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肖像畫·04

  當鈴枝通報悟淨來訪時,水穗已整理好行李。她和悟淨在玄關打了個照面。

  「聽說您要走了?」悟淨問,看來是鈴枝告訴他的,「有些話一定要在您出發之前告訴您。」

  「我也有話對您說,」水穗剛開口又歪了歪頭,說,「不過也許只是確認一下而已。我想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

  「您猜出真相了?」悟淨揚眉看著水穗。

  「是的。」水穗微微點點頭,看了一眼背後,確定沒有人偷聽後,又說,「我找外婆確認過了,我沒猜錯。」

  聽到她和靜香談過了,悟淨有些驚訝:「老夫人怎麼說?」

  「她說希望能交給她解決。我也答應了。」

  「哦……」悟淨咬著下嘴唇,視線投向下方,又抬起頭說,「看來我們還是有必要談一談,能不能去您的房間?」

  「可以,您請。」水穗給他拿過拖鞋。

  二人進入房間後,仍和上次一樣隔著桌子相對而坐。悟淨深呼吸了一下,接著拿出水穗之前見過的速寫本。

  「您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吧?」悟淨問道。

  「是的。」水穗答道,「我想我的推理沒錯。」

  悟淨試探似的小聲說:「是……永島先生吧?」

  水穗點了點頭。

  「那您也知道是永島先生假扮宗彥先生了?」

  「我還知道外婆隱瞞了這些。」水穗補充道。

  「那麼我說一下自己的推理。如果有和您想的不一樣的地方,請您指出。」說著,悟淨講起對宗彥二人遇害一案的推斷,和水穗想的幾乎一樣。

  「沒有什麼不同的。」水穗聽完說道,「您不是這家裡的人,卻能想到這麼多,真是厲害。」

  「所謂旁觀者清。」悟淨邊說邊觀察水穗的神情,「關於動機,不知您是怎麼想的?」

  「這一點我還不大明白。」水穗把和靜香的談話內容告訴了他,說看來永島深愛著賴子。

  「永島先生愛著賴子夫人這一點確鑿無疑嗎?」

  「這……外婆說是從永島的態度裡察覺到的。」

  「從態度察覺到,但是……比如說,」悟淨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該如何表達,「有沒有可能,那其實是在掩飾什麼?」

  「掩飾?掩飾什麼?」

  「就是……」悟淨一時語塞,他沒有繼續就此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對於這起案件,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那就是永島先生是怎麼在深夜把宗彥先生和三田女士叫到音樂室的,而且他怎麼會知道松崎先生受賄,又是怎麼用三田女士的文字處理機做的手腳,這些我也想不通。」

  「嗯,的確是……」水穗也答不出來。的確,就如悟淨所說,這些問題完全沒有解決。

  「所以我試著這麼想了想:永島先生、宗彥先生和三田女士之間會不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不為人知的關係?」水穗皺了皺眉,這點她完全沒想過,「您是說他們三人有共同的秘密嗎?」

  「是的,而且還是相當重大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呢?永島先生不是竹宮產業的員工,應該與公司無關。」

  悟淨語氣沉穩,但水穗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是……」

  「沒錯。」悟淨像是知道她為什麼震驚一樣點點頭,說,「會不會與賴子夫人自殺有關……我是這麼想的。」

  「賴子姨媽自殺……但是到底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這麼想雖然離譜,」悟淨說,「但我覺得那可能不是自殺。」

  「不是自殺?不可能!佳織和宗彥姨父都親眼看到賴子姨媽跳下去了。」

  「不,這樣說並不準確。」悟淨正視著水穗,「按佳織小姐的說法,無論從位置上還是時間上,她應該都沒有清楚地看到跳下去的女人的長相。嚴格來說,佳織小姐看到的應該是有個像是賴子夫人的女人跑上樓梯,又從陽台跳了下去。」

