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陳容的話一落,她便敏感地發現,司馬言身後的眾人看向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有點不耐煩,那瞅向她的眼神中,似乎在責怪她不知進退輕重。
這時,站在後面的,名叫司馬敬的王爺陰陽怪氣地說道:「仙姑可是為了禮敬三清師祖才閉關的,這紅塵俗世事,可與她無關。十二哥,姑母這情可表錯地方了。」
說到這裡,司馬敬尖著嗓子放聲一笑。
在他笑著時,司馬言身邊的人,臉色都有點難看。
司馬言還是微笑著,他逕自溫和地望著陳容,笑道:「仙姑當真無情啊,看來,小王這次是歸不了家了。」
陳容咬了咬唇,暗暗想道:再要拒絕,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想到這裡,她朝著司馬言還了一禮,輕聲說道:「王爺盛情,弘韻子不敢辭也。」
她這卻是應了。
應承之後,陳容轉向司馬敬,朝著他也是一禮,笑道:「兩位王爺駕臨鄙觀,弘韻子不曾遠迎,實是失禮。請入內。」
「仙姑請」
陳容剛迎著兩位王爺入了道觀,山下又是一陣鼓樂喧囂聲傳來。
過不了小半個時辰,第六批人湧入山中。
於是,這一日陳容過得熱鬧無比,短短數個時辰內,觀中來了八批貴人。原來,她是想知道誰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是誰不想輕易放過她。可現在,來的人一批接一批的,而且這八批人各走各道,彼此之間暗潮湧動的,陳容哪裡分得清誰敵誰友?
日暮西山了。
道觀中,飛鳥翔集,人聲漸無。
望著最後一批遠去的車馬,平嫗走到陳容身後,喃喃說道:「女郎,這一日太熱鬧了。」
是啊,這一日太熱鬧了。
在陳容的苦笑中,平嫗望著她關切地問道:「女郎,明日真的要去應王府中吧?」
應王府,也就是今天代母前來邀請於她的司馬言的府第。
陳容點了點頭,蹙著眉頭喃喃說道:「只能去了。」她踱出兩步,突然轉頭看向平嫗,「嫗,你說我要是向陛下請求回家修行,可好?」
平嫗眨了眨眼,還有點迷糊時,陳容蹙起眉頭,搖著頭自言自語道:「不妥,不妥。便是回了家,這些人要在我的身上做文章,也是沒法拒絕的啊。」
她仰著頭,望著前方爛漫的天際,怔怔出神的時候,西側的山林中,傳來了一陣高歌聲,「論貴賤,說是非,任他王侯將相,逃不過土饅台。今日繁華,明朝煙滅,便是王謝芳蘭,當今之世,僅免刑災。」
那高歌聲飄渺而來,混在風聲嗚咽,群鳥鳴叫中,襯著這西山落日,生生地染上了一份淪涼風霜之意。
陳容聽著聽著,喃喃念道:「便是王謝芳蘭,當今之世,僅免刑災?」念到這裡,她騰地回過頭來看向平嫗,她眼神空洞地望著平嫗,當平嫗忍不住想要詢問她幾句時,陳容啞然一笑,低低說道:「難道說,我一直想要索求的那份平安富足,本來便遙不可及?」
這時,那歌聲已是越行越遠。
陳容昂著頭,朝著唱歌的人眺了眺,突然蹙眉說道:「這種歌體甚是奇怪呢,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聽是聽過的,這種長短句混雜的歌體,首次從她自己的口中吐出後,只被王弘演繹過一次。她是沒有想到,會在建康這樣的地方,會在這個時候,又聽到這種歌體。
在陳容尋思時,一側的平嫗,只是呆呆地望著她,幾次想要回答陳容的問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轉眼,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應王府的僕人們便出現在道觀外。
陳容帶著五個僕人,在他們地籌擁下,下了道觀,坐上了馬車。
馬車很寬敞,上面鋪著厚厚的虎皮,陳容坐上時,見到馬車左右各點了一個香爐,暗香隱隱的極為好聞。不由問道:「這是什麼香?」
在她的身後,兩婢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掩嘴笑道:「它啊,名暗香。」
對香,陳容是沒有研究的,她點了點頭,也沒有在意。
馬車駛入了建康城。
建康城依然是那麼繁華,鮮衣怒馬的華服子弟從身邊疾馳而過時,留下一縷縷幽香。
