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喪病兄嫁(二)(非親兄妹)

  之後的一段時間,兩人都在「彆扭」中度過。

  易紹能感覺到,最初小緹還是有點生他氣的,但她的氣性從來就不強,不過一兩天的工夫就煙消雲散了,然後迫不及待地就想找他「和好」,只是他一直躲避而已。

  他還時間需要再理下心中那紛雜的情緒,現在太亂了,還無法很好地面對她。

  直到……

  這天下午的第二節課下課,他得到這樣一個消息。

  「不好了,小緹哥哥!小緹進醫務處了!」

  「……」

  易緹當時只覺得腦中一懵,什麼都無法思考了。回過神時,他已經狂奔在通往醫務處的道路上。因為擔心小緹的緣故,他雖然對於其他人不假辭色,對於她身邊的好友卻態度不錯,也經常囑咐若是小緹身上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及時通知他。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安插間諜」,可以讓他準確地知道發生在小緹身上的一切事情。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能得到這樣一條信息。

  她的身體明明一直都不錯的,難道說……是因為他?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

  趕到醫務處時,裡面空無一人,沒有醫生也沒有其他學生,他只看到小緹臉色蒼白地側躺倒在病床上,身體蜷曲在一起,牙齒緊咬著嘴唇,看起來可憐又痛苦極了。

  「小緹!」他想不想地衝了過去,一條腿架在床上,雙手撐在她身側俯下身去,「你怎麼樣?是哪裡不舒服?走,我帶你去醫院。」

  「……哥。」她看著他,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哽嚥著說,「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他握住她擦眼淚的手,只覺得冰冷異常,又看著她一邊哭一邊身體顫抖,心中的擔憂之情更甚。

  他低聲安慰她:「我沒有不理你。」

  「騙子,明明就有。」她抽回手,背過身繼續擦著眼淚,「好幾天了都是這樣,不理我,我討厭你。」

  雖然知道她說的話只是抱怨,並不是認真的,但易紹在聽到她說「討厭你」時,心還是被針紮了,他苦笑,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小緹,」他伸出手擦了擦她濕漉漉的臉,「是哥哥錯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沉默片刻後,她小心地轉過頭,用一種包含著些許懷疑的目光看著他:「真的?」

  他認真點頭:「真的。」

  她眨了眨眼,驀然坐起身撲到他懷裡,抱著他的脖子哭得更加厲害了,好像要把這段時間受的委屈一股腦地宣洩出來。

  易紹從她的髮絲撫摸到背脊,只覺得她好像被他給寵壞了,所以除了他,誰還會這麼耐心地哄她?他又真的能接受別的人像這樣哄她嗎?將她從他的身邊奪走,牽著她的手,抱著她的身體,甚至對她做著類似於那個綺麗夢境中的事情……他能夠接受嗎?

  不可能的。

  不需要思考,他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所以這段時間的糾結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放開她。

  或許他從一開始,從知道她不是自己親生妹妹的時候就已經暗自決定——她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沒錯,她是他的。

  為什麼不可以呢?

  有什麼不可以呢?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最疼愛她的人,以後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而且他們直接之間也不存在著任何阻礙。

  所以,一切都是可以的。

  「哥……」

  「什麼?」

  「以後真的不會不理我了嗎?」

  「嗯,真的。」他揉著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所以小緹你也不會離開我身邊的,對吧?」

  「嗯。」她哭著點頭。

  既然承諾了,就一定要做到啊。

  否則……

  就在此時,醫務處的門再次打開了。

  手中提著一瓶熱水的醫生滿頭黑線地注視著這對「抱頭痛哭」的兄妹(在這座初高中連讀的學校中,因為易紹的緣故,他們兄妹還是挺出名的),無語地說:「只是第一次來例假,用不著弄地跟生死離別似的吧?」

  易紹:「……」啊?

  易緹:「……」她悄悄紅了臉,把頭埋在哥哥的懷裡不肯出來,上課的時候發覺肚子痛並且染紅了板凳什麼的……她再也無法直視其他同學了。TAT

  說話間,醫生手腳麻利地衝好了一個熱水袋,遞給了易紹:「讓你妹妹敷敷。」

  易紹接過熱水袋,撩開自家妹妹的衣擺塞了進去,又輕咳了聲,問道:「王醫生,請問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王醫生知道他們家就兄妹二人,也沒多調侃,連續說了好幾條,都被易紹一一仔細記了下來。

