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洗手做羹湯(3)

  廚房的香味一陣陣地飄進來。

  她側過頭,看著廚房的燈光,低聲喃喃:「明顯做了壞事,還裝無辜。」

  他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很誇張地嗅著香氣:「背著我在說什麼?」她搖頭,也裝無辜,顧平生忽然又嗅了嗅氣味:「我好像聞到了燒糊的味道?」

  童言驚呼一聲,跑過去的時候,發現牛肉真是燒糊了。

  第一次燉的牛肉就如此獻給了垃圾筒。

  她本來想要說把糊的東西弄掉,勉強還能剩一些,顧平生很堅決地教育她,燒糊的東西吃了會致癌,成功擊碎了她所有勤簡持家的念頭。

  好在還有幾個菜。

  尤其是她確定的,他應該很愛吃的東西。

  嫩滑的豆腐花,撒了些香菜,拌著滷汁。

  童言放在他面前。

  絕對味道不差,她偷偷嘗過的。

  顧平生笑著拿勺子,吃了兩口,然後又吃了兩口,始終沒有抬頭。於是她也不能追問,只拉過椅子坐下,期待地看著他。

  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是在笑著的,酒窩深深地印在臉上。她托著下巴看他,直到他吃完整碗的豆腐花,抬起頭看自己,才問:「好吃嗎?」

  「很好吃,」他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非常好吃。」

  一句好吃,讓她興奮了很久,直到吃完飯看著他洗碗時,還忍不住偷偷樂。

  顧平生的家,離她打工的那個超市距離不遠,他這周初就建議童言初六晚上住在自己家,這樣週日還能多睡一會兒。

  開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想想也沒什麼。

  但是到真的站在他的洗手間,抱著衣服準備洗澡的時候,才發現真的很有什麼。很緊張,真心的緊張,好在水足夠溫熱,所有的東西他都準備齊全。

  洗澡過程基本順利,沒有什麼事故發生。

  到她穿好所有的衣服,才對著鏡子暗鬆口氣。

  朦朧的水霧,覆在玻璃上,因為房間裡溫度很高,根本沒有任何消散的預兆。她伸手在玻璃上胡亂劃了兩下,鬼使神差地寫了個「顧」。

  還沒等認真欣賞完字,瞬間,眼前黑了下來。

  瞬間的黑暗,嚇了她一跳。

  停電了?

  這年代還會停電?!

  她下意識叫了「顧老師」,馬上又明白這麼做沒用,幾秒後眼睛適應黑暗,才去開門。摸到門把手的時候,忽然門就被敲響了:「童言?」

  聲音有些大,好像有些著急。

  她忙打開門,然後就看到黑暗中,他看著自己。

  「可能停電了。」他說。

  「你看得見我說話嗎?」她問。

  這裡挺黑的,又沒有任何自然光線,應該很困難。

  果然,他發現自己在說話的時候,立刻說:「等我找些有光源的東西,你現在說話我看不到。」她幅度很大地點頭,回身拿起洗手台上的毛巾,裹住了濕漉漉的頭髮。

  就像這個年代不會停電一樣,一般人家裡也不再備有蠟燭。

  他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任何光源,最後只把手機拿出來,開了照明燈放在茶几上。

  「要不要再給你找幾條乾毛巾?」他看出她頭髮還濕著。

  她本來是帶了吹風機,可沒有電,也只能依賴原始方法了:「好,一兩條就夠。」

  最後顧平生拿來了一條很大的白浴巾。

  她接過,很仔細地擦著頭髮,努力弄乾所有水分。

  因為是陰天,窗外灰濛蒙的沒有月光,屋內只有他手機的燈光。

  她就這麼擦著頭髮,而他就這麼坐著,陪著他。

  安靜的愜意。

  她怕他無聊,就隨便說著話:「我記得小時候家裡都有蠟燭,每到停電奶奶才會點著。我小時候很喜歡玩火,所以就一直盼著停電,然後就趁著大人不注意,開始燒各種東西。」

  他意外地,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童言發覺他從剛才起,就有些沉默:「你在想什麼?」

  「過來,讓我抱抱你。」他忽然說。

  童言愣了下,很聽話放下毛巾,挪到他身邊,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

  黑暗中,顧平生把她抱住。童言聽見他的心跳有些亂,自己的心跳或許更亂,慢慢地,耳邊的心跳聲開始趨於正常,沉穩有力。

  隔著一件襯衫,他讓人舒服的體溫,還有淡的幾乎沒有的香氣,也讓她的心跳漸漸平息下來。「我在想我母親,」他語氣有些平淡,可是聲音中卻聽得出一些傷感,「她出事的那天,我其實可以更早發現,如果再細心一些,能認真聽一聽她房間裡的動靜,或許她不會那麼早去世。」

