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將上一軍

隔著車簾,望著王弘顯得模糊的身影,陳容笑了笑:看來是不願意啊……

就在這時,一陣喧囂聲傳來,喧囂聲中,伴著女子的笑聲,少年的呼叫。

陳容一怔,透過車簾縫朝外看去。

現在,兩人的馬車還沒有出皇宮。那笑聲是從皇宮裡面傳來,在打鬧中,離王弘陳容兩人越來越近。

轉眼間,一個少女歡喜地叫道:「啊,是七郎的馬車。」

另一個少女詫異地問道:「七郎?哪家的七郎?」

先前那少女大聲叫道:「天下間,除了琅琊王氏的,還有哪家的七郎,當得上這個稱號?」

在第二個少女還有點迷糊時,一個少年笑道:「阿伊不知啊,建康有七傑,俊美最是瘐家子,風流無過謝鶴亭,天上謫仙王七郎。這王七郎,便是前方馬車中的那位。」

少年的聲音一落,幾個少女同時歡叫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聲音微揚,不悅地說道:「皇宮當中,喧囂作甚?」正是九公主的聲音。

喧囂聲同時止息。

馬車聲傳來。

不一會,陳容聽到九公主溫柔中透著怯意的低語,「阿凰見過七郎……數日不見,七郎安好?」聲音低而輕,小心中透著無比的溫柔。

王弘笑了笑,他清潤動聽的音線悠然傳出,「勞九公主問,王弘甚安。」

她自稱阿凰,他卻喚她九公主,語雖溫和,卻透著一種疏遠。

九公主嘴一嘟,小臉上露出一抹委屈來。

這時,她目光一轉,看向了陳容的馬車。朝著那來自王府的馭夫瞟了一眼,九公主問道:「車中何人?」

這時,眾少年少女已然圍上,在她們好奇的目光中,那馭夫恭敬地回道:「回九公主,馬車中是弘韻子仙姑。」

這弘韻子仙姑幾字一出,喧囂聲大起。一個少女在後面叫道:「便是那個賤民?聽說生得很騷媚,快快,快快,把車簾掀開讓我等一觀。」

她在那裡叫得歡快,一旁的同伙捅了捅她的手臂。少女一怔,馬上明白過來,她連忙看向王弘,閉緊了嘴。

九公主似是怔住了。

她直直地盯著陳容的馬車,她一會,她高傲一笑,昂著下巴高聲喚道:「仙姑好大的架子,見到我等,竟是不屑行禮麼?」

聲音毫不客氣,直直地刺入陳容的耳膜。

陳容沒有動。

她向側倚了倚,重新閉上了雙眼:她是打上了王弘標志的人,現在王弘本人在此,一切都有他扛著。她用不著被人一激便露出臉來,去隨眾人的冷潮熱諷和白眼。

……在見過了那個被殺的桓氏青年,在見過了大賴賴的在皇宮中,當眾行淫的那個中年人,在與皇帝用了一餐後,在說了一些話後,在尋思來尋思去後,陳容想道:也許,是該改變一下方法了。

