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宅門前,蘇簾只聽得外頭有爭吵之聲,她聽得出來,聲音是王嫫,王嫫在與一個聲音尖刻的女人爭吵。
掀開簾子一看,竟然是蔣劉氏,她掐著腰,一副潑婦罵街的撒潑架勢,朝著宅門謾罵不止:「姓蘇的小娼婦!!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了是吧?!」
王嫫早已氣得不行,「你給我嘴巴放乾脆些!!我們夫人是大家閨秀,豈容你這般污言穢語?!」
「什麼大家閨秀?!」蔣劉氏露出鄙夷的目光,「上著桿子地去**何家秀才!!我就沒見過這麼沒皮沒臊的!比那花柳街的窯姐兒還放浪!!我呸——」
那**煩還未解決,卻來了這麼一號人物!!蘇簾在車子裡就聽得清清楚楚了,蔣劉氏這般大嚎著嗓門,不就是想把更多人給引來嗎?!!
蘇簾未曾發作,四嫚先忍不住了,她不曾聽過蔣劉氏在毗盧殿中罵的那些骯髒話,這會兒已經氣得面紅耳赤了,一個竄身,四嫚便跳下了馬車,大吼道:「閉上你那糞坑子一般的嘴巴!!」
蘇簾正施施然從馬車裡走出來,她真沒心思理會這個潑婦了,便對四嫚個王嫫說:「趕緊轟走,免得髒了我的門口兒!」蔣劉氏這號人,也算一絕了!守了那麼多年寡,心靈扭曲,跟個精神病似的!
蔣劉氏回頭來瞧,看見蘇簾,幾個大步便迫近上來,四嫚卻挺上前去將人攔住:「沒聽見嗎?!!我們夫人和善,饒你一遭!還不快滾!!」
蔣劉氏一口濃黃炭吐在蘇簾腳下,恩狠狠道:「小娼婦!!這會子才回來,又是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去了吧!!我就知道,什麼大家閨秀!!你八成就是從花柳胡同出來的!!」
蔣劉氏嘴裡的話,翻來覆去,也沒什麼新花樣兒了,蘇簾這是第二回聽,也不那麼生氣了,正常人犯得著老跟精神病人生氣嗎?!!
蘇簾連看她一眼都欠奉,直接優雅地從她身邊蓮步走過,這種人你越是理會她,她越是纏著你不休!!
「小娼婦,給我站住!!」蔣劉氏這番被蘇簾無視,更加惱怒了,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就掙脫了四嫚,朝著蘇簾氣勢洶洶奔來。
蘇簾回頭一瞧,便見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蒜杵,高高揚起,狠狠砸在了蘇簾的腦門子上。這一切電光火石,不過發生在一瞬間,蔣劉氏攻擊來得極為突然,蘇簾哪裡來得及躲避?!!
農家都有蒜臼子,臼子必然配備蒜杵,平日用來搗蒜,也用作搗花生、大豆、甜杏仁之類的東西。都是用本地特有的堅硬耐磨的花崗巖制作的,蒜杵雖然不大,但到底是石頭做的,蔣劉氏又是猛力砸蘇簾,那作用自然非同一般。
蘇簾登時倒不覺得多疼,只覺得腦袋轟然麻木,仿佛驟然間大腦失去了對肢體的掌控,身子斜斜便倒了下來,額頭熱熱的,有液體蜿蜒著淌了下來,流入了左眼中,驟然半片世界都成了血色。
蘇簾倒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王嫫和四嫚驚叫著沖上來攙扶,蔣劉氏這會子倒是嚇得瑟縮了,手裡沾了鮮血的蒜杵也給扔在地上了。
蘇簾腦袋暈暈乎乎,仿佛天地都旋轉了過來,卻看到一對人馬已經近在眼前,為首的是汗血馬烈風……竟然是他——追來了!
蔣劉氏倒頭剛跑出去沒幾步,便被侍衛拿下。
玄燁跳下馬來,幾個大步上前來,便從王嫫和四嫚懷中奪過蘇簾。蘇簾只看到他那雙焦急而心疼的眼睛,他的嘴裡一聲聲再喚著她的名字,他叫她「阿妮」,雖然實際上叫著的並不是她,但是皇帝如何知道烏蘇裡氏的小名兒呢?
蔣劉氏被被制住,見蘇簾身子一個英俊男子的懷中,驟然間懼意全無,又滿是怨毒地咒罵:「小娼婦!你可抵賴不得了!你勾了野男人回來!!花柳街出來的小娼婦!!勾得姘頭都上門來了!!」
蘇簾已經混沌不清了,卻仍能感受到抱著他的男人胸膛中噴湧出來的怒火。
玄燁抬起頭,一雙冰冷的眸子迸射出的是懾人的氣息,蔣劉氏被嚇得罵人戛然而止,蘇簾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吐出幾個冷若冰霜的字:「去其舌。」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而已,侍衛立刻拔出匕首執行,只見一人捏著蔣劉氏的兩腮,迫使其張開嘴,另一人便將匕首伸入其口,輕輕一轉,便挑出一條血淋淋的舌頭,丟在雪地上,一滴一滴的血刺目至極。
蘇簾的眼睛驟然間愕然瞪大,不久便合上,身軀一軟,倒在那個懷中,陷入沉沉黑暗中。
……………………
歪脖子大柳樹下,知了吵個不停,吵得人腦袋都嗡嗡的,她最討厭知了了!!
爺爺在柳樹下乘涼,搖著大蒲扇,滿是褶皺的臉上除了皺紋還是皺紋,他吧嗒吧嗒抽著老旱煙,煙味嗆得人很討厭!但是大黃狗阿福卻老老實實趴在爺爺腳下,搖著大尾巴。
但是一瞬間,一切都變了,不是夏天,而是白雪皚皚的冬日,一個面色慘白圓臉的婦人吐著像白無常那麼長的舌頭,朝著她張牙舞爪沖了過來,蘇簾嚇得想要跑,卻發現腳是長在地上的,她分毫也動彈不得!!
突然間,一只利劍劃破長空,從圓臉婦人口下斬過,硬生生切下了那條長舌頭!!淋漓的鮮血潑了蘇簾一臉。
「啊——」蘇簾從噩夢中驚叫著醒來,「舌頭!!」
睜開眼,放知一切皆不過是夢罷了!只是那夢境太真實了,蘇簾的腦袋還有些暈沉,故而還是忘不掉那飛落的舌頭和那殷紅的血滴。
「娘娘醒了!」翠綠的瑪瑙珠簾之外,是四個一色淺藍衣著的侍女。她們這一聲叫出來,立刻便見皇帝大步走進來,侍女行禮,卻被皇帝擺手斥退出去。
皇帝坐在床畔,有些驚喜地望著蘇簾:「你可算是醒了!」
「舌頭……」蘇簾腦袋裡想的是那個,嘴裡便不由自主地吐出來了。
玄燁面色不由頓住,方才露出幾許愧意:「是朕昨日氣急了,不該在你眼前就下令。」
蘇簾的腦袋還是沉重得厲害,見到皇帝在她眼前,不由地清醒了三分,旋即心頭一震,這個臥室並不是她的蘇宅!難道她已經被皇帝帶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