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回南陽

見他啞了,王弘微微一笑。

這時,見到王弘招手的陳容,快步走來。她一走來,便看到孫衍臉色不好,她轉過頭,關切地望了他一眼,向王弘問道:「怎麼啦?」

王弘一笑,道:「孫將軍要去救援冉閔,阿容你想不想一道同去?」

陳容望著王弘,道:「願與七郎一道。」

王弘點了點頭,他轉頭對上孫衍,雙手一拱,清聲道:「如此,先行別過了,他日再見,願與孫君大醉一場。」

孫衍哼了一聲,朝他拱了拱手。

他走到陳容的面前,低聲道:「跟我來。」

他領著陳容走出百步,側過頭朝著王弘的方向瞟了一眼後,轉向陳容,蹙著秀眉,認真地說道:「阿容,王七郎那個家伙,風流自賞,很會討女人歡心。你可不能糊塗了。」

說到這裡,他那墨黑墨黑,總是如狼一樣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柔情,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按在陳容的肩膀上,盯著她,他低低說道:「你與我,是一樣的人……我們玩不起的。」

陳容感激地望著他,慢慢地,她朝著他盈盈一福,垂眸說道:「郎君說的話,阿容謹記。」

以這種正式的口吻回應過他後,她仰起臉,眨動著大眼睛,調皮地一笑,道:「孫衍,如果有一天你的婚事能夠自主了,而你又沒有更喜歡的人,便娶了我可好?」她笑得天真,可那眼底,卻多多少少有著認真。

這種認真,是狼一樣的認真,是孤寂了無數歲月,失望了無數歲月後,一個人對於溫暖,對於伙伴,那發自靈魂的渴望和依賴。

這種認真,孫衍卻是不懂的。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低低說道:「不知做不做得到的事,我不想承諾。」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在陳容的雙臂上輕輕按了按,沙啞著嗓子說道:「這一別,又不知能不能再見了。阿容,你一定要堅強些,也要聰明些,一定不要被他人給騙了,毀了。」

一句話說完,他轉身便走。

陳容轉頭,望著少年大步而去,望著少年翻身上馬,望著二千人激起的煙塵,直入雲霄,遮住了明月。

就在她呆呆而立時,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這次的琴聲,與剛才不同了,它充滿著愁思,充滿著離愁,它是一個君子,在送友人遠行時,折下一根柳枝,相約明年再見。

陳容轉過頭來。她對上了月光下,一襲黑衣,俊美的臉上如蒙了一層煙霧,撫著琴的王弘。她緩步向他走近。

慢慢走到他身後時,一個婢女連忙拿出一副榻幾放在王弘右側略略後移處。

陳容坐下。就著月光,她怔怔地望著王弘那俊美飄逸的側面。

慢慢的,他纖長的,舞動著的手指一緩。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向陳容。月光下,他的雙眸如星,這是真正的如星,極明亮,極清澈,極遙遠……

陳容仰頭望著他。

王弘嘴唇一揚,淺淺一笑,溫柔的聲線飄來,「阿容在看什麼?」

陳容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眼神迷茫,她輕輕回道:「君還在。」

她居然給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三個字。她居然以這麼迷茫,這麼空洞的眼神,給了他這三個字。

王弘眉頭一挑,他放下琴,轉身盯著陳容。

就在這時,陳容打了一個激淋,她勉強一笑,站了起來,轉身便想離開。

就在這時,王弘清潤動聽的聲音傳來,「阿容?」

陳容腳步一僵。

他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在離她只有半臂遠時停下,低著頭,他溫柔地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莫陽城!」語氣極為堅定。

陳容一怔。她喃喃說道:「這個問題,我回答過你的。」不等王弘再次詢問,她已急急向前走去。

望著她逃之夭夭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

這時,那個中年賢士走了過來,他望著陳容的背影,轉聲說道:「郎君,這個陳氏阿容好生奇怪。她在與我們前來莫陽城的路上,一路上出謀劃策,鎮定從容,自信得很。便是說到從南門脫圍時,她也是自信得很,連具體時辰和敵人的人數都一清二楚。可她真正面對戰場時,卻驚驚惶惶,與平常女郎毫無二樣。郎君,你說這個陳氏阿容是怎麼回事?」

王弘搖了搖頭,他望著陳容遠去的背影,悠然一笑,低低說道:「是有趣……」

不一會功夫,眾人便倦極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隊伍再次起程。

昨天,他們還有二千來人,現在便只剩下一百多個了,而且這一百多個中,還有三十來個傷號。只有這麼多人,行進時便小心多了,一路上,王弘派出了幾波探哨,事有異常便改道而行。

終於,第三天時,南陽城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望著那熟悉的城池,眾人發出一件歡呼聲。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王弘。」

眾人回過頭去。這一回頭,他們問時一怔。

馬車中,露出頭來叫著王弘的,正是陳容,不過這時候的她已換上了一襲男子袍服,為了不起眼,她甚至還在臉上塗上了灰塵。

在眾人怔忡間,陳容策著馬趕到王弘面前,她望著王弘,認真地說道:「七郎,馬上就要到南陽城了,我有一事相求。」

她的聲音一落,王弘一便瞇起了雙眼。他盯著她,慢慢一笑,極溫柔極溫柔地說道:「卿卿如此打扮,是想告訴世人,陳氏阿容從來不曾去過莫陽城?更不曾隨我王家僕人,伴我王弘左右?」

不知為什麼,他的笑容似是有點冷,直冷得陳容打了一個寒顫。

不知為什麼,明明理直氣壯的事,陳容卻突然覺得心虛了,她低下頭,咬著唇喃喃說道:「我,我,還是未嫁之身。」

說到這裡,她似是有了力氣,陳容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王弘,低低求道:「阿容與郎君之間,相距何止千裡萬裡?郎君,陳容是不會做妾的。」

她說到這裡,把馬鞭一抽,掉頭便向自已的馬車沖去。

王弘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後,才懶洋洋地說道:「陳氏阿容的話,大伙可記得?」

「記得。」

聽到眾人整齊的應諾聲,王弘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道:「就按她說的做吧。」

「是。」

大伙剛剛應下,那中年賢士抬頭盯了一眼笑容滿面的陳容,不由搖著頭,向王弘說道:「這,她都已經……這是一自欺欺人啊。」

王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