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蘇南救救我

  蘇南迴上雲這天,夏秋搭上了去雲安的飛機,兩個人在空中交錯,就好似他們的命運一樣,從這一刻開始脫軌。

  對於夏秋的突然消失,她給蘇南的理由是,「我要和白一涵一起享受屬於女人的畢業旅行。」

  「千萬別和白妖孽去鴨店,同性戀酒吧也不許去。」蘇南想了想,囑咐他家小秋,白妖孽實在太可怕了,但願這一路他家小秋能完整的回來。夏秋在電話那頭咯咯的笑著,卻控制不住越發蒼白的臉色,這是她第一次對蘇南撒謊,都說一個謊話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她知道這只是個開頭,或許將來她會對這個她最愛的男人說出更多蹩腳的謊言。

  白一涵在接到夏秋的求助電話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問,很杖義的一口答應。

  「放心吧,老娘這些天窩死在家裡,門兒都不會出的。」

  夏秋到了雲安,她已經有四年沒有回過這個城市了,她抬頭看著灰濛蒙的天空,一如她灰色的心情。夏秋直接打車去了公安局,警察坐在她的對面,把一份資料遞到了她的手裡面。

  「夏冬生是因為吸毒被拘留的,然後我們發現他使用了不衛生的針筒,感染了艾滋病,現在已經保外就醫,在市第二人民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警察看著對面乾淨漂亮的女孩,雲京大學的高材生,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一個吸毒還染上艾滋的老爸呢?真是造物弄人啊。

  「我如果不去看他,不給他出醫療費,他是不是會死?」夏秋低著頭,面無表情的翻著手裡面的資料,她以為她離開這裡,就脫離了這個噩夢,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糾纏上她,吸毒,艾滋,多麼骯髒的字眼,比強暴自己女兒的畜生更讓人無法忍「理論上是這樣的,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警察皺緊眉頭,眼前的女孩冰冷的讓人害怕。

  「父親,呵呵,你見過要強暴自己女兒的父親嗎?讓他死好了,你們就讓他死吧,他活該,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夏秋把手裡面的紙用力的撕碎,她歇斯底里的狂吼,為什麼要讓她知道這些,為什麼要把這些罪惡的東西加注在她的身上。警官呆呆的看著淚流滿面的夏秋,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安慰,他拍拍夏秋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巾。夏秋揮開那張紙巾,跑了出去,她沒有哭,沒有哭,她怎麼會為了一個混蛋哭泣呢?

  夏秋一直跑一直跑,當她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跑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區,四處都是老式的房子,外露的灰色磚抉砌成的牆體上面爬滿了綠幽幽的爬牆虎,四層樓已經是最高層了,夏秋仰頭望著二接的某一間窗戶發呆。那裡曾經有悠揚的鋼琴聲傳出,小女孩坐在媽媽的旁邊看著媽媽彈琴,爸爸溫柔的站在她們身後微笑。

  「是秋秋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夏秋的身後傳來,夏秋扭過頭看著站在她身後的老 奶 奶 ,帶著些不確定的叫了一聲。

  「王 奶 奶 ?」

  「真的是秋秋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秋秋都長這麼大了,你長得真像你媽媽,一樣的漂亮。」王 奶 奶 笑著看著眼前的夏秋,她記憶中的小女孩只有那麼一點點高,紮著漂亮的小辮子穿著小裙子,像只小蝴蝶一樣在花園中飛來飛去,現在花園早已經沒有了,小蝴蝶也長成了大姑娘,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王 奶 奶 。」夏秋叫完這一聲,再也無法忍耐,她撲在了這個曾經疼愛過她的老人懷裡,放聲大哭。她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破繭成碟,飛出了這個噩夢,可是現在才發現,無論她飛的多運,那根綁在她身上的線一直握在惡魔的手裡面。

  「秋秋怎麼了?乖乖,別哭別哭。」王 奶 奶 被秋秋這一聲聲的哭泣弄得措手不及,她用手拍著夏秋的背,一聲聲的哄著,就好像小時候夏秋摔倒了,她也是這樣哄她一樣。

  「不好意思,讓王 奶 奶 笑話了。」痛快的哭過之後,夏秋離開了老人的懷抱,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想要笑一下,卻發現臉上的肌肉僵硬得無法動彈。

  「沒關係的,秋秋是不是想家了?前一陣子碰到你爸爸,你爸爸瘦了好多啊,他還很高興的給我們說起你考上雲京大學了,秋秋真是有出息啊,你可是你爸爸的驕傲啊,你小的時候你爸爸就抱著你給我們炫耀,說他家秋秋將來一定是個女狀元,你看看,我們秋秋就是有出息啊。」王 奶 奶 的話就好像魔術師的魔法棒把夏秋帶回了十幾年前的日子,那個時候夏冬生總是用他那雙粗糙寬厚的大手把夏秋柔軟的小身子高高舉起,對著所有人笑著說,「我家秋秋啊,最聰明,最漂亮了,是爸爸這輩子最大的驕傲。」然後他用他滿是鬍渣的下巴蹭著夏秋細嫩的小臉,扎的小秋秋咯咯的笑著。

  那些夏秋以為已經遺忘的回憶就這樣瞬間被打開,有如潮水般湧出將她整個人淹沒。夏秋抬頭望著天空,那個人是她的爸爸,是生她養她的人,是她唯一的爸爸,她怎麼可以不管他,怎麼可以不要他呢?如果他真的死了,這個世上她就再也沒有爸爸了。

