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二月的天,還有些冷,雖是出了太陽,還是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承恩殿一處偏殿的長廊下,殿門外站著幾名內侍,一旁立著幾個身著藍服青革的太醫,俱是屏息靜氣的站在那處,一站就是一個上午。
幾名粉妝宮人不時端著托盤熱水忙進忙出,個個都是滿頭大汗,卻又不敢出聲。殿中正堂,穆謹亭端坐在那處,手裡端著一盞茶,若是有人稍微留意些就能知道,這盞茶已經端在他手中有一會兒時間了,連手都沒換。
一牆之隔的內室,正斷斷續續傳來女子的低微的痛呼聲,間或有女子的安撫聲。穆謹亭知曉她定是疼到極致了,若不然看似柔弱實則好強的她,又怎麼可能呼出聲來。
「進去看看,到底還需要多久?」穆謹亭壓著滿心煩躁的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道。
常順使了一個眼色,便有一名宮人匆匆往產房裡而去了,不多時出了來,稟道:「接生嬤嬤說還需要一些時間,太子妃娘娘的胎位沒問題,定能平安誕下小皇孫。」
穆謹亭幾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常順趕忙擺擺手,那宮人就退下了。
「不是說生了一胎,以後都會順暢些?」
九娘自打半夜裡發作,如今已經過去近四個多時辰了,從半夜生到快中午,也難怪穆謹亭會沉不住氣了。
一旁的劉太醫心中苦笑,拱手道:「這也是因人而異的,殿下不用擔心,娘娘的一切情況都很好,那幾個接生嬤嬤也是宮裡的老手,定能讓娘娘平安誕下小皇孫。」
穆謹亭不再說話,努力的壓制住心中躁意,只是臉越來越冷。
紫宸殿中,木木蔫蔫的坐在承元帝的龍榻前,小臉上滿是鬱鬱之色,連阮榮海端來往日裡他最愛吃的糕點,都沒興趣去看一眼。
他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承元帝,問:「皇爺爺,你說我娘怎麼了?阿爹也不讓我呆在承恩殿裡,孫兒早上出來的時候,好像聽到娘在喊疼。」
一大早,木木就被人送來了紫宸殿,那會兒九娘已經進產房了。木木很奇怪早上怎麼沒有見到阿娘,問身邊服侍的人,奶娘宮人們都是一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木木如今也有些懂事了,便自己偷偷的找了過去,哪知還沒進去屋裡,就被守在那兒的穆謹亭提著衣領子扔了出來。
常順無法,想著小主子待會兒也是要去紫宸殿的,便將木木先送了過來。
「你娘在給你生小弟弟。」這種話換以前,承元帝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如今和木木處久了,也學會了如何和小兒交談。
「不是小妹妹嗎?阿娘說是小妹妹的,還有阿娘怎麼生小妹妹啊,是不是拿塊兒石頭來,砸開,就有小妹妹了?」這個說法是九娘敷衍兒子總是追問怎麼才能有小妹妹時的說辭。
呃,這個問題有點深奧啊,以承元帝為君多年的閱歷,都不知該如何問答小孫子。
「反正你等著就是,一會兒就有小妹妹了。」承元帝只能這麼回答。
轉瞬間,他又想起老五媳婦似乎生的時間不短了,遂招來阮榮海:「你找人去東宮問問,太子妃到底怎麼樣了?」
木木是知道太子妃說的就是自己阿娘的,趕忙從牙床上站了起來。
「阮內侍,我跟你一起去吧,孫兒想去看看阿娘。」後面這句,他是和承元帝說的。
承元帝正想著怎麼拒絕他。
這時,從殿外急急走進來一名內侍,進來後便跪下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太子妃娘娘又誕下了一名小皇孫。」
承元帝滿意的點點頭,他雖不是很待見太子,但皇家子嗣單薄也是明顯可以看見的,能多一個孫子,承元帝並不排斥,尤其在他有個乖巧可愛投他眼緣的小孫子木木以後。
「賞。」
「喏。」阮榮海應聲道,便趕忙下去安排了。
承元帝側首對木木道:「你又多了一個小弟弟。」
「不是小妹妹麼?」
O(╯□╰)o,這孩子,怎麼老是盯著小妹妹去了?!
