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蹙著眉,不高興地喝道:「這件事,以後誰也不許提。」
眾僕一怔。
陳容瞪向那個駕車的青工,怒道:「以後不許再說了,記著,今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青工還是有點怕她的,聞言連忙訥訥稱是。倒是平嫗在一側急急地問道:「為什麼?只有冉將軍不像別的士族把出身看的這麼重,他可是能娶你為妻的啊。錯過了他,你怎麼辦?」
陳容紅著眼,倔強地扁著嘴,狠狠地回道:「便是一生不嫁,我也不會嫁給這個人。」
說罷,她轉身向房中沖去。
尚叟在她身後叫道: 「女郎,家族可不會讓你不嫁啊。當別人的小妾,遠不如當冉將軍的妻子的。」
回答尚叟的,是房門被重重帶上的關門聲。
陳容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到得下午時,她聽到外面街道中,傳來了一陣陣地歡笑聲。
她聽了一陣後,忍不住站在門後,喊道:「嫗。」
過了好一會,平嫗的聲音急急傳來,「在呢在呢,女郎,什麼事啊?」
陳容側著頭望著紗窗外,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熱鬧?」
看著她長大的平嫗,一下便聽出了她那奔湧的好奇,當下她哭笑不得地說道:「女郎想知道,為什麼不出去看一看。」
裡面的陳容沒有吭聲。
平嫗只好說道:「是這樣的,冉將軍僅帶著二百士卒,便來到了南陽城了。大伙都很高興,都覺得他帶了這麼點人便來了,那是真心想保護南陽城的。」
陳容‘恩’了一聲。
平嫗見她又安靜了。不由湊上前來,小心地問道:「女郎,你都沒有吃早餐呢,現在都下午了。餓不餓,要不要出來?」
陳容沒有回答。
平嫗嘟囔起來,「也不知是跟誰賭氣呢,竟然連飯也不吃,真是的,女郎越活越小了。」
這一次,平嫗的話音剛落,房門砰地一聲給打了開了,陳容像一陣風一般急卷而出,而她的手中,寒光閃閃!
平嫗駭了一跳,急叫道:「女郎,你要做什麼?」
陳容頭也不回地沖入後院,叫道:「磨刀去!」
平嫗呆住了,她傻乎乎地望著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氣,剛才,她還以為女郎要跟人拼命呢。轉眼,她又搖了搖頭,真是越來越不明白女郎在想什麼了。
轉眼,一天過去了。
到的傍晚時,陳容蹲在院落裡的水井旁,一次又一次地對著水中的自己說道:「不許哭了!聽到沒有?下次見到他,無論如何不許再哭!」一邊說,她一邊用力地瞪大眼,直看到水中的自己,真的沒有半分淚光,真的顯得凶巴巴的,這才滿意地抬起頭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奴僕的聲音,「女郎,孫小將軍來了。」
什麼,孫衍來了?
陳容大喜,她連忙沖了過去。沖出幾步,她才記起自己手中還拿著一把短刀,便把它甩手扔下。
陳容沖到院門處時,燦爛的夕陽光下,那個一身金色盔甲的俊美白嫩的少年,正大步跨來。
兩人對了個正著。
瞬時,兩人齊齊地露齒一笑。
孫衍朝著她上下打量後,白嫩的臉上露出一抹惱意,他恨恨地說道:「阿容,我沒能幫你殺了那個老匹夫。」
他的眼神中盡是歉意。整個南陽城,都在流傳著陳容在南陽王府呆了兩天兩夜的事。外面的人不是說她被南陽王睡了,便是說她被王七郎睡了。總之,她的名節算是糟蹋得差不多了。
陳容連連搖頭,她苦笑道:「你已經盡力了。」
她感激地看著這個少年,為了自己的事,他差點與南陽王直接干上,這世間,如他一樣對自己這般好的人,還真是不多。
孫衍伸手在腰間長劍上重重一拍,大步走來,「那老家伙太可恨了,奶奶的,要不是考慮到胡人會進攻南陽,我已跟他撕破臉了。」
他沖到樹下的石幾旁,伸手拿起一樽陳容剛剛喝過的酒水,仰頭便是一飲而盡。陳容剛要提醒,看到他已經喝完,便又閉上了嘴。
孫衍在榻上坐下,朝著旁邊拍了拍,向陳容叫道:「愣在那裡干什麼?過來說話啊。」
陳容連忙提步跑近。
兩人面對面坐下後,陳容望著他,關切地問道:「你不是給搬到城外去了嗎?怎麼又進城了?」
孫衍一邊自顧自地倒酒,一邊撿起一塊糕點扔到嘴裡,他咀嚼著,含糊不清地說道:「士卒還在城外,只我進來了。」
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胡亂吞下後,道:「不說我了,你呢,你好不好?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天見到文將軍,他竟然說你放出了孔明燈,燈上還有胡文寫了你和王弘的名字。當時我一聽到你在南陽王府中,便嚇了一跳,馬上想到你有危險了,不然也不會用放孔明燈,寫胡文的方式來驚動別人。」
他說到這裡,把酒樽朝幾上重重一放,瞪著陳容,怒道:「你為什麼要寫王弘的名字?為什麼不寫我的名字?奶奶的,就算我救不了你,我也一樣可以去找王弘那小子來救你!」
陳容望著眼前這少年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不由噗嗤一笑。
孫衍對上她的笑容,也想到了自己這話頗有強詞奪理之處,不由怏怏地低下了頭。
陳容早就想跟他說起這件事了,見他提起,便清咳一聲,娓娓說來。
她一說完,孫衍便是臉一沉,朝著石幾上一拍,低聲咆哮道:「沒有想到陳元是這種人!」
他抬起頭,一臉擔憂,「你的父兄什麼時候能來南陽?要麼,我想辦法把你送到建康去吧。落在這家伙的底下,你遲早會出事。」
建康的父兄?
