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不定期連載番外】謝鶴亭

算起來,這時王軒已經離家四個多月了,這四個月中,謝宛等人是把時間浪費在路上,他卻已把南山到建康這一路轉了一個遍。

眼下,建康是不敢去了,下山看看地目的也達到了,相信自己到得南山時,母親已給自己生下一個英武的弟弟了。

想著想著,王軒有點熱切了,當下他大聲道:「走,回家。」

說到這裡,他不忘朝四下瞪了幾眼,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可跟我父親提起!」

眾護衛轟然應是。那中年護衛則忍著笑說道:「郎君耳目通天,小郎只怕瞞不了多久。」

「瞞不了也得瞞。」王軒昂著頭,吭吭有聲的說道:「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母親瞞騙所致。他要怪我,我就找母親算帳去。」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可那越來越低的頭,分明是心虛了。眾護衛哄堂大笑,駕著馬車開始向回返去。

還別說,雖然離家不過四月,可眾人此刻想到可以歸家,都開心起來。

為了免得『誤傷』路人,這一次,王軒戴上了斗笠。

走了半個月後,前面出現了一座『如』城,飄逸的行書雕刻在牆頭,遠遠看去,眾人都可以聞到裡面的酒肉香,脂粉味。

眾護衛大喜,吆喝連聲。

如城是個中等城池,因靠近建康,這裡人流眾多,車水馬龍。一幢幢精緻的木屋,修建在河道兩側,舟行人過,舉目處處都是廣袍長袖,飄然來去的人影。

興沖沖地打量著四下經過的美貌女郎們,一護衛湊近馬車,朝著裡面笑嘻嘻地說道:「小郎,此地水秀人美,你不下來走走麼?」

斗笠下,王軒冷冷地聲音傳來,「我看你是喝多了。」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傳來。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躁動。

街道中,路人紛紛朝前方跑去,腳步聲中,還夾著女郎們的歡叫聲。

眾人好奇,當下擁著馬車順聲走去。

不一會,他們的前方,出現了一隊華服子弟,走在最前面的那幾騎,不曾坐車,他們策著馬,正在越來越多的人潮中緩緩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個極為俊美的,腿長腰挺的青年。他雖是騎著馬,卻不著胡裝,而是一襲廣袖長袍,一動,風便吹著他的廣袖飄然如蝶。

望著那個策馬而行,腰間不佩劍而佩笛,墨髮披散有逍遙之姿的青年,王軒好奇的問道:「他是誰,端的好風姿。」

那中年護衛笑道:「他叫謝鶴亭,當年與你父親齊名。」

與父親齊名啊?

王軒更好奇了。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他們前方。望著安靜的站在街道兩旁欣賞美男,雖然尖叫跳躍,卻不曾拿出『利器』傷人、窒人的女郎們,王軒悶悶地說道:「不公平。」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悶笑。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面前。

就在這時,他眼睛一轉,瞟到了幾個面熟的護衛,定神一瞅,謝鶴亭馬上認出了那馬車上藏在隱處的標誌。

當下,他策馬過來。

來到王軒的馬車旁,他問道:「此是何人?」

那中年護衛上前,他行了一禮,微笑道:「勞郎君問,這是我家軒小郎。」

「軒小郎?是王弘的長子?」

「是。」

謝鶴亭低聲說道:「一別經年,兒子都這麼大了?」伸手掀開車簾,他望著斗笠下的王軒,皺眉道:「小小少年,怎的藏頭露尾,不敢直面見人?」

這話一出,王軒大怒,正要回嘴,那中年護衛連忙攔住。

他朝著謝鶴亭一禮,微笑道:「謝家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小郎唯有這般,方能自在行走。」

任何一個晉人,都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謝鶴亭一怔,他望著王軒,悵然的問道:「似其母麼?」

中年護衛應道:「父母均似,更勝一籌。」

原來如此。

謝鶴亭笑了笑,低聲說道:「有意思。」

聲音低喃,隱帶惆悵。

說完這話,他見到斗笠下,王軒那雙鳳眼斜睨向自己,不由哂道:「光看這眼,便知道這孩子有其母之妖。」

他盯向王軒,微笑道:「軒小郎,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這般遲遲不歸故里,可有思鄉?」

王軒抬頭看向謝鶴亭,他實在不喜這種對方居高臨下,自己卻只能躲躲閃閃說話的感覺。

當下,王軒把斗笠摘下,順手扔到了馬車中。

他的面容一露,人群中的尖叫歡笑聲,似是安靜了些。

謝鶴亭也給怔住了。

他在聽到那中年護衛說,這孩子比他的父母還要勝一籌的時候,是不信的。

可現在,他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會對一個人看呆了去。

回過神來,謝鶴亭讚道:「好風姿。」

在一個容止比品德才能更重要的時代,謝鶴亭不得不讚歎,他又加上一句,「果然青出於藍,王弘那廝,有後了。」

這時的人相信,氣達於內必形諸於外,容止佼佼不凡的人,必定也是才能卓異的人,所以謝鶴亭有了這樣一句話。

謝鶴亭是名到天下的名士,他這句話便是品鑒,因此一語吐出,那幾個護衛朝他行了一禮,以示愧不敢當。

望著這少年,謝鶴亭又問道:「你母親可好?」

「勞長者問,我母親甚好。」

謝鶴亭又問道:「建康如何?」

一提到建康,王軒皺起了眉頭,搖頭道:「不好。」

在謝鶴亭不解的眼神中,王軒苦笑道:「建康貴人多如狗,姑子猛如狼。」

他剛說到這裡,四周便傳來幾聲可疑的忍笑聲,這時,王軒悶悶地聲音還在娓娓傳來,「雖華服精騎,人人仰望,卻無真自由。」

說到這裡,他同情的看向謝鶴亭,小聲問道:「君子日日居此,當真無憂?」

謝鶴亭盯著王軒臉上的同情之色,挑了挑眉。

他湊近王軒,低聲問道:「當真姑子猛如狼?」

幾乎是他的話音一落,便看到這少年的額頭沁出幾滴冷汗來。

謝鶴亭再次挑了挑眉。

學著王軒那樣,同情的看著他,謝鶴亭薄唇一揚,慢慢說道:「真可惜,你應該喜歡的。」

幾乎是話音一落,他嗖地一聲抽出腰間之笛,嘩嘩幾下,在眾護衛的愕然中,謝鶴亭笛走如劍,狠狠刺向馬車左右的車簾。

剎那時,窗布如碎葉紛落,剎那時,目瞪口呆的王軒,那如妖如月的絕美面容,清清楚楚的出現在路人眼前。

謝鶴亭後退,遠遠地,他朝著王軒一拱手,薄唇輕揚,笑聲朗朗,「我這人平生最不喜歡被人同情,王軒小郎君,請好好品味品味如城的『狼狽』。」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四周被美色驚呆的人回過神來,她們尖叫著,瘋狂著一哄而上,人如潮水湧來,轉眼間,把馬車完完全全的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