  水穗心臟猛地一縮,心跳急劇加快,全身開始發燙。「您是說,跳下去的不是賴子姨媽?」

  「是的,並且還有一個人也對此抱有懷疑,就是青江先生。您告訴過我,青江先生曾說無法想像賴子夫人會以那樣的方式死去——我認為他的推理都是從這點出發的,我也做了一個假設。」悟淨打開提包,拿出小丑人偶說,「青江先生為什麼把人偶拿走,他想弄清楚什麼,而兇手為什麼不希望他調查這個人偶?青江先生遇害時,山岸警官曾說人偶上沒有被觸碰過的痕跡——但這是不可能的。人偶起初放在玻璃罩裡,大概沒有人碰過,但我聽說有好幾個人直接接觸過人偶,查不出他們的指紋就很奇怪。為什麼查不出來?因為兇手把指紋擦掉了。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因為有的指紋被查出來會很麻煩。」

  「誰的指紋怕被查出來?」

  「三田女士的指紋。按說她沒有接觸人偶的機會,如果人偶上檢測出她的指紋,那她是什麼時候觸碰的人偶,就成了問題。」

  「三田女士的指紋?」水穗搖了搖頭,太陽穴隱隱作痛,「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青江先生可能是這麼想的:跳下陽台的賴子夫人,會不會是三田女士假扮的?」

  「怎麼會……」

  「這的確是令人拍案叫絶的想法。」悟淨雙眼放光,「青江先生想,怎樣才能證明這一點?於是他想起佳織小姐說的賴子夫人跑上樓後,馬上把人偶摔在地上這一細節。如果那時的賴子夫人是假扮的,那麼人偶上就應該留有假扮她的人的指紋。」

  「青江想到了這一層,為了檢測指紋才把人偶拿走?」

  「大概是。而兇手——永島先生,碰巧得知了青江先生的想法。我覺得問題可能出在青江先生外出前打的那個電話上。可能青江先生把自己的想法在電話裡說了出來,而永島先生碰巧聽到了,於是決定必須儘快把他滅口。」

  「難以置信!」水穗雙手捂臉說,「那賴子姨媽是怎麼死的?」

  面對水穗的疑問,悟淨又露出苦澀的神情:「這話很難啟齒。我想應該是在三田女士跳下陽台前,被扔下去摔死了,可能是被人下了安眠藥。」

  「做這些的就是那三個人……永島先生、宗彥姨父和三田女士?」

  「應該是這樣。」

  「難以置信!」水穗又搖搖頭說,「因為……即便是假扮的,的的確確有個女人從陽台跳下去了,她也不可能平安無事。」

  「所以,」悟淨盯著水穗說,「這裡就有一個巧妙的圈套,幾乎可以說是瘋狂的圈套。如果沒有這本書,我可能永遠都無法想到。」說著,他拿出那本智力遊戲書。

  「書裡真的有什麼秘密?」

  「是的,這裡有解開謎團的關鍵。」悟淨邊說邊翻開速寫本,上面畫著十字大宅二樓的草圖。他開始解釋:「那天晚上,佳織小姐和宗彥先生聽到尖叫聲後走出房間,看到一個女人翻過陽台護欄,跳了下去。宗彥先生見狀就把佳織小姐抱回房間,把她在輪椅上安置好,然後出了房間。佳織小姐隨後也坐著輪椅來到陽台查看下面的情況——就是這樣,對吧?」

  「是的。」水穗說,「佳織說過,陽台下只有倒在地上的賴子姨媽和跑下去查看的宗彥姨父,並沒有其他女人。」

  「是啊。」悟淨緩緩地點頭說,「因為夫人是被人從北側的陽台推下去的,從那裡看下去應該只能看到夫人的遺體。但是,實際上那個女人跳下的不是北側陽台,而是東側。」

  「不可能!從佳織的房門前,只能看到北側的陽台。」

  「如果直線看過去,的確如此。但要是在這裡——」悟淨說著在草圖上的走廊交叉處畫了一條線,說,「要是在這裡安上一面鏡子,從佳織小姐的房門外看到的就是東側的陽台,而看似是北側的樓梯,其實是東側樓梯。」

  水穗又感到心臟猛地一跳。鏡子?佳織看到的情景難道是映在鏡子裡的虛像?

