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牧雲笙(17)

  這日,二皇子牧雲陸來到華靄宮看望牧雲笙。二皇子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人選,重臣們都與他親近。但二皇子牧雲陸優雅謙和,天生一種書卷氣質,不像三皇子牧雲武、四皇子牧雲合那樣有狼似的眼神,所以牧雲笙倒和他覺得親近。

  談了一會兒飲食書畫,牧雲笙忽然問:「二哥可有心愛的女子?」

  牧雲陸笑起來:「終年在外,哪像六弟可以天天在女孩堆中遊戲,二哥無此福分啊。」

  牧雲笙卻看出他的眼神閃爍,笑道:「必是有的,只是不敢說與人知。」

  牧雲陸的笑容漸消,神情中有了一絲憂鬱:「人生歡愛愉情,不過是過眼雲煙,男兒當縱馬天下,其他容不得多戀了。」

  牧雲笙追問著:「難道二哥不能與她成婚?」

  「婚姻大事,有時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難道將來做了皇帝,還由不得自己性子麼?」

  牧雲陸有些吃驚,抬起頭來望著牧雲笙。

  「做皇帝,可不是為了為所欲為啊。」

  「那得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總是行的。」

  「你也知,有時越是帝王,越是容不得『性情』二字的。」

  倆人忽都陷入沉默。

  只覺得殿中空氣越來越凝重,牧雲笙站起身來,便想去找女孩們玩耍。

  牧雲陸問道:「六弟哪裡去?」

  「二哥,既然來了,閒聊無趣,我們去園中飲酒取樂。」

  牧雲陸笑起來:「六弟果然好情致。」

  那夜他們喝了不少酒,可是牧雲陸始終儀態端正,言笑甚少,也不與宮女們嬉笑。牧雲笙覺得好生無趣,難道未來要做皇帝的人,一舉一動都要顧及體統麼?忽然見牧雲陸腰中長劍,便醉中伸手去拔。牧雲陸大驚,一把緊緊抓住他手:「六弟你要做什麼?」

  他神情如此之慌張,更引牧雲笙放聲大笑:「二哥到這後宮之中,滿園暖玉溫香,為何還帶著那寶劍,不怕寒光煞氣沖了這美景柔歌麼?就借六弟一觀又如何?」

  牧雲陸卻死死不肯放手 :「六弟你從未使過劍,可切莫傷了自己。」

  牧雲笙哼了一聲不快而起,於樂女手中取過一長笛,代劍而舞,口中胡亂吟唱:

  「紫庭雪牖銀樓殿,

  明燭照天夜未眠。

  琴簫婉澈璇璣閣,

  羅綺芬芳玳瑁筵。

  晶壺寶瑟歌九奏,

  彩檻雕欄賦百篇。

  歌催璧月澄輕素,

  九闕橫斜天欲暮。

  宮鏡新開掃妝初,

  閒將往事輕回顧。

  君不見賁帝揮鞭向九州,

  九州未定已白頭;

  君不見虞妃百計求紫綬,

  空遺媚骨委渠溝。

  雄心未息墓樹老,

  花顏已槁舞榭留。

  長詩信史真疑夢,

  臨風向月舞不休!」

  唱畢舞止,牧雲笙摔在草地之上,只醉臥大笑不止,聽不清二哥說了些什麼,只望見天上明月如落水中,流轉朦朧。

  牧雲陸見牧雲笙睡去,口中回念 :「長詩信史真疑夢,臨風向月舞不休……」忽然長嘆一聲,「小笙兒,你果然做不得帝王。」

  之後幾天牧雲笙都沉沉夢中,大醉淋漓,不知說了多少胡話。連明帝都不再發作,只是嘆一聲:「小笙兒若是能醉此一生,倒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