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就是無賴

王弘說到這裡,微笑著,靜靜地看著陳容。

月光下,他這般負手而立,笑容淡淡,眼眸明澈,當真說不出的悠閒。

不過陳容與他相識已久,心下明白,當他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時,便是他在審視琢磨她的心意時。

當下,她不置可否的一笑,目光看向遠處的黑幕,若無其事地說道:「陛下這是允我生有我自己的孩兒。」

她這是在告訴王弘,皇帝賜給美少年,是為了讓她誕育後代……一個女人有了孩子,通常便是有了一切。從此後,可以不懼孤單,不再孤苦。自是,也可以沒有男人相伴。

陳容的聲音恬淡中,帶著感恩,便似這句話中,沒有任何含義。

笑得眼如月牙的王弘,那笑容微不可見的僵了僵。

他轉過頭去,靜靜地望著天地交際的遠方。

直是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陛下對你,倒是不錯。」他是想讓自己的聲音平靜的,可是說出來後,卻多多少少有了些郁火。

陳容聽到他語氣中的不快,心下開懷,很想笑出聲來,終是不敢。她抿著唇,輕輕應道:「是啊。」應到這裡,她燦爛一笑,轉向王弘快樂地說道:「陛下這次給了我千畝良田,還有那麼好一個宅子。這一下,我在這建康城,也算是安下身了。」

月夜中,王弘的嘴角微微一揚,算是一笑。

陳容伸手拂了拂鬢角飄揚的碎發,已有點神采飛揚,她望著前方,向往地說道:「有田有莊子,以後還有一個孩子……我陳氏阿容,終於如願以償了。」

「如願以償?」

王弘的聲音有點低,有點沉,他瞇著眼睛,危險地盯著陳容。

陳容沒有看向他,自是不知道他臉色不善。她點了點頭,輕快的,得意地說道:「是啊。我這一生,總算要如願以償了。」她歪著頭,笑聲清脆,「以前我便想著,這一生,能嫁個平凡樸實的寒門士子,扶持著他積累一些錢財,生幾個聰明的孩子,便可以知足了。七郎你不知道,我在閒著無事時,還曾想著,要怎麼做,才能留住我那丈夫的心,讓他不想去納妾呢。」

說到這裡,她自失的格格一笑。

低下頭,陳容用竹竿劃過水波,在月光下,泛起一圈圈暗淡的漣漪後,陳容笑得眉眼彎彎,「有一陣子,我都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如願了。沒有想到陛下對我如此之好。我現在,雖說不能享受家人之樂,可有田有莊,還能有孩兒,也是極好,真的是極好。」

她轉向王弘,再次對上他靜靜的,實在太過寧靜,都泛著冷意的雙眸。不過陳容正是開懷時,也沒有在意。她朝著他眨了眨眼,調皮的,媚意婉轉地湊上前來,悄悄說道:「七郎。」

她咬著唇,羞澀地一笑,好半晌想要開口,又是一笑。

低下頭來,陳容雙手絞動,訥訥說道:「七郎,你應我一件事,可好?」

她的聲音一落,王弘便淡淡的,冷冷地回道:「不好。」

陳容一呆,她愕然地看著他,輕叫道:「我都沒有開口。」

王弘嘴角一彎,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不就是想我答應,如果懷了我的孩子,孩子就跟著你,與我無關嘛。」

在陳容敬佩中,有點沮喪的表情中,他笑了笑,廣袖一拂,淡淡說道:「想這數百年來,它是第一個身為琅琊王氏嫡傳血脈,還沒有出現便被人嫌棄的」

他的聲音溫柔輕淡如昔,可真是透著冷。陳容不敢說話了,便連忙閉緊嘴,背對著他。

雖是背對著,可她依然笑容愉悅,依然眼神明亮。很顯然,這時刻的陳容,還是興奮的,對自己的將來,還是充滿著激情的。

王弘見狀,嘴角扯了扯,負著雙手,看向與她相反的方向,淡淡說道:「陳氏阿容,你死了這條心吧。」

陳容訝異地回過頭來,不解的目光中,他笑了笑,冷冷說道:「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近你的男人,來一個,我殺一個」

他驀地回頭,溫柔地盯著陳容,伸出手去,輕輕拂了拂她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幽幽說道:「因此,你這一生,不會有繼承你家業的子嗣」

他把話丟到這裡,不等陳容生氣,自己胸中那郁火,卻是越燃越旺,他騰地向前走出幾步,站在舟頭,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劃快一些」

