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子決定去找紫紫的媽媽。
紫紫的媽媽叫羅蘭,已經在精神病院裡住了一年了。還沒有人敢告訴她家中所發生的巨大變故。楊若子先找到了精神病院裡的醫生,詢問了一下羅蘭現在的狀況。
醫生說羅蘭是一年前來到這裡的,當時幾乎完全瘋了,逢人就說自己跟前站著一個白衣服小女孩,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經過了一年的治療,現在她已經很少發病,並且還堅持寫日記,醫生和病友們都很喜歡她。不過,別看表面她很正常的樣子,其實她的病依然很重,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妄想症。所以,醫生關照楊若子一定要小心,不能亂說話。
在一間小病房裡,楊若子見到了羅蘭——出乎意料,她是一個漂亮的女病人。
羅蘭靜靜地坐在床上寫日記,她有一張小巧的鵝蛋臉,古典式的細眉細眼,和那叫池翠的單身母親相比,羅蘭完全是另外一種類型,但同樣有誘惑力。看起來她在精神病院裡保養的不錯,長長的黑髮富有健康的光澤,皮膚看起來也很白嫩。從羅蘭的臉上,楊若子能想像出卓紫紫的樣子。如果卓紫紫長大了,也會和她母親一樣迷人的。
儘管羅蘭並不是那種危險類型的精神病人,但窗戶還是全部裝上了鐵柵欄,鐵欄杆的投影像一道道黑色的手印按在她們臉上。下午的陽光時而暗淡時而強烈,來回地在羅蘭的臉上遊走,偶爾停留在那雙細長的眼睛上。
「你好,我是楊若子。」
羅蘭抬起頭來,先把日記本放好,然後非常有禮貌地說:「你好,我是羅蘭。快請坐。」
楊若子坐到羅蘭的面前,不知道該怎樣說話,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我想談談關於你丈夫和女兒的事情。」
「越然和紫紫?你想問哪方面的?」
「他們的一切,特別是紫紫。」
羅蘭看著她的眼睛說:「你是警察吧?一個很漂亮的女警察。」
楊若子沒想到一下子就被她看出來了,只能點點頭說:「謝謝你的稱讚。」
「越然是一個好人,非常有才華,寫過很多有名的報告文學。他喜歡到各地旅行以尋找靈感,經常一年半載地遊蕩在外面不回家。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對自己的工作太執著,以至於自己的妻子紅杏出牆都茫然無知。」
楊若子很驚訝地看著她,聽羅蘭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是在和鄰居聊天一樣。一個女人怎麼如此輕易就把這種事說出來了呢?難道她不以為羞恥嗎?或許,只有精神病人才能敞開心懷吧。
羅蘭繼續說:「至於紫紫,她是一個聖嬰般的美麗純潔的孩子。」
「聖嬰?」
「是的,就像它。」羅蘭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尊嬰兒的雕像,她微笑著說,「別害怕,它用是塑料做的,不會傷害你。」
楊若子仔細地看著這個聖嬰像,看起來應該是剛誕生的小基督。羅蘭緊緊地抱著聖嬰像,被一片曖昧的陰影覆蓋著。她現在的樣子,就像小女孩抱著自己的洋娃娃一樣。她白色的睡袍皺巴巴的,睡袍下一雙潔白的腳丫露了出來,那雙腳有著瓷器般的光滑、精緻、小巧,像個手工藝品。
「羅蘭,你過去是做什麼的?」
「中學音樂老師。」
「音樂老師?你一定很聰明。」
羅蘭搖了搖頭,嘆息著說:「不,我一點也不聰明。現在,我只是一個精神病人。」
「放心,你會好起來的。」
忽然,羅蘭冷笑了以下,靠近楊若子,睜大了眼睛說:「我知道你來幹什麼。告訴我,是不是我家裡出事了?」
房間裡死一般沉默。
楊若子呆呆地看著她,內心激烈地鬥爭著。羅蘭是紫紫的母親,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女兒失蹤,也有權利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亡。這是她的權利。
她終於說出口了:「是的,你家裡出事了。你的丈夫死了,他的屍體在樓頂的天台上被發現。你的女兒紫紫——她失蹤了。」
羅蘭的表情如牆壁一般沉默。
楊若子不知道,剛才自己把一切都告訴她是對還是錯。她看著羅蘭的眼睛,心裡微微有些顫抖,她等待了許久後終於說話了:「羅蘭,你怎麼了?」
羅蘭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她。沉默像一種空氣瀰漫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滲入了牆壁、地板、天花板,還有堅不可摧的鐵欄杆。
忽然,羅蘭伸出手抓緊了楊若子,把嘴湊到了她的耳邊,用奇特的耳語說:「魔笛又回來了。」
「你說什麼?」
羅蘭不回答,她閉上了眼睛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彷彿是一具冰涼的美麗女屍。
——魔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