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側福晉帶秋格格來給您請安了!」四禧打簾子進來稟報道。
秋格格便是最終蘇簾選中的那個宮女了,長得倒是清秀端正,體型勻稱,只不過胸部不怎麼發育罷了,年已經十七歲了,是三年前小選入宮的宮女,略識得幾個字,原本在茶庫做記賬的二等宮女,如今成了胤祚的侍妾,在很多人看來簡直是飛上了枝頭做鳳凰了。
秋格格不姓秋,而姓秋佳氏,是地地道道的滿人,蘇簾私底下叫人查了,她性情不錯,說話也直爽,很合蘇簾的胃口。如今已經穿著旗服、花盆底兒了,小主的裝束。不過走路還不怎麼順當的樣子。因為做宮女,是不穿花盆底的,乍然換了,似乎有些不大適應。
蘇簾瞧她眉宇已經清正,暗暗納罕,都進了清溪書屋好幾日了,居然還沒被她兒子給吃掉啊!看樣子胤祚是真心不喜歡這樣胸脯不發育的女人啊。
阿克占氏與秋佳氏齊齊行了禮,蘇簾賜坐賞茶,又問了阿克占氏的胎。
阿克占氏笑著道:「孕吐並不厲害,反倒是爺說,奴才長胖了幾分呢。」
瞧著阿克占氏一點也不介意長胖的樣子……額,別看她兒子瘦巴巴的,原來卻喜歡肉感的美人兒啊!不過也好,肉感些的,總比骨感的健康。但是阿克占氏年紀著實太小了,蘇簾少不得多關心些。雖然她還沒怎麼做好當祖母的準備,可是孫子來了,她總得替自己兒子多負點責任吧?
想她不過才三十出頭,竟然就要當祖母了?放在後世,只怕都能上新聞了。
跟在阿克占氏身後的螺玳也微笑著稟報道:「側福晉胃口不錯,太醫也說胎相日漸穩固,娘娘請只管放心。」
蘇簾又問:「現在吃著什麼藥呢?」
螺玳回答道:「十三太保,安胎的良方。」
蘇簾道:「若胎相穩固下來,便適時停了藥吧。是藥三分毒,這東西是能不喝就不喝。倒是可以叫太醫斟酌個滋補的藥膳吃著。」
阿克占氏露出俏皮的表情:「多謝娘娘,奴才也怕了那苦藥汁了!」
蘇簾不禁呵呵笑了,到底還是個小丫頭呢!蘇簾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秋佳氏。便問道:「你進清溪書屋也有些日子了,住得可還習慣?」
秋佳氏忙福身,咬唇道:「回娘娘的話,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蘇簾卻聽出了她話裡的哀怨氣,不由有憂心起女人的嫉妒心,便板了臉道:「記得守著該守的規矩,別逾越了不該逾越的線兒!」
秋佳氏不盡一凜,急忙跪了下來,戰戰道:「是,奴才謹記在心!」
蘇簾淡淡「嗯」了一聲。道:「起來吧!只要你守著規矩,本宮自不會虧待了你!」便對四禧道:「去把那對雕玉蘭的犀角高足杯和那塊白玉平安佩取來,賞賜給秋佳氏。」
阿克占氏忙含俏道:「娘娘還是更疼秋佳妹妹,那對犀角杯,奴才討了好幾回。您都沒賞呢。」
——秋佳氏的年紀比阿克占氏大,可阿克占氏卻如此熟稔地稱呼妹妹……
蘇簾暗暗思忖,阿克占氏到底不如從前那樣單純了,也學會爭寵了。不過她的舉止,尚且在蘇簾容忍的范圍之內,學聰明些,也好。起碼能夠自保些,也省得她多費力氣。便淡淡道:「今春,奉天將軍進獻了些玉雕物件,有一尊不錯的青白玉坐蓮觀音,就賞給你,省得你酸裡酸氣的!」
卻不曾想。蘇簾賞賜的觀音,不但未能替阿克占氏保胎,不過月余,便傳來了阿克占氏小產的消息……
彼時蘇簾尚在教小女兒小羊羊打絡子玩,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幾乎不可置信,「她胎相不是已經見穩固了嗎?怎麼會突然小產?!」
螺玳跪在地上,重重又磕了一個頭,含淚自責道:「側福晉去百音閣聽戲,回來的路上便摔倒了,當場就見了紅,太醫趕到的時候,胎已經落了!」
「怎麼會摔倒呢?!那麼多人跟著伺候,竟會叫她摔著?!」蘇簾急切地質問道。
「因為夜裡有些冷,奴才折回去給側福晉拿披風,再追上來的時候,卻看見跟在側福晉身後的一個宮女,突然伸手推了側福晉一把!奴才來不及救,側福晉便重重摔在青石路上了。」
蘇簾來不及問太多,也顧不得天色已經黑沉沉的,立刻便叫人準備肩輿,便去了清溪書屋。
這裡燈火通明,室內雖然已經拾掇乾脆了,但是還能聞見血腥的氣息,阿克占氏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眼睛紅通通,淚水還在不停地掉,嗚嗚咽咽,哭得極為悲切。
胤祚畢竟才十五,憤怒勝過悲傷,嘴裡正咬牙切齒怒吼道:「不必送去慎行司了,直接打死!!」
蘇簾進門的時候正看見,小萬子和小伍子兩個太監拖著一個嚎哭不止的宮女,便喝止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先與我說清楚了再做處置!」
「額娘!」胤祚幾步上前來,指著臉蛋已經被打腫了的宮女道:「是濃雲這個狼心狗肺的賤婢推倒了富蘇裡!」
阿克占氏哭得聲音斷斷續續,聲聲哽咽:「是奴才自己瞎了眼……」
臉蛋紅腫變形了的宮女濃雲卻譏笑道:「分明側福晉自己食言而肥!您明明答允了奴才,要讓奴才伺候六爺!明明一早說好了的,您卻轉臉就反悔了!!」
蘇簾一聽,登時便明白了,這個叫濃雲丫頭便是阿克占氏的陪嫁,之前阿克占氏的確說過要讓他給胤祚當通房的!可惜蘇簾沒答允,她打心眼裡就不喜歡這種想爬床的丫頭!