  他說的很含糊,隱去了許多的細節。

  大門忽然被人敲響,門外有人在問:「顧先生在嗎?」

  童言下意識動了下,他察覺了,問她:「怎麼了?」

  她猶豫了半秒,仰頭看他:「沒什麼。」

  說完,就低頭貼在他胸前,摟緊了他的腰。

  對於有些人,能觸動他說出心裡的話,很難。童言只是覺得,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這樣的人。所以她不想打斷他的話。

  門繼續被大廈管理人員又敲了兩下,似乎有人再說顧先生今天下午回來了,估計是已經睡了什麼的,很快就恢復了安靜。

  「以後你在家,如果在的房間就打開燈,如果有什麼不舒服,或是緊急情況就去按開關,我看到沒有燈光了,就會過來,」他轉開了話題,「好不好?」

  心裡有什麼悄然融化著,她用食指,在他後背寫了個「ok」。

  「是不是困了,」他像是被逗笑了,低聲問,「怎麼都懶得抬頭說話了?」

  童言用臉蹭了蹭他的襯衫,沒說話。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還是濕著:「我再給你擦擦頭髮,這麼濕著睡容易偏頭痛。」

  她沒說話,然後就感覺他一隻手鬆開自己,拿起扔在旁邊的浴巾,開始給她擦頭髮。明明是被呵護著,可童言腦海中總不斷地重複著他說的話,很簡短地關於母親的話題。

  她忍不住心疼,終於從他懷裡慢慢坐起來。

  他也才剛洗完澡,因為頭髮短,所以差不多快要乾了。因為低頭看她,額前的頭髮軟軟地滑下來,半遮住了眼睛。她記得很多年以前他坐在ICU門外,也是這樣,或許那時因為年輕小,頭髮還更長一些,完全能擋住大半張臉,看不到任何表情。

  眼前的他和過去疊在一起。

  她忽然伸手,主動捧住顧平生的臉,閉眼吻了上去。

  後來她就記不清了,明明是自己主動吻他,最後還是被他摟住腰,貼在胸前深深地奪走了所有的呼吸。他的嘴巴裡是很新鮮的牙膏味道,薄荷的,短暫的分開以後,她甚至能感覺自己嘴唇也微微發涼。

  「你想做什麼?」他很仔細地親吻她嘴唇的輪廓,像是在吃糖。

  她只是笑,伸出舌尖和他糾纏了幾秒,才靠在沙發上,長出口氣:「不要亂想。」

  下午的話,竟然原封不動送了回去。

  「好,我不亂想。」顧平生也在笑,然後抱著她,堅硬的鼻尖擦過她的鼻尖,側過頭,不斷地不斷地深入,童言的後背緊貼著沙發,兩個人的心跳聲攪合在一起,估計再沒有任何力量,能平息紊亂的聲音了……

  第二天苗苗看見她第一句話就是:「天啊,童言,你一夜沒睡?這麼大的眼袋。」

  童言打開收銀台的錢櫃,往裡面放零錢:「是啊,困死我了。」

  顧平生有些擔心她,就直接和衣睡在客房的沙發上。

  如此共睡一室,她不敢隨便翻身,又睡不著,生生熬到了六點多天亮,才算是迷迷糊糊半小時。還沒看到周公的影子,就被他叫醒了……

  直接導致的悲劇就是,她整個白天都有些慢半拍。

  中午在茶水間熱飯的時候,苗苗才笑嘻嘻追問:「昨晚去哪裡玩了?」

  她把飯盒放到微波爐裡,砰地一聲關上門,按下2分半:「沒有去哪裡,昨晚住在我……朋友家,他家停電,幾個人無聊鬧了一夜。」

  「哦,朋友,」苗苗笑得不懷好意,「鬧了一夜。」

  童言無奈:「已婚婦女請自重。」

  「這和已婚沒關係啊,」苗苗彈了下她的額頭,「感情的事,自然而然到哪步,就是哪步。」童言徹底沒話了。

  好在經理來和苗苗談話,留了她一人清靜。

  童言坐在餐廳角落裡吃昨晚的飯菜,想起了他說的一些話。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很短,可是什麼都發生的那麼自然。

  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

  她昨晚甚至以為,他真的會做什麼。

  可是最後他只是鬆開自己,去倒了杯睡喝,然後在睡覺的時候才說起,自己雖然不是基督或天主教徒,卻很信奉他們的一句話。

  自己好奇追問的時候,他坐在床邊,在黑暗中告訴她:

  「上帝把性做為禮物賜給人類,但只有在婚姻中,它才是一種最親密的愛的表達,在婚姻外的任何性都是錯誤的,」他又給了她一個很深的吻,才低聲說,「除非你非常想……至少,也要等到你不是我的學生之後。」

  童言現在想起來還有些臉熱,用筷子戳著米飯。

  我有表現的非常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