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禮身體前傾看著躺在沙發上完全放鬆的沐柒,低沉的嗓音開口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沐柒張開嘴,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沐柒。」
「現在睜開眼睛,你現在在哪裡?」
隨著梅思禮的聲音,沐柒睜開了眼睛,有些熟悉的場景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偏頭看著旁邊的窗戶,月光灑了進來,窗戶的影子出現在地上,她又一次來到了這裡,「我,我在一個建築物裡。」
梅思禮看著沐柒的表情,開口問道:「你以前去過那個地方嗎?」
沐柒如實回答:「沒有,但是,我夢到過這裡。」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走廊、房間、窗戶、月亮,還有……」沐柒低頭看著自己,黑色的裙子還有變小的身體,「和那時候一樣。」
「什麼和那時候一樣?」
沐柒看著自己變小的手,「我的樣子。」
梅思禮敏感地發現沐柒的聲音有些變了,「那是你幾歲的時候?」
沐柒回答他:「五六歲的時候。」
梅思禮:「前面有路嗎?」
「有。」和那時候一樣,她看到了前方那塊閃著綠光的指示牌。
他看到沐柒皺了眉頭,似乎有些抗拒,於是他問:「你不想過去?」
沐柒搖頭,她不想再經歷那次發生的事情,「不,不想,樓上有人追我,一直在追我。」
「你那次見到了追你的人嗎?」
沐柒又搖頭,「沒有,我逃到了一樓,然後我逃了出去。」
梅思禮覺得一定要搞清楚那個她口中追她的人是誰,「那這一次往樓上走好嗎?」
沐柒的抗拒變得非常明顯,「不,我害怕……」
梅思禮安撫她:「不用害怕,如果你遇到危險就告訴我,你會很安全的。」
梅思禮看著閉著眼睛的沐柒在良久的猶豫之後小幅度地點了下頭,「那現在往前走。」
沐柒雙手握緊,慢慢往前走,腳步聲在這時候響起,她嚇了一跳,馬上停下來面露驚恐地往上方看去,可腳步聲在這時卻又消失了。
她有些緊張,但還是邁開步子繼續向前,可腳步聲又再度響了起來,她又停了下來,腳步聲也隨之消失,她又走,又響起,反反覆覆幾次之後,她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腳步聲。
「怎麼會這樣?」她呢喃著。
梅思禮馬上詢問:「怎麼了?」
她覺得有些奇怪,「我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上次沒有的。」
梅思禮把這些細節記在了腦子裡,然後對沐柒道:「沒事的,繼續往前走。」
沐柒沒再去想,又邁開步子往前走,很快她就走到了那塊指示牌的下方,樓梯就在她的旁邊,可讓她意外的是,上方並沒有腳步聲傳來。
「我沒有聽到上面的腳步聲。」
「往上走。」梅思禮卻還是讓她上樓。
沐柒點點頭,踏上右側的樓梯,一階一階往上走,空曠的房子裡只能聽到她自己的腳步聲,噠噠噠,一步一步,在這裡清晰地迴響著。
黑色裙子的裙邊依舊有一條線,垂落在地上,順著樓梯慢慢上行。
十幾步後,她走到了半層,她停下來向上看去,綠光的指示牌就在上面一層,不過她沒有看到任何人,這讓她稍稍鬆了口氣,她想也許和那個夢不一樣。
她又繼續往上走,又走完了那十幾節的台階。
「你到了嗎?看到了什麼?」
沒有月光,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那個指示牌的綠光,卻也比樓下更暗淡一些,沐柒停留在那裡,「走廊,長長的走廊,我沒有看到任何人。」
沐柒的聲音又有了變化,「沐柒,你現在的身體是幾歲?」
沐柒一抬頭,覺得自己離那塊指示牌近了好多,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此時她的身體又變成了高中的時候,「現在是高中的時候。」
「繼續往前走。」
她按照耳邊的那個聲音繼續往前走。
走廊的兩邊都是牆壁,沒有一間房間,她一直往前,身後的綠光越來越淡,越來與淡,她如同處在一片黑暗之中,眼前走廊就如同一個黑洞一般,一點一點地將她吞噬。
突然她停住了。
見沐柒皺了眉頭,梅思禮馬上問:「你看到了什麼?」
「一扇門,我看到了盡頭有一扇門。」沐柒繼續向前走著,直到停在了門口。
梅思禮問:「你想打開它嗎?」
「我……」沐柒有些猶豫,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指引著她去打開那扇門,可她又隱隱覺得害怕,害怕門後的東西。
她最終還是決定,「我要打開它。」
梅思禮用低緩的聲音道:「那我數到三,你就打開那扇門。」
「一。」
「二。」
「三。」
沐柒把手放在那個把手上,然後按了下去,門開了。
她輕輕推開那扇門,屋裡的亮光透了出來,突然的光亮讓沐柒眯了眯眼睛,在短暫的適應之後,她睜開了眼睛,走了進去。