聲音沉怒。

陳容先是呆了呆,她差一點說出:我從來便沒有想過,除了你,還讓別的男人近我的身。

可那話終是沒有出口,不但沒有出口,陳容一想到這個男人的強硬和無情處,心下便是暗恨。

當下,她嘟著嘴,把竹竿朝著水中重重地拍擊著。

隨著‘啪啪’的水花四濺聲,輕舟沖得飛快,轉眼間,袖風之泉便已被甩得很遠。

王弘不說話,陳容也賭氣不說話。一時之間,只有流水嘩嘩的聲音,和竹竿在水中劃動的聲音,混在蟲獸鳴叫中傳來。

王弘很是生氣,他在舟頭呆站了一會後,突然伸手在虛空中重重一拍,恨聲罵道:「該死」

這一喝罵,讓陳容抬頭看向他。

背對著她的王弘,在月光下,俊臉有點發青,他磨著牙,又恨聲說道:「都是這個昏君」

陳容抿了抿唇,想要回他一句,終是忍住了。

這時,王弘走出幾步,越過陳容,在舟尾的塌旁,解下一只綁緊的酒甕。他舉起那酒甕,仰頭便灌了一口。

聽到酒水‘咕咕’聲入喉,陳容忍不住說道:「別喝了。」她沖上一步,搶去那酒甕,叫道:「這是在河中,你想淹死啊?」

王弘任她搶過酒甕,他也不看她,只是背過身,撅起了嘴。

這時,陳容低而溫柔的聲音傳來,「你的病可有好透?河中風大,可別傷了身。」頓了頓,她勸道:「我們回去吧。」

男人沒有理她。

陳容見他頭也不回,還像個孩子一樣生著悶氣,不由嘀咕道:「病還不一定好利索了呢……真是不愛惜自己。」

背對著她的男人,依然一動不動。

陳容眨了眨眼,這時,王弘打了一個噴嚏。

陳容一怔間,他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陳容連忙上前,她扯著他的衣袖,輕言細語,「冷了吧?我們回吧。」

男人頭也不回,只是在她扯得緊時,他把衣袖抽了抽。

感覺到他動作中的遲疑,又聽到他兩個噴嚏打出的陳容,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她伸出雙臂,這麼環抱著他,試圖讓他暖和一點中,陳容軟軟勸道:「七郎,河風太大,容易著涼的。

王弘沒有理會。

陳容無奈,把他朝後一拖。這一下,倒是輕輕松松把他拖動了。拖著王弘來到被鐵鏈固定的塌幾處,把他按在塌上,陳容四下看了看,沒有尋到衣裳,只得繼續從背後溫暖他。

懷中的男人,又是一噴嚏接一個噴嚏地打出。

陳容心下不安,連忙也坐在塌上,把他的頭摟在懷中。一邊用自己的體溫暖著他,一邊用另一只手劃著舟向回返去。陳容埋怨道:「怎麼連個僕人也沒有帶?」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伏在她的懷中,月光下,那雙輕輕閉著的眼眸,流露出一線脆弱和無助。

陳容低下頭來,在他的眉心輕輕印上一吻,剛剛吻上,她想到眼前這人的可恨之處,不由氣呼呼地說道:「明明又壞又霸道,又自命不凡,偏偏生了病便似孩子。」

男人動了動,在她懷中反駁道:「我連號也沒有,不曾成年。」

不知怎麼的,聽到他這麼一說,陳容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她實在克制不住,那笑聲越來越歡。

就在這時,陳容止住了笑聲,迅速地抬起頭來:她聽到了劃水聲,

抬著頭,瞇著雙眼,朝著那聲音傳來處看去。漸漸的,在視野的盡頭,出現了幾葉扁舟。

「有人來了」

陳容朝著王弘低聲說道,她的聲音有著警惕。

王弘沒有回答,而那幾葉扁舟,竟是直接朝她駛來。

陳容坐直身軀,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些人。轉眼間,幾舟飄盡,不等陳容開口,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可是郎君?」

這聲音有點耳熟。

陳容正尋思著,她懷中的男人,清潤悠然地開了口,「過來吧。」

聲音一落,幾個粗豪的漢子同時歡叫,「是郎君」他們劃著舟,三不兩下便靠了過來。

與陳容的輕舟靠近時,王弘已施施然站起。幾個少年一圍而上,在陳容還有點不解中,他們給王弘披上了外袍,籌擁著他朝那幾個扁舟靠去。

王弘沒有動,他回過頭,扔來一件外袍,溫柔道:「披上。」直是等到陳容披上外袍,他才伸出手牽著她的手,朝那巨大的扁舟中走去。

兩人一過來,幾葉巨舟便同時點燃了火把。眾漢子把火把插在舟頭舟尾,一時之間,只有那騰騰的火把燃燒聲,在夜空中響起。

這時的王弘,笑容淡淡,目光明澈,舉止中,透著他慣有的老練和睿智,更重要的是,連噴嚏也沒有再打一個……陳容有點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不過想著這個男人如此驕傲,斷斷不會在自己面前耍這種小伎倆,便不再胡思亂想。