陳容透過車簾,靜靜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色,想著自己的心思。也許是這般坐著不動,漸漸的,陳容覺得頭腦恍惚,於是,她把車簾更拉開一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傳來,「到了。請仙姑下車。」
陳容應了一聲。
車簾被掀開,兩個婢女走上前來,她們一左一右地扶持著陳容下了馬車。
這裡,已經是應王府內。層層疊疊的房屋座落在樹木當中,假山林立,溪水潺潺,柳枝新發,歌聲不絕。
陳容四下張望著,暗暗忖道:這地方可真是大,如果沒有人帶路,只怕走一天也尋不到大門。
見到陳容一落地便打量著四周的景致,一個三十來歲的**湊近前來,親密地笑道:「仙姑,請走這邊。」
「是。」
一行人順著北邊的石子路,慢慢走去。
越是向前走,四周的房屋樹木,便越是顯得繁華茂盛。陳容四下打量著,不由問道:「不知見到你家老夫人,該當如何稱呼?」
那**一直在觀察著她,見她問話,便笑著說道:「仙姑有所不知,這次你面見的,乃是我家王爺的生母。你只需稱她老夫人便可。」
王爺的生母?陳容暗暗忖道:看來是個沒有封號,地位不高的婦人。
一行人穿過石子路,前方便是一個偌大的湖泊,湖泊上回廊道道,穿過回廊走到湖泊對岸時,一個精致秀美的閣樓出現在陳容的面前。
「仙姑,請。」
陳容點了點頭,踏步入內。
閣樓是由木制而成,四周全被雕空,一扇又一扇的窗戶掩映的紗幔之後,飄飛之際,幽香隱隱。
這地方,恁地豪華,真不似一個信道的老婦人喜歡居住的。
陳容想到這裡,笑了笑,問道:「不知哪是老夫人的房間?」
那三十來歲的**笑道:「前方三十步處便是。」
陳容應了一聲,她還在四下顧盼著。
那**盯了她一眼,見她似是有點不安,不由笑了笑,她也不解釋什麼,只是加快了腳步。
穿過一個弄堂,一間精美的殿堂出現在陳容眼前。
**朝著陳容福了福,「仙姑,請吧。」
陳容沒有走。
她是突然明白,為什麼她一直覺得不對勁了。按道理,這老夫人居住的地方,婢女僕人那是絡繹不絕的,而女人通常嘴碎,有女人在的地方,不應該這般安靜無聲。而且這香,也濃郁一些,不應是一個喜道的老婦人喜歡的調調。
這些,她本來應該早就發現的。可是陳容雖是兩世為人,卻一直沒有在真正的大宅子裡呆過。以前為冉閔之妻時,他那人不喜奢華,婢女老媽子的並不多。出出入入的,更多是一些護衛和男僕。
更重要的是,她今日不知怎麼的,頭腦有點暈,不似尋常那麼反應靈敏。
陳容停下後,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問道:「老夫人身邊,便無家生子麼?怎地這般安靜?」
沒有人回答她地問話。
陳容騰地回過頭來。
她對上的,是低著頭,慢慢向後退去的眾婢,以及那被一扇扇關閉的門窗。
就在陳容臉色微變時,一個清朗的大笑聲從東側角落處傳來,「好一個美人兒。不錯不錯,挺聰慧的嘛。」
大笑聲中,‘噠噠噠’的木履拖地聲傳來,只見東側那紗幔一陣飄蕩,一個華服男子,出現在陳容眼前。
這華服男子,約莫二十六七歲,他五官秀麗,鼻尖微鉤,長相上,與皇帝和司馬言司馬敬這些人極為相似。
一見到這男子,陳容不由後退一步,她盯著他,正待喝叫。
可是,那男子只是朝她瞟了一眼後,便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只見他大步走到東側殿堂正中,剛剛站定,幾個婢女便搬來塌幾,焚上香爐。
陳容有點捉摸不透他的舉動時,那男子已自顧自地坐上了塌。
然後,他雙手一拍。
「啪啪啪--」
三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幾乎是這掌聲一落,整個安靜之極的殿堂,便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只見四面簾動,十數個曼妙的身影踏著舞步悄然而來。與她們同時出現在的,還有那由遠而近,越來越響亮的笙樂簫音。
殿中的香味更是越來越濃。
樂聲中,那十幾道身影穿花拂柳般娉婷而來,轉眼間,她們拂開層層紗幔,出現在陳容眼前。
一看到她們,陳容臉色微變。
這十幾個美人,一個個容如春花,眸如秋水,身材美麗動人。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十幾個美人兒,居然個個都只著一層薄薄的輕紗,那挺聳的玉乳,那微深的**,在薄紗下若隱若現