陳容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孫衍瞪著她,見她悶悶不樂,想起一事,剛張嘴,便又是苦笑道:「你的名節算是毀在了南陽王和王弘的手裡了。不然,我也可以不經過家族,先娶了你的。」
陳容低頭不語,她自是明白孫衍的意思,這個少年雖然放蕩不羈,可他終是江東孫家的嫡系,便是沒有父兄在旁邊,他也不能因自己的婚事給家族抹黑,給祖先抹黑。他要娶名節被毀的自己,還真的需要做出什麼事,博得家族同意才行。
陳容想到這點,心中不由地又對王七郎惱怒起來。
她嘟起嘴,恨恨地說道:「便沒有一個好的!」
孫衍給聽迷糊了,他瞪著她,道:「我可是堂堂丈夫。」說完後,他又補充道:「冉將軍也是!」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嬌軟的女子聲音,「阿容在嗎?姐姐來看你了。」
是陳微的聲音。
是她來了?
陳容一聽,馬上對著孫衍說道:「阿衍,你先回去罷。我這些姐姐妹妹的最是多事了。」
孫衍點了點頭,便站了起來,轉身便走。
他剛剛跨出院門,陳微便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
突然遇到孫衍,陳微呆了呆,她妒忌地朝後面的陳容望了一眼,轉向孫衍插秧般地一福,嬌嫩嫩地喚道:「見過孫將軍。」
孫衍哼了一聲,大袖一甩,理也不理她便跨門而去。
受到這種冷遇,陳微呆了呆,她回頭望著孫衍大步離去的背影,慢慢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不過一會,陳微便擠出一個笑容,她轉頭對上陳容,清脆地叫道:「阿容。」
陳容朝她一禮,笑道:「姐姐來了,請上坐。」
陳微點了點頭,一邊向她走來,一邊說道:「孫小將軍又來找阿容了?他可真是個有心的。」說到這裡,她惡意的補充道:「孫將軍可知道阿容你再南陽王府住過?」
陳容聽到這裡,小臉不由一沉。
陳微話一出口,便有點悔了,見到她沉著臉,連忙陪笑道:「是姐姐不是,姐姐不該說這個的。」
陳容低下頭,接受她的致歉,「我知道姐姐沒有惡意,結界師貴客,請坐吧。」
陳微就在孫衍剛才坐過的位置上坐上。
她伸手把著那酒樽,細白的手指撫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說話。
陳容見狀,有點詫異地望了她一眼,見她的表情好似有點靦腆,便故意不問。
好一會,陳微才低低地說道:「阿容。」
「恩。」
陳容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
陳微沒有注意到,她顯然心亂如麻,不停地摩挲著樽沿,她咬了咬下唇,終於問道:「那個,你上次說,冉將軍不喜歡不爽快的女人,此話當真?」
果然是為了他而來。
陳容冷笑一聲,隨意地應道:「當真。」
陳微抬起頭來。
她的小臉緋紅,雙眼明亮,整個人透著一種喜悅和興奮和隱憂。她嘴唇動了動,急急地說道:「阿容,你可知道,冉將軍又回南陽城了。」
陳容點了點頭,回道:「剛聽僕人說了。」
陳容的聲音一落,陳微已是容光煥發,她快樂地說道:「是啊是啊,整個南陽城的人都在說他呢,便是閉門不出的僕人們,也都知道他的名字呢。這回啊,他只帶著二百士卒便回來了。陳公攘說,這便足以證明,冉將軍是真心護著我們漢族人,是真心想保護南陽城的。」
說到這裡,她咬著下唇,含著羞澀地笑,絞著衣角說道:「父親說,要再次宴請冉將軍。他還說,會在宴中,要冉將軍正式娶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