幾個壯漢同時使力,巨舟走得飛快,蕩起的水花成白線,一縷一縷地延伸到天邊。

走著走著,正看著風景的陳容突然叫道:「走錯了。」

她朝著壯漢們叫道:「走錯方向了。」

建康是在東南方,從北斗七星可以看出,這舟是朝著西北方向逆流而駛。

陳容的叫聲,眾人卻是充耳不聞。

陳容一怔,轉頭看向王弘,對著火光下,他那俊逸高貴的面孔,陳容叫道:「是真地走錯了方向。」她朝著天空一指,道:「看,北斗七星在那邊,我們應該是朝相反的方向走,才能回到建康。」

前世時,她跟著冉閔奔波過。冉閔是將軍,對天時地理必須精通,陳容為了與他有共同語言,也對這些最基本的知識,知道一二。可以說,她比起建康城中的大多數貴族,都要博學。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誠摯,語氣太過自信,王弘緩緩轉過頭來。

他悠然明澈,如雪山高峰的雙眸,靜靜地望著她。

他微微一笑,以一個上等貴族才有的雍容華貴的姿態,望著陳容,說道:「沒有走錯。」

在陳容瞪大的目光中,他優雅地說道:「我們不需回建康。」

說罷,他別過頭去。

陳容大愕,她低叫道:「什麼?」咬著唇,她又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麼?」

王弘伸手從塌上持起一杯酒,送到陳容的面前,淡淡的,漫不經心地一笑,說道:「不必驚慌,我們今晚不回建康。」

「那這是去哪?」

陳容微微前傾,壓抑著怒火地問道……這時侯的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對這種高貴優雅的作態,已經沒有感覺了。她,終於從下意識中,便不再覺得自己卑微,終於不再是別人一個眼神,便低下頭去,別人一句話,便連口也不敢開了。

她沒有注意到,王弘卻是注意到了。

他靜靜地看著怒形於色的陳容,嘴角一揚,道:「去南陽。」定了定,他輕言細語道:「我們現在去的方向,是南陽城。走過這一截水路,有馬車在侯著。」

陳容磨了磨牙,低怒道:「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因為氣憤而顫抖,「這是去南陽?誰要與你一起去南陽?」她聲音一提,忍不住喝叫道:「王七郎,你給我說清楚我,我什麼時候答應了你要去南陽?」

在她的怒目而視中,王弘自顧自地抿了一口口酒。見他久久不答,陳容怒極,伸手便把他的酒杯搶過。

酒杯被搶,王弘也不介意,他向後自顧自地一躺,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明月,他回道:「陛下那人,我最知道。」

沒有想到他會提到皇帝,陳容不由按住怒火,傾聽起來。

在她的目光中,王弘說道:「他這人做事,有點沖動,沖動時,恨不得把事情一下子做完。他也沒有長性,任何事任何人過了一二個月,便會甩到角落去。」

他轉向陳容,月光下,目光明澈中含著笑,「阿容沒有聽懂麼?他現在對你的事,管得太多了。我想帶著你到南陽避避禍,過上一二個月再回來。」

陳容氣結。

王弘望著氣得咬牙切齒的陳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瞪著他這樣的笑容,陳容又氣又恨,她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再也控制不住,一個縱身撲了上去,扼上了他的咽喉。

說也奇怪,她這般撲上去,緊緊扼著他的要害,那些大漢們卻當沒有看到,不但不管,還一個個轉過頭去。

陳容十指一收,磨得牙齒格格作響時,「阿嚏——阿嚏阿嚏」王弘不住地打起噴嚏來。

陳容恨極,她咬牙切齒地喝道:「別裝了,我不會再上當。」

回答她的,還是那阿嚏阿嚏聲。

不知不覺中,陳容松開了扼著他脖子的手,低下頭向他看去。

哪知她剛剛低頭,身下的男人便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太猛,都嗆得咳嗽起來,

連說的話,也帶著咳笑,「阿容果然愛我至深啊。」

陳容恨極,頭一低,咬向他的頸,剛剛接近,便聽到男人笑道:「喂,別咬耳朵,上次你咬在肩膀上,我光解釋便用了半天,這次要咬了耳朵,我都沒有說辭了。」

陳容怒極,她喘了口粗氣,忍不住尖聲叫道:「我不是在跟你玩鬧」她把他重重一推,背對著他。因氣得太厲害,她的眼眶都紅了。

這時,她的背上一暖,卻是男人伸臂摟著她。他摟緊她,下巴擱在她的秀發上,溫柔之極地勸道:「阿容何必生氣呢?」他低低一笑,「你呀,就是固執,明明愛我,還要氣惱,明明知道逃不開我,還要去掙扎。」

