘更是對王四郎生出了一種厭惡感來。
王四郎和程雯婧又說了幾句話,便出言和三人告辭了。
無人知曉在教舍的一角處,本是伏案的少女早已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眼中全是震驚。
四郎!
*
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草木萌發的時刻,國子監的後花園中此時一片蔥鬱,透露出幾分生機勃勃來。
從後花園有一處可通往藏書樓的小道,王四郎腳步不徐不疾的往前走著。
行至半途,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顆蒼松後傳來的一陣爭論聲。
「……行了,走啦走啦,跟這樣的人說話降低我等的身份……」
「……我覺得她和那蕭九娘長得並不是太像,也就像了五分吧……」
「她怎麼和人家蕭九娘相比,別人不知道,我姨母和蕭家有些親戚關係,還是明白蕭家一些事的,像這種出身低賤的人,說是冠了蕭姓,其實在蕭家也就比下人的地位高了一點……蕭家的女兒都有排行,入了排行的才算是正兒八經蕭家的女兒……」
「看她哭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原來全都是裝的啊,真是噁心……」
幾個音調不同的女聲中,夾雜了一道細微的哽咽聲,若不仔細去聽,恐怕就會漏過。
「你哭什麼哭,咱們可沒欺負你!」
「啊——」
一道吃痛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衣角摩擦草叢的聲音,與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幾名身穿學生常服的女學生從那處樹林中跑了出來,王四郎下意識的往一旁的大樹後避了避。
「她跌倒了,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摔了一下罷了,誰讓她哭得人心煩!」
「快走快走,免得被人看見,稟了典學。」
王四郎之所以會下意識的避開,並不是偷聽了別人講話之故,且他這也不算是偷聽,而是因為他在學中名聲過大,男學生倒還好,少不了會有女學生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行舉,為了不讓對方且自己尷尬,他從來是能避則避。
從講話的內容中,王四郎已經知曉那個摔倒的人是誰了,他之所以會停駐聽了這麼一齣戲,也完全是因為其間提到了九娘之故。
王四郎心中有些好奇那個長相貌似九娘的人,卻並不打算去管。無他,誰讓她心思惡毒去害九娘。
王四郎緩緩往前行著,那如泣如訴的哭聲鑽入他的耳朵裡,揮之不去。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
以王四郎的心性,從來不是見死不救的性格,此番視若無睹也全是因為蕭九娘,可對方哭得這麼慘,再加上那幾名女學生倉皇而逃的模樣,會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事?這裡素來行人甚少,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怕是一會兒沒有人過來的。
王四郎不免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那處綠蔭之後,想了想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你沒什麼事吧?」
蕭如模樣狼狽的半趴在地上,頭髮衣衫凌亂,裙襬和袖子上沾了不少綠色的草汁和許多泥土。她哭得專心致志,甚是淒慘,這突來的聲音讓她身子不由的一僵。
她抬起頭來,露出自己宛如清蓮也似的小臉,尖細的下巴,怯弱的眉眼兒,淡淡的柳眉之下是一對盈滿淚水的雙眼,端得是梨花帶雨,淚光點點,看起來格外惹人生憐。
有人哭起來很醜,有人哭起來卻格外的美,甚至比自己本身的模樣還美,蕭如便是其中之一了。
「你是——」
蕭如略有些倉皇,想從地上爬起來,無奈有些力不從心,又跌了回去。王四郎看的不忍,伸手拉了她一把。蕭如痛呼了一聲,王四郎這才看見她纖白的手掌上一片模糊,上面是刺目驚心的血紅。
「你受傷了!」
聽到此言,蕭如微微的垂了垂眼簾,一串淚珠又滑落了下來。
「我、我沒事……」
「你站起來沒問題吧,你手傷成這樣,還是去看看大夫的好。」
王四郎又伸手去扶她,蕭如這才撐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她不穩地往後躲了一躲,垂著眼小聲道:「不管你是誰,你還是離我遠些吧,我、我名聲不好,沒得連累你。」
王四郎有些愕然,原來覺得應該十分討厭的人,出奇的他竟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對方很可憐。尤其對方與九娘有五層相似,他竟不忍心丟下她不管。
他微微皺眉,溫聲道:「你這副模樣也不好見人,這樣吧我知道有一條小徑可以直接出國子監,我送你去看大夫。」
蕭如猶豫了一會兒,垂下纖細的頸子,點了點頭。
從王四郎這個角度看過去,依稀似乎看見了九娘。
*
