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大姐與刺青

  看雲易風的樣子,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個不善言語的鐵漢,遇到一個正處於比更年期還無敵的青春期的弟弟。

  兩人的荷爾蒙都多,碰在一起,你不願說感性的話,我也不善於剖白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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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硬碰硬,只能傷害彼此。

  車窗外,夜深深,沉寂寂。

  不知為何,我的話也多了起來:「你還是好好跟易歌談談吧,他也不算是個任性的孩子,不過呢,就是脾氣不太好,像你。」

  聞言,雲易風的下顎線條緊了緊。

  他的聲音很安靜,像是一種嘆息:「他是不會理解的。」

  「你總是這樣說,但是,你又不是易歌,你怎麼知道他不會理解?」我反駁:「他是你弟弟,難道你就這麼不信任他嗎?」

  雲易風沉默良久。

  黑暗的車廂中,他的輪廓,充滿了男人的氣息:「雖然我和易歌並不是一個母親所生,但我們的關係是很親密的,從小,我教他籃球,教他游泳,教他擊劍……我也知道,音樂對易歌而言,是很重要的。我曾告訴爸,說我會繼承他的位置,請他讓易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那為什麼,你現在又開始反對了呢?」我好奇。

  雲易風的眸子,如漆黑的夜空,深邃,像染上了濃濃的墨:「你知道嗎?我爸當時聽了我的話,只說了五個字『你會後悔的』,而直到他去世之後,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和易歌,出出生在這條路上,即使想偏離,許多的力量也會箝制著你。我們的生命中,有太多的仇恨與恩怨需要解決,沒有對錯,只有打殺。我想你剛才也看見了,那些人並不會因為易歌的沒有參與而放過他。現在,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易歌平安,但是,如果有天我出了意外,他將會成為一隻黑羊,任人宰割……我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你想讓易歌現在開始進入你們這個圈子,發展人脈,建立勢力,以圖將來有自保的能力,是嗎?」我問。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雲易風點了頭。

  「可是我有預感,你會長命百歲,能夠用自己的勢力保護易歌。」我道。

  「預感?」雲易風輕笑了一聲,帶著一種嘲諷。

  不是對我的嘲諷,而是對他會長命百歲這個預感的嘲諷。

  「我認為,」我看著雲易風,雖然只能看見他的輪廓,但我還是看著他的:「我所猜測的你長命百歲的幾率和你所認為的自己會半途嗝屁的幾率是一半一半吧……為什麼你對前一半的幾率視而不見呢?」

  雲易風不語。

  我覺得自己今天的話是真多,不過反正雲易風也對我沒有好感,我就乾脆把自己的心裡話全倒了出來:「如果你這輩子是長命百歲,但是卻只能看著易歌放棄自己的夢想,消沉下去,這樣好嗎?」

  雲易風將手握成拳,放在唇邊,眸子裡明滅幾番。

  我伸伸腿,挺挺-胸-,籲口氣道:「你也是想讓易歌快樂的,那麼,從現在開始,更加努力鞏固自己的勢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好好保護易歌,讓他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永遠快樂下去,不就好了。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畢竟在一個人的人生中,快樂才是第一位的。」

  雲易風自始自終,都沒有做聲。

  我看自己還剩下些口水,還能夠醞釀出一句話,便拍拍他的肩膀,玩笑似地說道:「其實呢,只要沒有我在你身邊,你的生命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

  說完之後,我自認為這話說得還挺有趣的。

  剛準備仰天傻笑一陣,誰知雲易風眼中一個冷芒掃來。

  我立馬哽住,只能訕訕地縮回自己的爪子,知趣地蜷縮在另個角落。

  終於,我們又回到了雲易風家。

  剛進屋子,我便聽見樓上傳來高分貝的砸門聲,還有小乞丐的吼叫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聽見沒有!」

  雲易風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

  一個手下報告:「雲哥,二少知道你遇襲的爭情,拼了命似地要去救你,我們攔截不住,又怕他去的話,會有危險,只能斗膽將二少繼續關在屋子裡。」

  聞言,我用手肘碰碰雲易風:「看,你弟弟多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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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易風看上去似乎還是對我無視,但是,他的眸子中,有些東西,正在舒捲。

  他什麼也沒說,直接走上樓去了。

  我估摸著他是想去和自己弟弟談談,也不欲打擾他們,便自己去到廚房覓食。

  別看這些人是黑道,但還是挺會享受生活的,冰箱裡什麼都有。

  可惜喬幫主不在,而我打架也打累了,沒力氣做菜,只能拿了盒餅乾出來啃。

  正啃到興頭上,一個小弟模樣的人扭扭捏捏地進來,兩隻手交握在一起,垂著眼,聲音像蚊子在哼哼:「那個,那個……那個……」

  他那個了半天,也沒那個出什麼來。

  趁著他在那個的當,我的腦細胞也開始活動起來了,開始猜測他要說的話。

  他說:「那個,美女,我看上你了,有男朋友不?如果有,介意換一個不?」我答:「討厭,討厭,討厭,人家成年還不到十年呢。」

  或者。

  他道:「美女,想看我跳脫衣舞不?一百塊一次。」

  我答:「好的,這是五塊錢的定金,先把下面露一露,我再決定看不看。」

  正當我想入非非,口水滴答之際,這個小弟終於說了完整的話,他嬌羞地道:「大姐,你……你能給我簽個名不?」

  我腳步猛地踉蹌了下,非常不容易,才把身子給穩住。

  那小弟看著我,眼神晶亮,像是看見了傳說中的霍元甲似的:「大姐,我親眼看見,在雲哥昏迷的關頭,你奮不顧身,勇敢地擋在他的面前,在這麼多的鐵棒之下,你臉上居然沒有一絲俱色,實在是位大英雌!」

  小弟邊說著,邊將袖子掀開,遞給我一隻筆,道:「大姐,你就簽在手臂吧,我要請刺青師傅把你的名字給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