  「這一切都是經過巧妙安排的圈套。」悟淨平靜地說,「害死賴子夫人後,宗彥先生先去佳織小姐的房間,讓她不能出門。永島先生則利用這段時間架設好鏡子,三田女士假扮成賴子夫人做好準備。然後三田女士瞅準時機尖叫著跑上樓,從東側陽台跳了下去。因為這棟宅子除了北側,都只有兩層高,只要在陽台下停一輛廂式貨車,車頂墊上被子什麼的,跳下去也不會有問題。之後宗彥先生便抱著佳織小姐回到房間,永島先生在這段時間裡收好鏡子,自己也藏了起來。剩下的就和佳織小姐親身經歷的一樣。永島先生和三田女士大概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宅子。」

  悟淨把小丑人偶放在水穗面前,說:「樓梯旁的少年和小馬人偶被換成小丑人偶,也是為了這個圈套。如果是少年和小馬人偶,很可能在鏡子裡被人看出左右反轉,因此才放上了這個左右差別不大的人偶。」

  「這樣啊……」正如悟淨剛才所說,這簡直是一個近乎瘋狂的圈套,但水穗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證據。

  「請看這一頁。」悟淨翻開黑色封皮的智力遊戲書,放在水穗面前。攤開的那頁上介紹了一個使用鏡子的魔術。只要在箱子裡斜著放上一面鏡子,從正面看不出絲毫破綻,看上去裡面好像什麼都沒有。書裡介紹了如何利用這一機關在鏡子內側隱藏物品。

  「我起初也沒在意這一頁,但無意中發現這一頁的空白處有個奇怪的筆記。就是這裡。」

  悟淨手指的地方有一個鉛筆畫的十字架形狀的東西,在十字交叉部分畫有一道斜線,寫著「這裡放鏡子」。

  「這是……宗彥姨父寫的?」

  「應該是,估計宗彥先生也是看了這本書才想到在走廊裡放鏡子吧。」

  「青江說在書中找到了很有意思的東西,原來他說的就是這處筆記?」

  「很有可能。」

  水穗緩緩搖了搖頭。那時就是因為先把這本書借給了青江,才導致他遇害。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悟淨敲著筆記本上的草圖說,「這麼大的鏡子,怎麼能像變魔術一樣很快地拿出來又放回去?我不清楚青江先生是不是猜到了其中奧妙,我是從您前幾天的話語中找到了答案。」

  「我的話?」

  水穗話音剛落,屋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悟淨迅速起身,打開房門。

  門外,佳織神色慌張地抬頭看著悟淨。

  「佳織,你一直在聽嗎?」水穗問道。

  佳織急忙搖頭:「我沒有偷聽,只是……」

  「只是什麼?」

  「我看到外婆從這邊走開……臉色十分蒼白,我覺得奇怪就過來看看。」

  水穗看了一眼悟淨,悟淨小聲說道:「不妙!我們的話可能被她聽到了。」

  「外婆在哪裡?」水穗問佳織。

  「好像下樓了。」

  佳織話音未落,悟淨便出了房門,水穗也緊跟其後。

  下到一樓,只看到鈴枝一個人在打掃房間。水穗急忙問她靜香在哪裡。

  「應該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鈴枝面無表情地回答,「永島先生來了,夫人便讓永島先生到她的房間一趟。」

  「那永島現在在外婆的房間裡?」

  「是的。」

  「不好!」

  悟淨急忙轉身跑上樓梯,黑色披風高高揚起。水穗也跟著跑了上去。

  上到二樓後,悟淨直奔靜香的房間,猛地推開房門。

  永島正站在門旁看著肖像畫。看到悟淨進來,他露出詫異的神情。就在這一瞬間,悟淨衝他撲了過去。幾乎同時,響起什麼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一支箭紮在肖像畫上。

  「外婆!」跟著進入房間的水穗發出悲鳴。靜香舉著弓弩站在房間一角,剛才就是她朝著永島射出一箭。

  「為什麼要殺我……」被悟淨救了一命的永島一臉悲傷地站了起來。

  「我們都知道了,永島先生。你假扮宗彥先生、三田女士假扮賴子夫人的事,還有用鏡子設下的圈套。」悟淨說著揮起左拳,猛地砸向幸一郎的肖像畫。畫像裡側傳來碎玻璃掉落的聲音。「這個畫框的背面是鏡子,上面大概放了張三合板來遮擋。我已經確認過了,畫框的寬度和走廊交叉處的對角線一樣長。估計這幅畫放在走廊時,畫框下面裝了輪子之類的東西,只要打開鎖就可以輕易挪動它。」

