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著四面的山壁,這裡沒有天空,只有無盡的大地,岩石包裹在這個巨大的國度的四面,人們沿崎嶇的路向下,不知走了多少裡,轉過峭壁,眼前是一片空蕩蕩的黑色,火光再也找不著附著物,立刻被深遠的黑暗給吞沒了。
「我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我們跟隨著你,不是為了躲到地下來的。」少年身邊的人吼著。
少年卻只是不說話。
突然在遙遠的地方,升起了一隻火箭,緊接著各處又有許多支升上了高空,他們突然炸開成了光團,並在空中長久的燃燒。這地下國度亮了起來,黑暗如潮退去。當人們看清了面前巨大的地下平原上排列的一切,每個人都無法抑制住自己的驚叫。
腳下的平原上,是幾乎不見邊際的閃耀著光輝的甲冑。
他們以為他們看見了一支軍隊,卻突然發現那不是,而且整齊密集的擺放在地上的金屬武器。
幾個一人高的閃亮銅球沉重的緩緩滾來,到了牧雲笙的面前,一串清脆的機括聲,銅球突然分開了,展開成由許多銅桿連著的弧形甲盾,球中間的座位上,安坐著一個只有六七歲小孩般高的小人兒,晶石般的大眼,火紅頭髮,儼然就是人們常常提起卻極少能一見的地下河絡族。
「陛下,你看到了,這是你要的十萬機鋒甲,都擺在這裡。很抱歉花了這麼久時間。但終於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完成了。」
牧雲笙點點頭:「我相信河絡族象愛惜火種一樣愛惜自己的信譽。」
「那麼您的許諾呢?我的陛下?關於我們河絡能和人族平等的生活在地面上,重回自己的聖地北邙神山。您將不再宣稱人族皇帝是諸族之王,承認人族與諸族都是平等的眾生。」
「是的。我曾對帆拉凱色這麼說過,我現在也對河絡諸部落都這麼說。我會重新給你們河絡王朝。」
河絡們跳出甲冑,對牧雲笙深深行禮:「您也許是人族史上最昏庸的皇帝,因為你放棄了那些你們那些所謂偉大帝王奮鬥了近千年死亡了無數人要追求的一統六族的夢想,但只有你有勇氣做到了那些帝王們無法做到的事情,放棄那些虛無的極致的權力。那麼,我們等著您兌現諾言,我們重返北邙之日。」
牧雲笙回頭對蘋煙苦笑著:「你們看,我為了還一個債,又欠了更多的債,我這一輩子,終於要為償還這些諾言而勞碌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這些?」他身邊的蘋煙驚問著。
「從……我第一次揮劍殺人之後……似乎每天內心都會有聲音提醒我,總有一天我要去面對更大的戰爭與殺戳,第一次被宛州軍追殺後,我就派人去聯繫河絡族……我想,他們不會放過我,也許終有一天……我會被逼到絕路,但我決不會束手待斃。」
「你說你知道一個巨大的武庫所在,那其實並不是謊言?」
「這個天下曾經是我的,」牧雲笙說,「而且以後也將是我的。這也不是謊言。」
「為什麼?」蘋煙望著少年卻覺得如此陌生,「為什麼你又決心去重新爭奪天下?」
「因為從前,我以為我逃開了,一切都會過去。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逃走,放棄本應屬於我的一切,只不過是讓別人把本屬於我的一切拿去毀壞踐踏。我再也不會容忍他們這樣做,我要打敗牧雲欒,打敗所有曾想毀掉我,從我手中奪取一切的人。我心愛的女子,還有我的皇朝,所有我失去的一切,我都會奪回來。每一個企圖搶奪走我心愛之物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他轉過頭:「以後我的一生也許都會在戎馬征戰中渡過,我的身邊只會有死亡與鮮血,蘋煙,你不要再跟隨我了。」
蘋煙呆呆的站在那裡,為什麼他會是未平皇帝,為什麼不是那個她初識時的遊蕩少年,那時他答應要帶她去尋找一個沒有戰火的所在,可現在……他為了更多的事情,忘記了過去說過的話,正像他所說的,為了還一個債,又欠了更多的債,他這一輩子,終於要為償還這些諾言而勞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