承元帝頓了一下,敷衍道:「你娘下次就會給你生個小妹妹了。」
*
九娘原以為這一胎生得會比較快。
因為不管是賀嬤嬤還是接生嬤嬤,都告訴她說第二胎的時候,大人不會受太多罪。哪知卻生了這麼久,像她這麼能忍的,到了最後都快堅持不住了。
感覺身下一輕,耳邊響起了一陣嬰兒的哭泣聲,九娘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就看見床榻前坐著一個人。
是穆謹亭。
臉色臭臭的,好像誰得罪了他似的。
九娘並沒有放在心上,問道:「孩子呢?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
九娘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男人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殿下,你怎麼了?」
「沒怎麼。」穆謹亭整了整臉上的表情,看著她道:「這個生完,以後就不生了。」
九娘又是一愣,沒有說話,心裡卻升起一股淡淡的委屈感。這股委屈感越來越重,漸漸,竟讓她濕了睫羽。
「殿下不高興嗎?」
穆謹亭沒有說話。
九娘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你這是怎麼了?哭什麼!」
九娘更加委屈了,她還沒見過哪家婦人生了孩子,且還是男孩,自己夫君是這麼不待見的。想著他說想要個女兒,又想起他素來待兒子不親近,九娘更想哭了。
「你不待見我,連兒子都不待見。」她指控道。
「我沒有。」
「可是你都不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穆謹亭擰著眉,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種想法。說他不待見兒子,時下都講究嚴父慈母,她日日寵著兒子,他這個做爹的自然要嚴厲一些。至於她說自己不想讓她生孩子,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好吧,他的確有這種想法,可那也是之前她生得太久,而他又想得太多所致。婦人生產是一腳踏入鬼門關,即使所有人都跟他保證一定不會有事,他也抹除不掉聽她在裡頭痛呼時,心中浮上來的那抹恐慌感。
看她眼淚汪汪的,想著婦人坐月子不能哭,穆謹亭緩和了表情,柔聲哄道:「你別多想,我沒這種想法……」
這時,常順急急的走了進來,稟道:「殿下,陛下那裡來賞賜了。」
穆謹亭點點頭,對九娘道:「不准再哭了,您好好休息,孤出去看看。」
待兩人離開後,一直候著不遠處的蓮枝才走了過來。一面幫九娘掖了掖被角,一面道:「娘娘,您可不要和殿下慪氣,殿下大抵是太擔心您了。您不知道,自從您進了產房,殿下足足在外面侯了幾個時辰,連早膳和午膳都沒有用,前面有事來稟了幾次,殿下都沒有離開。」
九娘不禁覺得有些囧囧然,其實這會兒她也反應過來了,穆謹亭確實待兒子不親近不假,可若說他不待見兒子,那可真就是欲加之罪了。也是她剛醒來,他又那樣一副表情,讓她一時想岔了。
不過這話她肯定是不會和蓮枝說的,只得做一副無事模樣的點了點頭,又道:「孩子呢?抱來我看看。」
蓮枝抱來一個小包被,一面笑著遞給九娘,一面道:「小皇孫長得可好了,和小主子生下來的時候一樣。」
九娘將孩子接了過來,看著裡面紅彤彤的嬰兒臉,真不懂蓮枝她們所說的長得好,到底是哪兒好了。不過她也知道,剛生下來的嬰孩都是這樣的,長幾日,就會好看多了。
因著之前穆謹亭說想要個女兒,所以九娘心心唸唸就是這胎想生個女兒,誰曾想又是個兒子。不過九娘也是不牴觸的,皇家自然男丁稀罕些,尤其穆謹亭如今貴為太子,以後又是皇帝,只有木木一個兒子哪成。