  原來如此!水穗明白了。賴子去世那天,這幅肖像畫的確還放在走廊上。如果它背面是面鏡子,那做出悟淨剛才所說的圈套並非難事。

  水穗還想起永島的理髮店裡用了巨大的鏡子來做裝飾,佳織說過那是宗彥的主意。當時宗彥很可能已經想好殺害賴子的方法,為了掩飾購買鏡子的真實目的才這麼做,而負責製作肖像畫、確定肖像畫尺寸大小的也是宗彥。

  「什麼……」永島抬頭看了看肖像畫,又看了看悟淨,說,「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你一個外人不要胡說。」

  「的確,一切只是我的推測,但所有情況都表明你就是兇手,並且老夫人早就知道是你殺了宗彥先生、三田女士和青江先生。」

  永島驚訝地看向靜香,靜香依舊舉著弓弩一動不動。

  「我看見了,」靜香平靜地說,「那天晚上我看見你了……看見你要陷害松崎。」

  永島瞬間臉色煞白,圓睜的雙目變得通紅。

  「還有青江……也是你殺的吧?」靜香問道。

  永島聽完緊咬嘴唇,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突。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殺賴子姨媽?」水穗問道。永島別過臉不願回答。

  「我來說吧。」靜香開了口,「你不是他——不是竹宮幸一郎的兒子,對嗎?」

  水穗倒吸了口氣看著永島,只見永島也瞪大眼睛,直視著靜香。

  「您早就知道了?」他問道。

  「早就知道了。」靜香答道。

  眾人一時間陷入沉默,只有永島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漸漸地,他的呼吸平復下來,等他再次抬起頭時,眼神已經平和了許多。

  「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問道。

  「很早以前。」靜香答道,「賴子一直心存疑惑,就在我丈夫去世前不久暗中安排了一次DNA檢測,檢測結果證明你和我丈夫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諷刺的是,結果還沒出來,我丈夫就去世了。」

  「她明明跟我說沒有告訴其他人。」永島恨恨地說,「她說只要我靜悄悄地離開這個家,就不會告訴任何人,還說關於給我遺產的遺囑自然歸於無效。」

  「所以你就殺了她?」水穗問道。

  「宗彥找我做了個交易。」永島答道,「他大概也從賴子夫人那裡得知我不是幸一郎的兒子,於是找到我,提出殺害夫人的計劃。他和三田理惠子的關係被夫人發現了,面臨離婚危機,這個智力遊戲瘋子就想出了那個使用鏡子的手法。」

  「然後你把兩個共犯也殺了?」

  永島沉默了片刻,抬手擦了下不斷冒汗的面頰,長嘆了口氣,說:「我的目的是把竹宮家據為己有。竹宮幸一郎對我母親始亂終棄,讓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為了復仇,我才假裝成私生子來到這裡。十年……真是漫長的十年。」永島說著閉上雙眼,彷彿在回憶這十年來的種種往事。「為了實施我的計劃,必須除掉那兩個人,而且他們殺死賴子夫人的事也被青江揪住了把柄。」

  「揪住了把柄?被青江?」水穗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賴子夫人七七前,有天晚上我在這裡留宿,花瓶被打翻了,弄濕了床。那天我在佳織的建議下,睡在宗彥的房間裡。早上起來時,發現門縫裡塞進來一封信,是寫給宗彥的,沒有落款。信裡說——」永島潤了潤嘴唇,「信裡寫著『我知道是你和三田理惠子殺了賴子夫人,你們若不在夫人七七之前自首,我就全告訴警察』。」

  「這封信是青江寫的?」

  「當時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但我認為必須儘快想辦法解決。」

  「所以你就在七七那天下手……」

  「我沒什麼時間去謀劃,也就因此……露出了破綻。」說著,他嘆了口氣。

  「給松崎堂舅留的那張紙條也是你寫的?」水穗問道。

  「對。我想把他引出來,把罪名都推到他頭上。我故意用和理惠子同型號的文字處理機打印出紙條,後來又找了個藉口進入她的房間,把碳帶塞進了抽屜,接下來,只要我把她偽裝成自殺,警察就會搜查到這個碳帶。這樣警方就會認為是理惠子給松崎留了紙條,並且認為理惠子和宗彥本想給松崎設陷阱,卻導致宗彥被殺,於是理惠子便因承受不了打擊而自殺。」