初春的天氣總是那麼多變,早間還仍見暖陽,到了下午的時候,便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九娘撐著描著芙蓉盛開的油紙傘,與阮靈兒一同往國子監側門走去,另一邊則是同樣撐著傘的程雯婧。
「下雨了,真煩人!」
程雯婧埋怨道,看著自己被打濕的裙襬,眉頭皺得很近。
「好了,趕緊走吧,回家去便好了。」
雨勢並不大,卻淅淅瀝瀝下了一個下午,早已沁透了國子監內的青石板路。一路行來,即使已經刻意注意了,幾人的鞋履與裙襬也俱被春雨打濕,佔了泥濘。
到了側門處,各家的馬車已經在原地等著了,九娘揮別程雯婧和阮靈兒,上了來接她的馬車。
車門一開,就見裡頭端坐了一人。
玉冠錦服,俊面如玉,正是楚王。
九娘微微一愣,將手中的傘遞給了車外的小翠,入了車內。
鞋子已經濕透了,而馬車上卻是鋪著細軟的絨墊,九娘素來愛潔,見此,忙將腳上的沾了許多泥濘的鞋履褪下,僅著半濕的羅襪步了上去。
「表哥,你怎麼來了?」
她去了矮幾前坐下,楚王沒有說話,視線放在了她的腳上。他熟稔的從馬車上一處暗櫃裡扯了一條棉帕子來,丟給九娘,然後甩了個眼色給她。
九娘視線拉到自己足上,臉頰紅了一下,有些猶豫。
楚王見她不動,道:「你素來懼寒,還是不要沾染了涼氣的好。」
九娘也知道自己如今身子嬌慣,只得點了點頭。可是當著楚王的面,她也是不好意思露出玉足的,畢竟女子的玉足可是比臉面更為重要,不宜給男子看見的,她如今也不小了,哪能如當年那麼放肆。
想了想,她將雙足藏於小幾之下,儘量用裙子掩著,悄悄的去褪羅襪。褪下後,她俯著身子用棉帕去擦腳,擦乾之後將腳放在細軟的絨墊之上,便感覺到一股清爽之意。
她以為她行為足夠隱秘,殊不知在楚王這個角度上,一垂目便看到幾下兩隻小腳掌。小小的蓮足只有巴掌那麼大,腳型精緻而纖細,而五個小小的腳趾卻是肥嘟嘟、粉嫩嫩的,此時不安的蠕動著,看起來格外俏皮可愛。
九娘將帕子蓋在自己腳上,沒話找話說,「表哥今日不忙嗎,怎麼來了國子監。」
「順路。」
到底是順哪一門子路,九娘並不知曉,不過楚王說順路便是順路吧。
那日之後,兩三日中總有一日會有馬車來接九娘去私宅,每次去楚王都在,兩人還如同以往那般相處,要麼是楚王指點九娘功課,要麼就是九娘看書楚王辦理公務。到了天黑之前,便會有馬車送九娘回府。
其實兩人相處之時,與以往別無二致,可能九娘是出於心虛緣故還是怎麼,總有一種極為不自在的感覺。
楚王那日所講他會請旨賜婚之事,直到如今九娘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拒絕的話是絕不敢說的,可若是真要嫁給楚王,九娘又覺得有些詭異。
無他,皆為兩輩子她都沒有想過要和楚王扯上那種關係啊。
上輩子兩人互相利用,再說認真點,她不過是楚王所養的一條狗。這輩子換了個模式相處,她成了小表妹,楚王成了大表哥。這種關係其實挺好,比上一輩子要肆意,有人縱著寵著,她並不介意,可若是嫁於他為妻……
每每想到這裡時,九娘便覺得不能忍受。
經過上一輩子的經歷,九娘知曉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妻子。
她霸道且善妒,也許旁人不知道她這種心性,但九娘卻極為清楚。對於自己的東西她從來霸道,容不得任何人染指,且男人的劣根性再沒有人比九娘更清楚了。上輩子王四郎愛她如狂,最後還不是沾染了許多女人,甭管他是什麼原因,沾了便是沾了。
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大笑話。上輩子她信了,重活一世她怎麼可能去信。
尤其楚王,天生貴重,又是皇子,注定不可能一輩子只守著一個女人。即使他想,祖宗的規矩和家法也容不得。
那麼她與他之間若是成親,注定只會是兩種下場,形同陌路或者彼此互掐。九娘自認自己不是楚王的對手,那麼就只有她被楚王掐死的下場。
所以這婚是萬萬不能成的。
可是九娘又不知該如何拒絕楚王,那日楚王的反應將九娘嚇到了。這個人素來專斷獨行,十分霸道,她真怕拒絕還未出口,便被他活生生給掐死。當然這種說法有點誇張,可九娘下意識的不敢……
思緒混亂之間,馬車突然停下了。
車外圍著幾個下人,有推著輪椅的,有手中撐著油傘拿著披風的。楚王先下了車去,坐到了輪椅上,可他卻並沒有當即就走,而是回首看著九娘。
九娘用裙襬掩著光裸的玉足,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曉該如何是好。小翠近了前去,先用披風將九娘裹了起來,然後將她背了起來。還未往前走,背上的人便突然消失了,竟是楚王將人接了過去。
小小的低訝聲被九娘嚥了回去,楚王將她放在膝上抱著,一手環著其腰,另一隻手特意在下襬處攏了攏,讓九娘整個人都被包裹在披風中,露不出分毫。
九娘蜷縮在楚王懷裡也不敢動,一眾人緩緩前行。外面是斜風細雨,頭頂上是被撐起的油傘,小小的一方天地,似乎一瞬之間便只剩下了兩人。
九娘臉頰貼在楚王用金線繡了花紋的衣襟之上,鼻息之間全是對方特有的氣味,是楚王慣用的薰香,寧靜而悠遠,聞起來特別舒服。
不知怎的,她的臉竟有些隱隱發燙。
怦怦怦怦,這是誰的心跳?
九娘悄悄的自下方偷看了一眼楚王,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的下巴和掩在衣領下的喉結,她又看一眼自己伏著的位置。
所以,應該是他的,而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