「你看到了什麼?」
梅思禮看著沐柒微微張開嘴,像是受到了驚嚇,沒有回答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又問了一遍:「沐柒,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房間裡一片光亮,明亮地有些刺眼,在這片光亮中她看到了一個人,全身都被鐵鏈牢牢環繞著的人,她被綁在了椅子上,閉著眼睛一動都不動。
她震驚地看著那個人,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步都走不了,「我,她……」
「誰?你看到了誰?」
她這時才找出了自己的聲音,她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我看到了我自己,不,是和我長得一樣的人。」那不是她,不是她……
梅思禮知道,她找到了沐柒的主人格,正處於沉睡中的主人格,「告訴我,她現在怎麼樣?」
「她身上都是鐵鏈,她,她閉著眼睛。」
看來是沐柒的主人格被束縛在了她身體的深處,「你能幫她打開鐵鏈嗎?」
「我,我……」沐柒遲疑了。
「沐柒,那也是你,你得幫你自己,你們要一起離開這裡。」
梅思禮似乎說服了她,她點點頭,然後往前走去,「好,我試試。」
她走到她旁邊,伸出手開始拉扯鐵鏈,但卻發現根本扯不開,「不行,我沒法拉開鐵鏈。」
梅思禮問:「是被鎖住了嗎?」
沐柒蹲在地上尋找著,果然,鐵鏈上有一把鎖,如果打不開鎖,就沒法把鐵鏈拿掉,「對,有一把鎖。」
他又問:「你找得到鑰匙嗎?」
沐柒看了一圈房間,空蕩蕩的沒有別的東西,「沒有,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那你的身上呢?」
沐柒聽了之後看著自己的身體,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有身上,根本沒有鑰匙,而轉頭時卻發現自己裙角拖著一根繩子,很長的一根黑色繩子,一直延伸到門外。
「我身上穿的裙子拖著一根繩子。」
「那拉繩子。」
沐柒拉住繩子,然後往自己這邊收,拉著拉著,卻依舊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她不由加快了速度,不久之後,她聽到了金屬觸碰在地面的聲響,她繼續拉了幾下,一把鑰匙從門外拉了進來。
梅思禮看到沐柒的臉上露出一絲喜悅的表情,果然下一秒就聽她開口道:「我找到鑰匙了。」
梅思禮道:「用鑰匙打開那把鎖。」
沐柒拿著鑰匙回身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突然有些猶豫起來,她究竟應不應該打開她身上的鐵鏈呢?如果打開了,那自己會不會又消失了?
「沐柒,打開那把鎖。」他再度道。
她還在糾結,可這時空蕩蕩黑漆漆的走廊裡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正是往這個方向,越來越逼近這個房間,她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她緊張起來,這種情緒自然被梅思禮發現了。
他問道:「怎麼了?是誰來了嗎?」
沐柒有些不知所措,直直地看著門,「有人來了,往這裡來了,我該怎麼辦?」
梅思禮隱約覺得來的人可能是崔邢,於是對沐柒道:「沐柒,把門關上,然後把鐵鏈上的鎖打開。」
這一次,沐柒沒有再猶豫,她馬上起身去關了門,然後轉回身回到椅子旁,拿鑰匙插/在鎖孔裡,一轉動就打開了鎖,她趕緊把那些鐵鏈扯開,全部都扔在了地上。
沒有了鐵鏈的束縛,椅子上的她還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神色平靜。
沐柒看著那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緩緩伸出手,慢慢地觸碰到了她的臉,有些冰冷的臉,她靜靜地看著,就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眸子,和自己一樣的眼睛。
卡噠。
身後傳來扭動把手的聲音。
沐柒縮回手,驚恐地看著那個快要被打開的門。
梅思禮發現沐柒劇烈地喘著氣,神色恐懼而不安,她的手死死抓著沙發,面色發白。
「沐柒,離開那個地方,帶著她離開那個地方。」
沐柒回頭看著椅子上的那個她,想也沒想就向她伸出了手,那個她無言地看著她,也向她伸出了手,就在她即將握住她手的時候,身後的門開了。
手上的觸感就這樣突然消失,她看著自己空握著的手,然後發現自己身邊只剩下一片白光,沒有了那個她,沒有了別人,沒有了門,沒有了房間,什麼都沒有了。
下一秒,光線暗了下來,她的周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