  「這麼說,事情還真是基本按照你的設想進行。」悟淨說道。

  永島聽了笑了笑,搖頭說:「松崎離開地下室後,我打電話叫宗彥出來。雖然是深更半夜,但一說有要緊事,他就馬上下來了。」

  「然後你就殺了他?」

  永島點點頭,說:「他一進屋我就下手了,然後挪動他的屍體,和與松崎打鬥時試驗過的一樣,把拼圖撒在他身上,還在他手裡塞了些和松崎打鬥時揪下來的頭髮。直到這一步,都是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你沒想到三田女士也會來吧?」

  「是。宗彥臨死前說他跟理惠子聯繫過了,我做的一切很快就會敗露……」

  「所以你就把她也殺了?」水穗握緊了拳頭。

  永島瞥了她一眼,又扭過頭說:「我覺得她肯定不會向警察告發,因為這樣一來,我們聯手謀害賴子夫人的事就會敗露。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只能把她也處理掉。」

  「你是在走廊上動的手吧?」

  聽到悟淨這麼問,永島有些驚訝地說:「這你也知道?沒錯,是這樣。我在走廊上等著她,從正面給了她一刀,然後把她的屍體搬到屋子裡,放在宗彥旁邊。其實我原本想用個更像是自殺的方法。」謀害宗彥的行動計劃十分周詳,永島說到這裡,看上去有些不甘。「還有……鈴枝會把現場偽裝成外人潛入作案,也是我沒考慮到的。」

  「看到用來陷害松崎堂舅的偽裝都消失了,你一定很慌張吧?」

  聽完水穗的話,永島點頭說:「很慌張。早上醒來情況全變了,我急忙想該怎麼辦。但事先為防萬一,我撿起了松崎掉下的拼圖,這時終於起作用了。」

  「發現屍體後,你和大家一起進入音樂室,趁亂在拼圖上沾上宗彥姨父的血,然後再把拼圖放回盒子裡,故意讓警察找到?」

  但這次永島搖了搖頭:「不,有一點不對。松崎掉的的確是拿破崙肖像拼圖的一片。我覺得沒什麼用,就在屍體被發現前到會客室裡偷偷拿了一片鵝媽媽拼圖,然後在跟大家一起進入音樂室時趁亂沾上血,之後再把它和松崎掉下的那片拼圖一起放到盒子裡。因為它是鵝媽媽拼圖的一部分,那天晚上和宗彥一起玩拼圖的勝之和松崎就會首先被懷疑。我估計這樣一來,生性懦弱的松崎就會坦白。」

  而實際上,警察山岸等人發揮了超出永島想像的推理能力。

  「你之所以對青江下手,是因為他開始接近真相?」水穗確認般問道。

  永島先回答「他過於聰明了」,又接著說:「松崎被抓後,只有他還不依不饒地追查真相。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指案件的關鍵。至此我確信,給宗彥留下信的一定也是他。」

  「而且他還準備去調查小丑人偶。」悟淨插了一句。

  永島點頭說:「那天我從老夫人的房間裡出來後,在走廊上碰到了佳織。她說青江給大學圖書館打了電話。」

  「圖書館?」

  「佳織說,青江問圖書館裡有沒有鑒定學的書,書裡有沒有寫怎樣採集指紋。我一聽就知道他是想採集小丑人偶身上的指紋。」

  「原來如此。」悟淨小聲自語道。

  永島似乎再也沒有要說的,無力地垂下頭。

  水穗鄙夷地看著他,說:「但是,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外婆和佳織都做了對你有利的不在場證明。大家其實都喜歡你。」

  永島搖了搖頭:「我知道大家對我很好,但是……我母親在痛苦中死去,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

  「其實……」靜香沉重地說,「你不是我丈夫的兒子,在做DNA檢測之前我就知道了。」

  永島的肩膀顫了一下,他抬起頭,赤紅的雙目盯著靜香,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騙人……」

  「我沒有騙你,是我丈夫親口告訴我的。但他也說,你過得不幸福,都是因為他,雖然你不是他的孩子,他也要贖罪。我不知道賴子對你說過什麼,但我和丈夫從沒想過要把你趕出這個家。包括遺囑,也是我丈夫在知道這些的前提下確立的。」

  「怎麼會……」永島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水穗呆呆地佇立原地,凝望著幸一郎的肖像畫。靜香射出的箭,正插在幸一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