所以對於又生了一個兒子,九娘也是樂見其成的。
看了一會兒兒子,九娘疲意頓生,在蓮枝的服侍下用了一碗粥,便又睡下了。
*
掖庭宮
入目之間全是一片灰色,灰色的牆,灰色的瓦,灰色的人。明明是在皇宮裡,卻宛如是在墳墓裡一般。
蕭庶人已經記不得自己來掖庭宮多久了,感覺時間好像很短,卻又好像是一輩子那麼長。剛來的時候,她憤怒過,咆哮過,抱怨過,怨恨過,可再多的情緒也抵不過日日不歇的辛苦勞作。
做不完的活兒。
她想過死,可就如同那管著她的老宮人說的那樣,上面沒發話,想死可沒有那麼容易,像你這樣獲罪進來的妃嬪不少,哪個不是一直熬到熬不下了?所以還是乖乖的聽話吧,免得自討苦吃。
所以,即使她睡覺的時候,也會有一個穿著灰衣的人盯著她,年紀或老或少,隔幾日便會換一張面孔,但同樣都有一張漠然的面孔,和一雙寫滿了麻木的眼。
蕭庶人被這麼盯久了,甚至每每夜裡都會做噩夢,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雙灰色的眼睛看著她。就像是惡鬼,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所化成的惡鬼。
在這裡,沒有錦衣華服,沒有珍饈美食,沒有內侍宮人的簇擁,也沒有人再叫她皇后娘娘。只有粗糙的衣裳,連狗都不吃的飯食,天還不亮就要起來,可到了天黑也幹不完的活兒。
蕭庶人的手一天天粗糙起來,漸漸生了繭子,到了冬日裡,還會被凍得紅腫不堪,長滿噁心的凍瘡。她的臉也一天天乾枯起來,生滿了乾皮和皺紋,早已不復當初的白皙光滑。還有她的頭髮,乾枯而泛黃,像一把稻草,一縷一縷的往下掉,她如今連碰都不敢碰了,生怕掉成了禿子。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哪兒呢?
這裡沒有皇后娘娘,只有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蕭庶人!
洗浣了一上午的衣裳,到中午的時候,蕭庶人已經很累了。她感覺自己腰很疼,胳膊很酸,仿若不是自己了的似的。她想找個地方躺下來歇息歇息,可她知道不能,到了用午飯的時候,若是她不趕緊去,恐怕又要餓上一天。
曾經的曾經,她是不屑這種連狗都不吃的吃食,可挨餓的次數多了,她才發現這些連狗也不吃的吃食是那麼的珍貴。
沒有挨餓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挨餓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可以擊垮人的一切心志!
到了領飯的地方,已經有很多人捧著碗在吃了,平日裡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今日卻似乎帶了幾分疑似喜悅的表情。
蕭庶人正疑惑著,廊下那位負責打飯的老宮人用手裡的鐵勺子,敲了敲木質的飯桶,道:「今日太子妃娘娘喜誕麟兒,陛下大賞闔宮上下,所以便宜你們了,讓你們吃頓肉。吃得時候可記著,要在心裡感激陛下的隆恩,沒有陛下的恩賞,你們這些罪人可吃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偌大的場中,牆角、廊下、台階上,甚至是院中的灰石地面上,都席地坐著一個個身著灰衣、頭戴同色包巾、捧著碗的女子們,看不清眉眼。只聽到場中響起一片低低的應喏,緊接著又是一陣狼吞虎嚥聲。
蕭庶人的第一反應是,今日竟然有肉可吃。口中不禁生了口涎,趕忙往廊下打飯處去了,緊接著腦海裡才再度迴響起這老宮人方才所說的話。
太子妃娘娘喜誕麟兒?