他摟著她的背,搖晃著她,軟軟的嘟囔道:「我真不喜歡這個昏君,他管天管地我都不理,憑什麼他對你的事這般感興趣?呸還賜美少年給你總有一天我火氣來了,殺了這個多管閒事的昏君」

陳容這才知道,搞了半天,他還是為了這件事。當下又想笑又想氣。

轉眼間,陳容想道:陛下要是再也想不起我,倒也是好事。至少,他也不會心血來潮地收回對我的賞賜……對於皇帝,她還是怕他的喜怒無常的,今天與他相處,她直是流了幾身冷汗,那種伴君如伴虎的恐懼,已根植於心。

再說,如今木已成舟,生氣也沒有什麼用。

陳容想著想著,收起了怒火。

她伸手扯開男人扣著細腰的手,問道:「你真是到南陽?」

「自然。」他越發扣緊了她,聲音是懶洋洋的,「有所謂狡兔三窟,我在那地方購置了一些田產店鋪。」

不知為什麼,陳容聽到這話,突然覺得有點發冷。

王弘微笑地盯著腰背挺直的陳容,繼續說道:「如今胡人已轉移了目標,南陽城已是安全之地,便想去看看春耕了沒有。」

他湊近陳容,朝著她耳洞吹了一口氣,低低笑道:「卿卿以為然否?」

陳容沒有理會他。

這時,身後的男人低歎一聲,喃喃說道:「在建康埋了些珠寶,這是第二窟。那第三窟,得設在哪裡才好呢?」

他轉向陳容,笑意盈盈,「卿卿覺得第三窟設到哪裡的好?」

陳容聲音平淡地說道:「我不知道。」

男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細腰,徑自說道:「也是沒法啊。那南陽的田產,可以記在一個人的名下,建康的莊子,可以記在另一個好友的名下,第三窟,得記在誰的名下才保險呢?」

說到這裡,他又轉向陳容,問道:「卿卿覺得記在誰的名下為好?」

陳容抿了抿唇,淡淡回道:「我不知道。」

王弘哈哈一笑,哧聲道:「卿卿真不聰慧,竟是什麼也不知道。」

陳容突然撲哧一笑。

她回眸望向他,笑靨如花般妖艷,聲音也是軟綿綿的靡蕩天成,「七郎真是的,還是天下間有數的名士呢……這般在意銅臭之物,就不怕侮沒了你的英名?」

王弘咧著雪白的牙齒一笑,他伸手拔了拔河水,笑瞇瞇地說道:「這個阿容就不知道了……大丈夫處事,沒慮成,先慮敗只有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把一切看得個分明,才能在應變到來時從容處事,才能想進就進,想退就退,不懼於人,不懼於事。這也是名士風度呢。」

他雙手一攤,松開陳容,仰望著天空上的明月,笑得雲淡風輕,「如此明月,如此佳人,阿容,給為夫奏一曲。」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壯士抱著琴盒,放到了陳容面前。

陳容正是對王弘生氣時,當下倔著頸項回道:「沒心情,不想」

王弘卻是一點也不生氣,他悠然一笑,道:「卿卿沒有心情,為夫的心情,卻是甚好的。」

說罷,他坐直身子,接過那壯士遞來的琴,修長的手指一揚,一縷琴聲開始傳蕩。

正如他所言,他的琴音,充滿了悠然自在,自得其樂,還有一抹洋洋得意。

陳容聽著聽著,實在忍不住,回頭朝他狠狠地剜了一眼。

王弘沒有看到。

他垂眉斂目,俊逸清華的面容,既高貴,又脫塵。那明澈地雙眸,仿佛不染塵埃。

仿佛被他容光所懾,三五點螢火漸飛漸近,圍著他的雙手旋舞。

這時,一個壯士輕聲道:「噫,這麼晚了,怎麼也有行舟?」

陳容轉頭看去,果不其然,在另一條河道處,轉來了一點燈火,定睛一看,也是一葉扁舟。

琴聲悠然傳出。

幾乎是突然的,那扁舟中,傳來一個清亮的,中氣十足的聲音,「何方高士在此奏琴?佼佼明月清風,怎夾有洋洋之樂?惜乎,足下琴聲,本已當世罕有,奈何喜樂中,有輕浮之氣。」

如此靜夜中,那聲音洪亮之極。

王弘眉頭也沒有抬一下,他雙手優美地一撫,琴聲漸收。

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王弘清聲一笑,回道:「這位君子偏頗了。美人在懷,有如願之喜,自是琴音洋洋,輕悅飄然。」

他這個回答一出,那人先是一怔,轉眼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