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蘇南離開了那個支離破碎的家,他開著車沿著預計好的路線一路開到了海邊,凌晨一點半,寂靜的海邊只有他一個人。大海已經看不到蔚藍的顏色,天地間是一片的純黑,甚至沒有月亮和星星,一片的荒涼孤寂。
蘇南打開後備箱,拎出一箱的啤酒和一個蛋糕。他把玫瑰花一捧捧的抱了出來,鋪滿了沙灘,然後他坐在那一堆鮮花中一罐罐的喝著啤酒。蘇南一直以為啤酒是醉不了人的,可是那一夜,他醉了。醉了以後他才敢拿出手機,按下那銘記於心的名字,聽聽小秋的聲音。
夏秋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從蘇南離開這個房間,她就再也沒用動過,她坐的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依舊傻傻的等著那個離去的男人突然回頭,痞痞的笑著說,「小傻瓜,幹嗎坐在地上,等著我抱你起來嗎?」是啊,她在等,一直在等。
等到電話響起的那一刻,她突然清醒,蘇南走了,不要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夏秋在那一堆廢墟中找到了她的手機,屏幕上面的蘇南笑得沒心沒肺,接起電話的時候夏秋整個人都在劇烈的顫抖。
「小秋,你是我的小秋嗎?是她嗎?呵呵。」蘇南在電話的一端傻呵呵的笑著,可是夏秋卻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我找小秋,我要找我的小秋,她在嗎?在嗎?她在哪裡,我找不到了。」他像一個弄丟心愛玩具的孩子苦苦尋覓,卻看不見小秋在什麼地方。
「蘇南,蘇南,我在這裡,我在。」夏秋衝著手機放聲的哭泣,她在的,她一直都在,為什麼你看不見?
「是嗎?你真的是她嗎?」你真的是哪個我愛了五年的小秋嗎?為何你的聲音這樣的陌生?為何我想不起你的面容?
「蘇南,我是,我是小強,我是你的小秋。」夏秋近乎崩潰的對著電話大叫,不要再質疑我了,我就是最愛你的夏秋,只是她不是你心中哪個完美的小秋。她把她的脆弱和不堪都暴露在了你的面前,可是她卻是真實的夏秋,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她只是一直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給你看,而那些醜陋的都被她藏了起來。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有缺點,她怯懦,膽小,她對你撒謊,可是她卻是真的愛你,從未改變過的執著。
「蘇南,你在哪裡?我好想你。」你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回來好嗎?回到我身邊好嗎?
「小秋,海邊的風好大,這裡好冷,玫瑰花很香,可是為什麼啤酒這麼苦呢?」蘇南喝下一口啤酒,入口的苦澀讓他覺得心都是苦的,他把酒罐子向著那看不見黑暗海域扔去,瓶酒罐子在沙灘上面打滾著,裡面的啤酒流了出來,混著泥沙抹下一道哀傷的痕跡。
「蘇南,你去了海邊?」夏秋睜大了眼睛,她想起了五年前蘇南的生日,那個男孩第一次帶著她去了海邊。
「小秋,這裡的大海比我們以前看過的都要大,不過不是藍色的,卻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樣,什麼都看不見,你會喜歡這裡嗎?你一定喜歡的對不對?你最愛大海了。」每個假期他們都會出去旅遊,無一例外的都會去有海的地方。
「蘇南,我喜歡,我最喜歡大海了。」這就是蘇南要給她的驚喜,用載滿她最愛的玫瑰花車帶著她到她最愛的海邊,喝著冰啤酒,他們依偎在彼此的身邊,聽著海浪歡騰的聲音,夏秋閉著眼睛,用手臂緊緊抱住自己赤裸的身軀,她想對蘇南說,我好冷,抱抱我好嗎?卻終是再也開不了口。
「我還買了一個抹茶蛋糕,讓做蛋糕的師傅弄成桃心形的,你一定會說我惡俗對嗎?賣蛋糕的師傅聽說我今天要求婚的,還塞給了我還多心行的蠟燭,我把它們都點燃了,真的好漂亮,小秋,你知道嗎?我今天要向你求婚的,我要向你求婚啊!黃曆說今天你要答應了,我就會幸福的過一輩子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蘇南一聲聲的詢問,似乎在問夏秋,也似乎是在問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騙我?