陳容嗖地轉過身去。
這一轉身,她才發現,平嫗等人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了,而且,那些領她前來的婢女僕人們,也消失了。她對上的,是緊閉的門戶和窗戶,還有,殿中那越來越濃郁的香。
陳容臉色大冷。
她二話不說,大步沖向殿門。
就在她向前沖去時,那男人的大笑聲傳來,「美人雖貞,怎敵暗香襲?看來這暗香也不怎麼的,仙姑聞了這麼久,還是有力得很啊……嘖嘖,果然是敢孤身涉險的女豪傑。」
在男人大笑著時,陳容已沖到了殿門口。她的手剛剛扯向那大門,她的身後便出現了四個面無表情的婢女。
婢女們剛一出現,那男人便‘啪啪’的鼓著掌,慢慢說道:「不用緊張……這般美妙所在,仙姑怎捨得離去呢?你說是吧,弘韻子仙姑」說到最後五個字時,他是咬著字,一個一個吐出的,怎麼聽,怎麼都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陳容已扯向大門門把。
她伸手一扣,便是用力一扯。
可是,哪裡扯得開?不管她用上多大的力氣,那大門也是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不知不覺中,兩滴冷汗從陳容的頸後滲出。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響,然後,一只冰冷的手,撫上了她的後頸,只聽得那男人的聲音,從她的身後低低傳來,「仙姑好美的肌膚。」
那男人吐出一口濁氣,手指如蛇一樣滑入她的後衣領內,他呼吸濃濁地低聲說道:「好香,好滑卻不知還是不是處子?」
在他說這些話時,殿中的香味,已是濃郁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那混在女人體香,衣履熏香的暗香味,也絲絲縷縷地滲入她的鼻端。
陳容那重重扯向大門的手,不由軟了軟,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流失,自己的身體,在變得躁熱。
那男人,似乎正是興濃時,他慢條斯理地伸出手,從後面摸上陳容的臉頰,一邊用手背感受著她肌膚的溫潤,男人一邊喘息著,以一種興奮的,殘忍的語氣說道:「王弘,」他吐出這個名字時,陳容渾沌的大腦瞬時一清。
身後,那男人還在低啞地繼續說著話,「王弘的心肝啊,果然讓人心動。真真不知,做為仙姑的‘弘韻子’,要是脫光了衣裳,爬到本王的胯下求歡的滋味如何?」
他興奮起來,那喘息聲已是急促之極,吐出的氣息更是濃濁得緊,「本王調教過無數美人兒,你這樣的,還是第一次遇到……真真想知道,若讓王弘見到他求而不得的心肝,跪在本王的胯下為本王**,他會不會瘋了,傻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一落地,便聽得懷中的美人冷冷說道:「王爺錯了,他不會瘋,也不會傻」
伴隨著這聲音傳來的,還有咽侯傳來的劇痛
卻是一根寒森森的金釵抵在了他的喉結下面
那男人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明明已軟得成了一團泥的美人,怎麼還能反擊?難道她與自己一樣,也是在這種暗香中浸yin了數年?
這男人卻是不知,這世間,不管任何一種**,都會因人而異。從來,那些意志堅定的人,對**的抵抗力也是最強。
此刻的陳容,正冷冷地盯著這男人,她手中的金釵,已緊緊地抵在男人的咽喉上。一縷鮮血,正順著釵尖流下。
這金釵,與尋常的金釵似有不同,它的釵尖分外尖利而長,任何人一見,都毫不懷疑,陳容手中的這金釵,是一可以致人於死地的利器
那男人被金釵頂得退後一步,他白著臉,卻兀自尖聲警告道:「仙姑膽子不小啊,你可知道我是誰?」
陳容冷冷一笑,正要回答時,幾乎是突然的,外面傳來了一個極為熟悉,極為清潤的聲音,「琅玡王七,求見建康王。」
這聲音來得太突然,不管是陳容,還是那男人,都是一呆。
見到裡面沒有聲音傳來,王弘清潤如水的音線徐徐傳來,「還請王爺見諒,我那婦人,是個性烈的……放她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