  夏秋拿著警察給她的地址找到了醫院,她沒有去看夏冬生,而是直接去找夏冬生的主治醫生。

  「他能活多久?」她坐在醫生的面前,翻著夏冬生的病歷,開門見山。

  「夏先生的情況不是太樂觀,常年無規律的飲食作息和大量的菸酒毀了他的肺和腸胃,艾滋容易引起大規模的感染,他的胃部還有一小部分的癌變。如果能夠用最好的治療的話,或許還有五到十年的光景。」帶著眼鏡的何醫生是夏冬生的主治醫生,他還記得警察來的時候問過夏冬生,你還有親人嗎?他一直沉默,最後才說出來,我有一個女兒,我想見見她。

  「你爸爸說想見你。」何醫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這句話告訴眼前的女孩,他看到女孩的身子震了一下,她咬緊嘴唇,沒有接話。

  「我想知道,要治療這個病最少需要多少錢?」夏秋突然生出了一股濃濃的自責,如果當年她不是那樣冷眼旁觀看著夏冬生的墮落,是不是現在這個男人就不會這麼快接近死亡,他才四十多歲,他還不到五十呢,人的生命他才走過一半,就已經到了盡頭。

  「這個,保守估計最起碼要準備二三十萬,而且這只是個開頭,他這個病是個長期的事兒。因為夏先生已經被單位開除了,沒有醫保,所以,你們家屬的負擔會很重。」何醫生很誠懇的說。

  「二三十萬,二三十萬。」夏秋念叨著,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陣陣的發冷,她打開自己的皮包,取出一張卡,這是她大學四年全部的積蓄,六萬塊錢。大部分都是從蘇南那個混蛋那裡賺來的,還有她做兼職翻譯的錢。她打算在畢業的時候用這六萬塊錢買對兒戒指的,她知道蘇南那廝挑剔的很,牌子不夠大都看不上。這是她第一次想要送禮物給蘇南,她期待看著那個人激動的笑臉,可是現在她要把這個笑臉送給這個醫院,而且這只是杯水車薪。

  「麻煩你開始給他治療吧,我會交錢的,不足的我會慢慢補齊。」夏秋說完站了起來,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就這麼暈了過去。

  夏秋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睜開眼晴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面,手腕上還吊著點滴,那熟悉的鈴聲在促催著她,她知道那一定是蘇南打來的,夏秋顧不得許多,她拔下手上的針頭,去夠那放在旁邊的皮包,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面那張燦爛的笑臉,夏秋咬緊嘴巴,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小秋,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啊,是不是和白一涵那個妖孽去不該去的地方了?要是不聽話,回來打你屁股。」蘇南的聲音從話筒裡面傳來,帶著焦急和濃濃的思「蘇南。」夏秋叫了一聲,就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她把自己流著鮮血的手放到唇邊用力的咬住,卻控制不住噴湧而出的眼淚,她好想對著電話大吼,蘇南,救救我,蘇南,快來救救我,我真的快要死了。

  「小秋,你怎麼了?」只是一聲的呼喚蘇南就聽出夏秋不對勁。夏秋努力的搖頭,卻無法張口。

  「小秋,小

  秋,你怎麼了,小秋,你別嚇我。」蘇南焦急的聲音從電話裡面傳了出來。夏秋好想通過這細細的電話線爬到蘇南的身邊,緊緊的抱住他,她好冷,好冷。

  「蘇南!蘇南!蘇南!蘇南!」夏秋一聲聲的大叫著蘇南的名字,她好想把一切都告訴蘇南,可是不行,不可以,她知道蘇南不會嫌棄她,蘇南一定會幫她的,因為他是那麼的愛她。可是不行!她要做蘇家的兒媳婦,那麼顯赫的蘇家,怎麼能夠有一個染上艾滋的爹的兒媳婦呢?太骯髒的病,這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夏秋甚至想要租咒夏冬生,那麼多死人的病為什麼要得這個?骯髒的讓她無法開口。

  電話那頭的人是她最該坦白的人,可是因為太在乎,她卻張不開口。她想要他的救贖,可是又怕被他知道,她知道自己在作繭,一層層的把自己牢牢地縛在裡面,直到活活憋死。

  「小秋,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白一涵欺負你了?你現在在哪裡,我立刻買機票過來?」蘇南快要急瘋了,直覺告訴他,他的小秋出事兒了。

  「蘇南,我,我沒事兒,我只是想你了,好想好想,發瘋了的想你。」夏秋努力的露出一個微笑,即使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我真的好想你,想你的擁抱,想你的「小東西,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我也想你,好想好想,真的不用我去找你嗎?」蘇南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和夏秋好久沒有分開這麼久了,他們就像兩個連體嬰一樣黏著彼此,一旦分離那種疼痛是連著筋骨的。

  「真的不用,我們兩個人玩的挺開心的,你過來算什麼啊?再說了,我馬上就回去了。」夏秋整理自己的情緒,她馬上就要回去了,她要去蘇南的身邊汲取讓她活下去的勇氣。

  「嗯嗯,快點兒回來吧,回來了,給你一個驚喜。」蘇南把玩著手裡面銀白色的戒指,把他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就好像在親吻他的小秋一般溫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