她被送入掖庭時,楚王已經被封太子了,毫無疑問的,這太子妃自然就是那蕭九娘了。
蕭庶人不禁怔忪在了當場。
還來不及讓她多想,一個人匆匆跑了過來,撞了她一下,同時還來了好幾人,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這些人都是來打飯的,蕭庶人來不及多想,趕忙跟了過去。再晚一會兒,恐怕連這頓肉都吃不上了。
蕭庶人端了滿滿一大碗飯,隨便找了一處牆角席地而坐。
棕色的粗瓷大碗,連宮人都不用的器具,裡面裝了一碗色澤泛黃的黍米飯,兩筷子顏色發黑看不出來是什麼的菜葉子,以及為數不少的紅燒肉。大約有十來塊兒的樣子,整體呈焦紅色,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怪不得那老宮人會說這是陛下的恩賞了,要知道蕭庶人來掖庭宮這麼久,也就過年那會兒吃了一頓肉。每人只有寥寥幾片,顏色泛白,連味道都沒有的水煮肥肉片子,和這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自是連比都不能比。
蕭庶人感覺口中的口涎更多了,不禁急忙夾了一塊兒餵入口中。
肉很肥,一咬滿口都是油。蕭庶人雖以前並不愛吃肥肉這種東西,但也是吃過紅燒肉的,選最上等的、夾精夾肥、最好有十層以上的五花肉,配上最好的調料,由御廚烹製而成。一碟子只有那麼少少的五六塊兒,她通常只會吃上一塊兒,便覺得膩了。
像這種粗製濫造的,換以往別說是吃了,她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這會兒卻覺得仿若是御廚手裡最上等的珍饈佳餚。
蕭庶人感覺油汁在口中融化開來,忍不住享受地眯了眯眼。今天的陽光很好,暖暖的照在身上,她竟荒誕的感覺到一種幸福感。她趕忙大口吃了起來,同那些女子一樣的狼吞虎嚥。
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響起。
「嘖嘖,蕭玥,你也有今天!瞧你這副樣子,真是讓本宮污了眼。」
聽到這個聲音,蕭庶人宛如被針紮了似的蹦了起來。她不用去看,就知道來人是誰——
她的死對頭,兩人幾乎鬥了一輩子,最後同樣一起失敗,被關入這掖庭的劉庶人。
劉庶人並不與她在同一個院子中,但幹活時或者用飯時,總會時不時的遇上。她與她在後宮時就是死對頭,來到這裡同樣也一樣。
蕭庶人每每都會譏諷的想著,姓劉的這個賤人慣是會裝相,一裝就是幾十年,沒想到來到這裡,周圍都是粗鄙之人,她倒也顯露了原形。
蕭庶人不屑去理她,她的肉還沒吃完呢。這種大葷之物,若是放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這麼想著,她又咬了一口肥肥的、油汪汪的肉塊兒。
還不等她嚥下再去吃第二口,手裡的碗突然被打翻了。
一大碗黍米飯,混著幾片顏色發黑的菜葉子以及碗裡還剩下的幾塊兒紅燒肉,盡皆灑了出去,滾在地上,沾滿了灰塵。
劉庶人笑得惡意。
蕭庶人反射性想去撿,可惜比她動作快的人更多,幾乎是讓她來不及反應,一旁就有幾個灰衣女子竄了出來,往那幾塊兒肉撲了過去,拾起那肉就護在懷裡往後退了,眼神警惕的看著同樣來搶肉的人。
在掖庭宮裡,每餐每頓都會限食,大家都是天天吃不飽的狀態,盯著別人碗裡的吃食也是正常。但沒有人敢去搶別人碗裡的,因為掖庭宮是有規矩的,不允許大家互相搶食,但若是掉在地上的,則不在範疇之內。
蕭庶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肉被人搶光了,有三四人,每人都搶了一塊到兩塊的樣子。她自是不敢與別人去廝打的,所以惱恨自然放在了罪魁禍首身上。
「姓劉的賤人!」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嚎叫有多麼的尖銳刺耳,這種粗鄙行為在以前她的身上,是見都見不到的。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成這樣了。
幾乎是隨同聲音而出,蕭庶人就往劉庶人撲了過去,不光將劉庶人手裡的飯碗撞翻了,同時也將她整個人撞倒在地。