阿克占氏一聽,頓時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差點沒被氣暈過去。胤祚卻氣得臉都變了形,一腳便朝著那宮女的胸口踢了過去,「賤婢!!你這種醃臢之輩,也配做爺的侍妾?!簡直是癡心妄想,就算側福晉肯抬舉你,爺也不會答允!!」
「夠了!」見胤祚還要在踢打。蘇簾上前一把攔住,看到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濃雲,冷冷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濃雲眼中微微躲閃了幾許,又立刻仰著脖子。色厲內荏道:「沒有人指使!是奴才憎恨側福晉說話不算話!」
蘇簾冷笑道:「那你可知,謀害皇孫,當誅九族!!」
濃雲頓時眼色都變了,身子隱隱在顫抖:「是奴才推倒了側福晉的,奴才一人做事一人當,和奴才的家人無關!」
蘇簾忍不住嗤笑出聲:「你做出這種事兒來,居然還妄想著不牽累家人?簡直是笑話!你既有了這等念頭,便該有叫全家都給你殉葬的心裡準備!!」說罷,便吩咐小凌子道:「去查查她還有什麼家眷,一個都不許漏網!!」
「不——」濃雲淒厲地吼了出來。她撲上來一把抱住了蘇簾的大腿,泣不成聲哀求道:「娘娘,求您開開恩,饒恕奴才的家人吧!奴才願以死抵罪!」
胤祚怒火沖天,指著濃雲便罵道:「你這賤婢的一條賤命。焉能抵得過爺的子嗣?!拖出去打死!再叫她九族抵命!!」
「六爺!您當真如此薄情嗎?」濃雲仰著紅腫難看的臉蛋,泣淚連連望著胤祚,「您當真一點也不念昔日之情嗎?!」
蘇簾一聽,立刻斜眼睨向自己兒子,你妹的!!聽著就有奸情!!
胤祚頓時漲紅了臉,十分惱羞的樣子,說話聲已經不似方才那樣底氣十足了:「額娘。兒子、兒子……」
蘇簾斜瞇的眼睛扔出幾只刀子,刮在胤祚那張俊臉上,原來罪魁禍首在這兒呀!你特麼的,拉了人家上床,事後居然想不認賬?!渣!!欠揍!!欠削!!
胤祚縮了縮脖子,床榻上的阿克占氏這才抹淚道:「是奴才安排濃雲也給爺侍寢的。原想著請示過娘娘,就給她的名分……沒成想娘娘指了秋妹妹……奴才只想著遲一些,再跟娘娘替她求個名分的,哪裡想得到濃雲她竟如此要害奴才!」說著,又是淚流哽咽不止。「奴才的孩子——沒得冤枉啊!!」
蘇簾瞥了一眼地上也哭得涕泗滂沱的濃雲,冷冷道:「你最好早早招供了,到底是誰指使!否則你得死,你全家也要陪葬!!」
濃雲使勁搖著頭,哭得眼睛腫若核桃,更加難看了。
蘇簾氣得怒火翻騰,當即質問:「你是不想招供?還是不想叫你全家一起死?!」——一個小小陪嫁侍女,蘇簾不信她有這般膽子!!若背後無人指使,如何敢謀害皇孫?!她選在天黑時候動手,不就是心存僥幸,覺得誰都看不見,便有機會蒙混過去嗎?若非恰巧被從後頭趕來的螺玳看見了,保不齊她便逃脫懲處了呢!!
這時候,小凌子稟報說玄燁身邊的梁九功傳旨來了。
「皇上口諭:宮女濃雲著即賜死!另外請娘娘去春暉殿一趟!」梁九功略弓著身子道。
「什麼?!」蘇簾不由吃了一驚,明擺著濃雲背後有指使的人,若她死了,豈非一切線索都斷了?!
梁九功忙笑著道:「皇上自有聖斷,請娘娘先去春暉殿吧。」說著,便示意了身後的二個太監,太監立刻上前來,一個捂住濃雲的嘴巴,另一個便將她拖了下去。
「等等!!」蘇簾立刻幾個大步上前,「皇上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娘娘,皇上是有苦衷的,您還是不要多問了,還請立刻去春暉殿吧!」梁九功翻來覆去還是這句話。
蘇簾憤憤一甩袖子,好啊,她倒是要去問問,他到底是要打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