夏秋摀住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她拚命的搖頭,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這個傻瓜為她準備了這麼多,她最愛的玫瑰花,最喜歡的大海,最愛吃的抹茶蛋糕,她甚至能夠看到那一顆顆跳動著明亮火焰的心形蠟燭,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光印在蘇南的臉上,他衝著她微笑,那明亮的眼睛慢慢的都是她的身影。
「小秋,巧克力片給你吃。你知道巧克力片商寫著什麼嗎?」蘇南捏起抹茶蛋糕上那片白色的巧克力,那上面用黑巧克力銘刻著。
「I'll love you for ever.」蘇南低啞的聲音從話筒裡面出來,每一個音都帶著夏秋的一滴淚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上,她好想對蘇南喊,我聽到了,聽到了,你別騙我,你說要永遠愛我的,別騙我,別不要我。
「小秋,巧克力好吃嗎?」蘇南把那片巧克力含在了嘴巴裡面,白巧克力特有的甘醇香甜在舌尖化開。
「嗯,好吃。」每個蛋糕上面只有一個白巧克力片,蘇南每一次都會拿給她吃。
「來,我們幹杯,慶祝我們今天畢業!」蘇南又打開了兩罐啤酒,讓他們再空中碰撞,激起一片白色的啤酒花。
「好,乾杯,今天我們畢業了。」你忘了嗎?你說畢業要娶我的,我一直都記著,一直都著急。
「小秋,你的臉紅了,你醉了嗎?喝啤酒都會臉紅,真是的,不過我好喜歡你這個樣子,讓我想使勁的親你一大口,然後抱緊你,把你藏在懷裡,誰也不給看。」蘇南伸出手撫摸夏秋紅坨的臉蛋,指尖有了溫暖的感覺。
「那你就親,我又沒說不讓你親。」夏秋抬起了手摸到了自己的臉上,哪裡依舊一片冰冷,話筒裡傳來很大的一聲mum啊,那一瞬間她才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了濕度,是她的眼淚滑了下來,燙紅了她的臉頰。
蘇南站了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像個王子一樣單膝跪在了沙灘上,他從口袋裡面掏出那枚鑲著三顆小鑽石的戒指,這個戒指的名字叫做三生三世,他以為他和夏秋就是那緣定三生的戀人。鑽石在黑夜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蘇南看著那顆戒指微微的笑了,滿臉的幸福。他把鑽戒舉了起來,向著那一片黑暗起誓。
「小秋,嫁給我好嗎?我會一直對你好,很好很好,我會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偷給你,我會讓你成為最快樂的公主,嫁給我好嗎?讓我們永遠在一起,讓我永遠愛你好嗎?」這一段話每一個字都已經銘刻於心,再也無法忘記。
那一刻夏秋看到那跪在她腳邊的男人,他手裡面捧著的是他的心,一顆愛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著,夏秋彎腰捧起那顆火熱的心,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蘇南,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做你今生唯一的愛人。夏秋笑了,這一科她是最幸福的公主,她的王子披荊斬棘,終於將他喚醒。
「小秋。」蘇南張開手臂抱住了夏秋,他仰起頭親吻她柔軟乾淨的雙唇,然後他發現天上下雨了,又冰又冷的雨,他不知道是夏秋哭了,還是他哭了。
「小秋,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的,好愛好愛!」蘇南躺在沙灘上,對著手機,一遍遍傾訴他的愛,就好想要把全身的愛都倒出來一樣的用力傾訴。
「蘇南,蘇南,蘇南。」夏秋一聲聲的呼喚著蘇南的名字,把他一句句的愛語深深地刻在她的心裡,那些愛語在往後的日子裡變成了支撐夏秋一次次回到蘇南身邊的動力,亦或是魔咒。
夏秋起身在屋子裡慌亂的找著衣服,她要去找蘇南,去找那個在海邊流著眼淚向她求婚的蘇南,她要抱住他冰冷的身軀,告訴他,我願意,我願意,我真的願意。
當夏秋的手拿到衣服的瞬間,手機裡面突然傳來噹啷一聲,夏秋愣住了,那是金屬落入水中又碰到鐵壁的聲音,她清楚的看見蘇南他那枚要帶在她手上的戒指扔進了啤酒罐子裡面。她來不及阻止,就聽見蘇南一聲撕裂般的吼聲,他用盡全力把那個裝著戒指的啤酒罐子拋向了大海,只一次他拋的很遠,啤酒罐子沒有落在沙灘上,而是落進了黑色的海水中,被一個巨浪捲去了身形。
「不,蘇南,不!」夏秋在手機裡面放聲哭喊,不要把我的幸福扔掉,不要,可是手機那一端再也沒有人回應她,只有斷了線的嘟嘟聲,再也沒有那個叫他小秋說要娶她愛她一輩子的男人。
那個夜晚,蘇南把玫瑰,啤酒,蛋糕,蠟燭還有戒指都留在了那個海灘,還有那顆他愛了夏秋五年的心,一起被黑色的海浪吞沒。從此,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讓蘇南捧在掌心愛著的小秋,也再也沒有那個一心一意愛著小秋的蘇笨笨了。那個傳說中的大吉大利的黃道吉日,卻是兩個人共同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