與人廝打,蕭庶人活了這麼多年都不曾會過。自打來到這掖庭宮,見多了,看多了,她便知道要想不被人欺負,只有這種手段。早些年那些不動神色的針鋒相對,痕跡不顯的挑唆、慫恿、陷害,早已不適合當下。在這種地方,誰也不比誰高貴,話說多了都是浪費口水,只有動手最直接有效,且痛快。
來掖庭宮後,蕭庶人跟人打過好幾場,她畢竟養尊處優多年,輸多贏少。但漸漸也沒有人敢再來欺辱她,或者在她耳邊說些什麼酸言酸語。因為人都會找軟柿子捏,這些捏不動的,或者身上長刺了的,自然會放在後面。
劉庶人沒防備死對頭會如此潑婦,也是低估了那些肉塊在蕭庶人心目中的地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頭髮被拽掉了一把,臉上也挨了好幾下。
「你這個賤人,竟然打人!」
劉庶人不甘示弱,也回了過去,可惜被人搶佔了先機,她回手回得極為吃力。
「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我的肉啊,我的肉……」
這邊兩個女子瘋狂廝打著,旁邊一眾人卻在搶劉庶人掉落在地的肉,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各自搶到後,便往牆角退了過去,拍打拍打上面的灰塵,就急不可耐的塞入口中。
搶到手的東西,自然吃進肚子裡最保險。
幾個身著青衣的宮人,聽到動靜匆匆而來。她們大多身材粗壯,不光個子高,手腳也粗大,上來就將蕭庶人和劉庶人宛如拎小雞似的分開了。
「誰讓你們當眾廝打的?」領頭的宮人喝道。
蕭庶人此時頭上的包巾掉了,頭髮亂了,眼睛青了,嘴角也青了。可比她更慘的是劉庶人,乾黃的臉紅腫不堪,鬢角那處也禿了一塊兒。
「她打翻了我的飯碗!」蕭庶人指控道,聲音裡帶著哭腔。
「她不光打翻了我的飯,還撲上來打我!」劉庶人尖聲道,捂著自己生疼的鬢角,歇斯底里。
領頭的宮人往廊下負責打飯的老宮人望去,那老宮人點了點頭,從始至終她都在一旁看戲,眼皮子撩都沒撩一下。領頭宮人又往狼藉的地面上看去,頓時心中明悟了。
「我看你們都是吃飽了撐的,既然如此,今明兩日的飯都省了吧。罰你們現在就去柴薪房劈材,不劈夠十擔不准睡覺。」
劈材並不是什麼難事,頂多就是對女子來說比較辛苦罷了,可劈夠十擔,恐怕劈到明天早上都劈不完。且明日還有明日的活計要做,不能睡覺,沒有飯吃,還要幹這麼重的活兒,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
只是包括蕭庶人與劉庶人都沒敢說一個不字,她們都知道若是敢有異議,接下來的懲罰會更重。
蕭庶人被人推著走了,一面走還一面回頭望著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那碗飯。那碗飯如今早就看不出形狀了,被人踩得面目全非的粘貼在地面上。
她看得並不是飯,而是那本該在那裡的,卻早已被人搶走的肉。
她的肉啊,她明明記得還有七塊兒的!
*
九娘迷迷糊糊的正睡著,就聽見木木的聲音。
木木正在和蓮枝說話,指著娘身邊的小包被問道:「蓮枝姑姑,這就是小弟弟嗎?」
蓮枝點了點頭。
「他怎麼這麼紅,臉也皺皺的,真醜。」
蓮枝笑著去哄他,說道小孩子剛生下來時都是這樣的,當年他的也是,不過長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當年也是這樣的?可我這麼白,他這麼紅!」
木木愕然,小胖臉上一臉的驚詫。
九娘躺在被子裡笑了一聲,木木聽到動靜,趕忙偎了過來,叫了一聲阿娘。
九娘在蓮枝的撐扶下,靠坐了起來。
「你怎麼過來了?」又問蓮枝:「什麼時候了?」
蓮枝答:「回娘娘的話,酉時二刻了。」
哦,原來天黑了,怪不得兒子回來了。九娘想。
「我來看阿娘和小弟弟,木木下午的時候就回來了,不過爹爹說阿娘在睡覺,不讓我進來。」小胖臉有些委屈。
九娘失笑,摸了摸兒子的臉:「那你是偷偷跑進來的?」
木木赧然的點點頭,又叮囑九娘:「阿娘,你不要跟爹爹說,我偷偷跑來了。」
「什麼不跟孤說?」
隨著話音,穆謹亭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