九公主一聲喝出,見到馬車中人的人動也不動,那車簾更是晃也不曾晃一下。不由氣得悄臉發青。

她咬著唇,吞下怒火,轉向王弘嬌嗔道:「七郎七郎,你看看!」

馬車外,王弘的笑聲依然清潤溫柔,「公主著相了……。仙姑乃是世外之人,這紅塵俗禮,本是與她無關。」

說到這裡,他朝著馭夫輕喚,「走罷。」

馭夫應了一聲,驅馬向前。

他們才走了一步,嘩啦啦的馬蹄聲中,卻是眾少年少女散在四周,有意無意地堵在了他們前面。

就在王弘的馬車不得不停下時,一個少女咬唇嬌笑道:「天上謫仙王七郎?還請謫仙哥哥先別忙著離開,再容我等賞上一賞。」

一邊說,那少女一直瞬也不瞬地盯著王弘打量。望著他,她眼有波光蕩漾,眉間春意盎然。

與她一樣,眾少女也在圍著王弘嬌聲談笑,細細審量。

這些少女,一個個衣飾華貴,氣質驕矜,她們能自由出入皇宮,卻又對建康城中的人和事不是很清楚,看來是各地藩王的女兒。

王弘卻也有趣,他任由眾少女圍著自己上下打量,約莫五息後,他揚唇淺笑,道:「看完了?」

一少女嬌笑道:「郎君風神飄逸,秀質無雙,這麼幾眼,哪裡看得完?」

在這少女的身後,另一個年長些,顯得潑辣些的少女則格格一笑,叫道:「如此人兒,若是能帶回府中,朝暮相對,可有多好?」

聲音一落,笑語聲四起。

在她們的嘻笑聲中,九公主一直在盯著陳容的馬車,盯著盯著,她一咬唇,上前一步,‘嘩’地一聲把陳容的車簾掀了開來。

瞬時,身著道袍的陳容,出現在眾人眼前。

本來,眾少年少女便時不時地瞟向這裡,顯得對陳容很是好奇。現在,陳容這麼一露,不約而同的,他們同時上前,圍上了陳容。

在他們圍上時,王弘也向陳容靠了靠。

與看向王弘的目光不同,這些人打量陳容時,那可是肆無忌憚得很。盯著盯著,那個潑辣的少女朝著王弘瞟了一眼,突然叫道:「道姑甚美啊,隨我入府一述如何?」

她是對著陳容叫的。

陳容垂斂眉眼,也沒有抬頭,只這般一福,木然說道:「弘韻子乃出家人。」

「我知你是出家人。」那少女打斷她,目光灼灼地打量著她,道:「怎麼,你是不願意?」

言詞咄咄逼人。

陳容抬著看向她。

她一抬頭,眾少年雙眼一亮,便是那個潑辣少女,也是雙眼一亮,盯著她的眼神,簡直移不開了。

陳容靜靜地迎上那少女,笑了笑,轉眸看向王弘。

她看著王弘,什麼話也沒有說。可那眼神中,秋波流轉,媚意撩人,分明說了千言萬語。

王弘一直側倚車壁,懶洋洋的,寧靜地望著這一幕,他的唇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容,顯得好不悠閒自在。

因此,陳容這麼一望,他不由怔了怔。

幾乎是反射性的,他抬起雙眸迎向陳容。

兩人這般含情脈脈一對視,在場聽說過的,沒有聽說過的少年少女們,心下一片洞明。

那潑辣少女盯了一眼陳容,又盯了一眼王弘,她昂起頭,不管不顧地沖著陳容叫道:「仙姑好大的架子!」

陳容垂眸,沒有理會。

接著,九公主上得前來,她雙眼冒火地盯著陳容,哧笑道:「世人都說,道家最是隨性。看仙姑這神色身形,可是精通雙修之術?」

這話不但咄咄逼人,而且極為難聽。

陳容抬起頭來。

她瞟了一眼九公主,盯著她秀雅的,下巴昂得高高的,打搶得極優雅高貴的臉,陳容淺淺一笑,目光再次瞟向王弘。

再一次,她的目光似怨似泣,如有千言萬語。

然後,在眾人地注目中,陳容白嫩豐腴的小手伸出,把車簾拉下,讓它隔住了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再一次被無視,九公主氣得臉色發暗。

就在她氣恨難平,四周眾少年少女肆無忌憚的歡笑時,王弘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靜,有點冷,「九公主,請慎言!」

他這般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從骨子裡發出的高傲。這種數百年沁於血脈的高傲,甚至還要蓋過這些司馬氏培養出來的子女。

而且,此刻的王弘,是那麼的冷,這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

不知不覺中,九公主打了一個寒顫,眾少年少女也打了一個寒顫。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一步,讓開一條道來。

而九公主,她傾慕王弘多年,見過大笑的他,淺笑的他,淡笑的他,這個王家七郎,在她心目中,總是溫柔的,波瀾不驚,萬事不掛於懷的。

……以前,她比這更過份的話,又不是沒有說過,可他從來不曾有半句重話說出。

一時之間,九公主呆了。

在她雙眼含淚,呆呆而立時,王弘的馬車駛過,陳容的馬車緊接著駛過。

一直到他們離去好遠,九公主突然廣袖掩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抽泣著叫道:「七郎,七郎他厭我了。」聲音中有著驚惶和害怕。

陳容聽到了後面的哭聲。

她回過頭去瞟了瞟,不由想道:這些司馬氏的公主,也不及王氏的婢女那般舉止有度。

她一直以為,自己出身寒微,於先天上,便少了幾分優雅和氣質。可現在看來,這司馬氏的公主,也不過如此。

就在陳容尋思時,她的耳邊,傳來王弘似笑非笑的聲音,「當著眾人,阿容對我眉目傳情。」

他掀開車簾,眼神明澈,目光溫柔中帶著靜意地望著她,「卿卿膽子不小啊。」

陳容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望著她……剛才的她,可以說是將了他一軍,逼著他出面為她說話。而這樣的事,在前陣時,她替他顧及,不會去做。

陳容抬起雙眸,她眼波如水,笑得嫵媚,「七郎,你溫柔太久了……這樣不好,這樣的七郎,護不了阿容。」這話如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的話音一落,王弘再次怔住了。

慢慢的,王弘一笑,他輕聲說道:「此言倒也不差。」說到這裡,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放出風聲,便說九公主言詞粗俗不堪,被王七羞辱了。」

命令聲一出,身後一人應道:「是。」

那人一走,王弘再次轉頭看向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