  這天,易緹是被易紹背回去的。

  她的腰上繫著他的運動外套,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肩頭,像是害怕被他丟開。

  對於她來說,這樣很心滿意足,殊不知對於易紹來說,這卻是一種別樣的折磨。

  夏季的衣服原本就單薄,她又貼得這麼緊,就算努力想要摒棄多餘的念頭,它們卻還是格外堅強地纏繞上來。尤其因為姿勢的緣故,他的雙手正托著她的大腿,就算刻意連著裙襬一起托,那層輕薄的布料也壓根遮擋不住什麼,所以他能很直觀地感受到她的肌膚,她的溫度……偏偏這個小磨人精卻完全不知道這一點,還自顧自地把頭放在他肩上,每一次呼吸,都有溫熱的水霧噴灑在他的脖上。

  如果說這是對他之前所做之情的「報復」,那麼毫無疑問,她成功了。

  因為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反正回到家時,他是真的出了一身的汗。好在現在是夏天,這也並不奇怪。

  一回家,易緹就拿著王醫生「友情贈送」的「必需品」和從衣櫥裡拿的新衣服鑽入了洗手間,易紹則翻出冬季用的暖寶寶,緊急充電。又從廚房的格子裡找出了紅糖,沖泡了起來。而後端著它走到洗手間門口,喊道:「別洗衣服,你不能碰冷水。」

  「哦。」小緹的頭從門縫裡鑽出,紅著臉說,「那給我熱水。」

  「沒了,還在燒。」易紹對她說,「先把這個喝了。」

  「……嗯。」她走出來,端著碗一飲而盡。

  「去床上躺著吧,我待會把暖寶寶給你拿過去。」

  「可是……」

  他嘆了口氣,接過碗放到一邊,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別可是了,快去。」

  她乖巧地沒有反抗。

  就這樣,她被他「扛回了」床上,順帶被毯子給包裹了個老老實實。

  「睡覺吧。」

  「熱啊。」她小聲抱怨。

  易紹這才想起,現在可是夏天,他拿起遙控器打開她房中的空調,溫度設在二十八度。

  「好了,睡覺吧。」

  她繼續小小聲抱怨:「……現在這麼早,睡不著,哥你找本書給我看嘛。」

  他嘆了口氣,她還真是將「恃寵而驕」展示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但她要是認真撒嬌,他又有什麼法子?

  他唯有認命地找了本平時不太讓她看的閒書,和暖寶寶一起帶了進來,交到她手中,囑咐說:「蓋上毯子,別著涼。」

  「嗯嗯。」她連連點頭,看他要走,連忙扯住他,「哥,你去哪?」

  「……幫你出去買東西。」

  易緹想到了些什麼,紅著臉縮回手,提了提毯子,用它蓋住自己的半張臉,眼神漂移:「那……那早去早回。」

  他也有點尷尬地輕咳了聲:「嗯。」又不放心地囑咐,「我馬上就回來,你在家別亂跑。」

  「嗯。」

  「不許吃冰箱裡的冷飲,也不許吃辣的東西。」他聽說了,她這次之所以會肚子疼,與下午體育課時吃了冰棒是完全分不開關係的。

  「嗯。」

  又囑咐了好幾句後,他等水燒開灌好後,才非常不放心地出了門。

  在超市中的遭遇……他不想回想,總而言之,總算是順利地回到了家中。除此之外,他手中還拿著紅棗桂圓等物品以及一本新買的書。

  他看著無意中在路上弄髒的手,走入了洗手間中,才一打開門,就聞到了一股類似於鐵鏽的味道。

  易紹愣了愣,目光從垃圾桶轉到了洗手台下面的小盆子裡,粉色的裙子下隱約露出白色的一角,原本寓意著純潔的顏色明顯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鮮紅,他別過目光,再一次意識到——小緹真的長大了。

  等他洗完手、收拾好東西回到她房中時,剛才那個說著「睡不著」的小笨蛋已經睡著了。他無聲地走過去,把她的手塞回被子中,又習慣性地理了理那可愛的劉海。她的臉色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蒼白,總算有了幾絲血色,嘴唇也是一樣。無意識下,他的手指撫上了她淺粉色的唇瓣,輕輕摩挲著。

  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呢喃了聲後,換了個姿勢,更加沉沉地睡去。

  沒錯,她對他從來都是毫無防備的。

  這樣當然好,但果然不行啊。

  正是因為她毫無防備,所以他什麼都無法做。

  如果想真正地、永遠地把她留在身邊,那就必須先讓她有所防備,再徹底地擊潰這防備,這樣才能徹底在她心裡烙印上他的名字。不是「哥哥」,而是「易紹」。

  所以,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但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可能讓她經歷短暫的疼痛,他又有些不忍。

  他總是不捨得讓她疼的。

  然而……

  最終,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小緹,原諒我。」

  我只是……

  不想再做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