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茜呆呆怔怔地目送著陳容的馬車離去。
街道剛剛一清,嘩啦一聲,十數個熟人一擁而上圍在陳茜身邊。見她還在看著陳容離開的方向,一婦人羨慕地說道:「那是琅琊王氏的貴人啊,茜娘,你可真有福氣。」「就是就是,這樣的貴人能看看我,我都很高興了,茜娘,她還與你說了很多話呢。」「聽說還是琅琊王氏的嫡夫人。」「啊,那可是皇室也讓三分的人物啊。」
此起彼落的讚美聲,羨慕感嘆聲不時響起,陳茜聽著聽著,不知為什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與有榮焉。
想不到還是姑子時,陳氏阿容面對自己那卑賤忍耐的摸樣,陳茜忍不住說道:「她是陳氏阿容,」頓了頓,她續說道:「當姑子時,她地位卑下著呢!不過是一個旁支庶子的庶女,根本上不得檯面。」
她回過頭來,對上變得安靜的眾人,陳茜扁了扁嘴角,不屑地想道:「上天真真沒眼,居然讓那種沒臉沒皮的人爬上了這樣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個婦人叫道:「陳氏阿容?我可聽說過,聽說當年陛下還給她封了官呢。」「阿茜你這話可就過了,當姑子時身份不顯是一回事,女人嘛,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命好嫁了貴人,你做姐妹的怎麼能說這種話呢?」「就是就是。」
不知不覺中,這些圍著陳茜的婦人在散去,陳茜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對上她們投來的輕鄙的目光。
隱隱的,一個壓低的議論聲傳來,「這個阿茜也是個愚蠢的,好不容易有了個攀附琅琊王氏的機會,她居然還詆毀人家。呸,怪不得他那夫主三天兩頭往府中添妾室了。」
「就是,那般顯貴之人不知親近,也是個不知輕重的。」
聽著聽著,陳茜一張臉越來越難看,騰地一聲,她急急擠開人群,衝向府門。
馬車中,陳容拉下了出來。
她冷冷笑了笑,倚上塌上,閉著眼村道:在她們心中,我永遠都是卑賤的吧?
這事實有點無奈。
因為,這是一個身份大於一切的年代,這種時代烙印,便是陳容也沒有辦法避免,永遠無法避免。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迎面而來。
馬蹄聲驚醒了陳容,她納悶地掀開了車簾。要知道,這可是健康。健康街道何等擁擠,在這裡縱馬疾馳,真沒有幾人敢。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匹火紅色的小馬,馬上一個美麗的女郎。
就在陳容看向她去時,那女郎也看到了陳容,她清喝一聲,馬蹄加速,在撞翻了;兩個庶民後,急急衝到了陳容面前。
一沖到陳容的馬車旁,她又是急喝一聲,勒停了馬匹。
低下頭,少女盯向陳容,問道:「你就是陳氏阿容?」
陳容瞟過緊跟著少女不遠處的兩個護衛,並沒有回答。
見她不回答,少女嘴一扁便想發火,轉眼不知想到什麼,強行忍了下來。她跳下馬背,對著陳容福了福,細聲細氣的,乖乖巧巧地說道:「司馬璃見過伯母。」
怎麼又突然講起禮來了?
陳容收回目光,朝著少女盯去。
也許是她的目光有著狐疑,少女的臉紅了紅。她繼續溫溫柔柔,斯斯文文地說道:「伯母勿怪,剛才是阿璃失禮了。」
陳容問道:「你是公主?」
「是。」
陳容收回目光,她淡淡地說道:「你急衝而來,想是要問我話,何不直言?」
司馬璃頭更低了,她訥訥地說道:「伯母,是阿璃太任性了,伯母千萬不要怪罪。」
陳容淡淡地說道:「我不怪罪,你有話直說吧。」
「是。」
司馬璃抬起頭來。
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陳容,清脆地說道:「聽聞伯母嫁給王家郎君多年,從不許他納妾。便是數年前,伯母還把太后和陛下賜給你家夫主的美貌婢妾給送人了?」
陳容冷冷地打斷她的話頭,「你這般橫衝直撞而來,便是為了說這個?」
司馬璃一驚,急急說道:「不是不是,伯母你千萬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她顯然是真急了,眼眶一紅,淚水都要掉出來了。
陳容瞟了她一眼,心下卻是冷笑:這些司馬氏的子女,一個個不是草包就是狂徒,不是聽到馬嘶就嚇得尿褲子,便是這般橫衝直撞不把庶民當人看。真沒有想到,她們會有掉淚的時候?
對於一出生便注定榮華,窮人永遠無法出頭,貴人永遠高高在上的時代。王孫們腐朽無能,是無法避免的。有時陳容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那幾大世家撐著,這個王朝,真沒有延續下去的必要了。
司馬璃見陳容臉色不善,又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呆了呆後,兩行清淚滾滾而下。她低著頭,慌亂地用手帕拭去淚水。
陳容不耐煩的喝道:「走吧。」
「別,伯母你不要走。」司馬璃急了,她連忙伸手攀上車轅,急急脆脆地說道:「伯母,伯母,我只想與你說說話兒,我想你跟軒小郎說說,要他日後像他父親對你一樣對我,也不納妾。」
這話倒是奇了。
陳容揮手示意馭夫停下動作,她轉頭看向司馬璃,淡淡地問道:「你的意識是,你會許配給軒兒?」
她說得恁地直接,司馬璃臉孔一紅,她輕輕點點頭,嬌羞地恩了一聲,說道:「太后和母后說過。會為我做主的。」
「她們說了會為你做主,你就以為這事是十拿九穩的了?」
聽到陳容冷漠的聲音,司馬璃驚愕地抬起頭來。她看著陳容,半晌才訥訥地說道:「伯母可是還在責怪阿璃?你,你別故意破壞我們。」
這話一出,陳容哧地一聲冷笑。
她實是不想再與這樣的嬌嬌女說話了,轉向馭夫喝道:「走!」
馭夫凜然應道「是。」馬鞭一甩,馬車駛動。
司馬璃沒有想到陳容話也不說完便這般離開,呆了呆後,策馬急急跟上。
眼看她一邊騎馬,一邊伸手又要攀上車轅,陳容回過頭,朝著司馬璃冷冷一盯,說道:「公主殿下,你與軒兒的婚事,我這個做母親的,是斷斷不會允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她這一眼,這一句,都帶著煞氣,司馬璃哪曾見過?嚇得臉一白,慌亂地收回了手。她的手一收回,馬車馬上加速,轉眼便載著陳容消失在司馬璃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