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虞美人乃是行走江湖的人送錯號,而她的真名,叫止水。
蘇右說,他與止水乃是友人引薦相識。有一日,兩人路上偶遇之後,便一起坐下來喝茶。不料,暢聊正酣,卻有一群蒙面人殺入。而止水,便是那時死在了她的那些仇人手裡。
江湖恩怨,難以明說。刑關等人聽聞後也不便多問,只能沉著臉,繼續探查。此時事關重大,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其他暫且不談,光是那靈柩中的大皇子,就是個等不起的主。
於是,經過一系列的明察暗訪,他們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封府。
理由很簡單,朱府和錦侯府雖也培植虞美人,但都已經謝了。只有封府的虞美人,開得正豔。
正當大夥兒摩拳擦掌,準備一同去封府一探虛實的時候,潭州知州周大人又得到了個新消息。
有個邋遢的流浪漢跑來府衙報案,說是昨日子夜時分的湘江水岸,他正在殺人現場!
此人初來乍到,因被人排擠無處可去,便一個人摸索到野外,隨手找了個小山洞歇息。夜裡,他睡得正甜,忽聞馬蹄人聲無數。迷迷糊糊地揉著眼伸頭去看,才發現遠處火光衝天,不知從何處來了一隊軍爺。流浪漢平時囊中羞澀,偶爾也會扒點小錢使使,突然見到刀劍傍身的官爺心裡就有點發慫。再加上那領頭的大鬍子將軍,不知為何正扯著嗓子罵人,更是嚇得縮回小洞中一動不敢動。
如此提心吊膽地靠了好一會兒,外面的聲音莫名就輕了,隨即傳來了一陣陣樂聲。流浪漢大字不識一個,樂器更是一竅不通。被追問了半天,只得說大概是簫聲吧,「嗚嗚嗚嗚」的,聽起來像是女人在哭,甚是淒涼。
蘇右當時聽到這兒就臉色一白,說那名叫虞美人的殺手,兵器正是一把蕭中劍。據說,她生前也酷愛簫。
眾人越想越玄乎,忙問那流浪漢是否看到凶手。
流浪漢打了個冷戰,哆哆嗦嗦地說當時半夜三更的,他忍不住好奇,便又伸出頭去看。遠遠的,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趴在一個棺材上。流浪漢直以為見了鬼,嚇得屁滾尿流,在山洞裡縮成一團,直到天亮才敢出來。至於那女人的相貌身形,他只知道身材窈窕,其他就完全一無所知了。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但是一個小女子,又是如何將這些曾馳騁沙場的戰士,給一擊斃命呢?
如此毫無聲息取人性命的事,就算是那位囂張一時的女殺手止水,也不可能做到。更何況,那女殺手早已魂歸幽府,不在人間了。
那麼問題來了:女人、虞美人花以及簫聲。這些,難道就都是巧合?
這世上真有如此多的巧合嗎?
四下無人,阿四扯下一張泛黃的樹葉把玩,對刑關道,「已經過去一天了,查察司還是沒有回音嗎?」
「查察司的消息我已經收到了,」刑關緩緩道,「時間太緊迫,所以只說要留心封府。」
「查察司的動作還是很快,」阿四轉過頭,道,「另外一個來消息了沒有?那叫止水的女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刑關少有的面露疲憊,皺緊眉頭道,「說來也奇怪,查察司來信說,他們查不到絲毫信息。」
阿四驚訝,「沒想到,這天下,還有陰司查不到的事情。」
刑關不答,道了聲累便先行回房休息,而阿四則一個人轉身往小花園行去。
忙碌了一天,在花草的香味中靜靜待一會兒,是件非常享受的事情。阿四微微眯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近幾日她睡得不是太好,那個髒亂的雨巷、營帳內的偷襲、桌上的人頭,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夢中。每一夜,只要一沾枕頭,這些畫面便不停交錯。最令她崩潰的是,每每用盡了全力,她都無法看清夢中人的臉孔。
正煩惱間,阿四的身子猛地一僵。她下意識地豎耳傾聽,雙眼極快地掠過週遭的每一處暗影。
知州府的花園不算太小,但其中那一株株的秋海棠分外扎眼。四季不絕的秋海棠此時開得正好,一簇一簇的花朵五彩斑瀾,妖豔繁茂。秋風一吹,便紛紛搖擺,繡姿各異。
阿四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步一步地往花叢中走去。正準備伸手一看究竟,卻聽身後傳來蘇右的聲音。
「阿四姑娘。」
阿四驀地停了動作,回身道,「蘇右?」
蘇右見阿四神情緊張,順口道,「阿四姑娘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嗎?」
阿四掃了掃四周,搖搖頭,不安道,「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蘇右聞言一驚,沉聲靜氣地站在原地,雙眼卻謹慎地看向了四周。片刻後,才道,「這,阿四姑娘,這小花園裡連隻鳥都沒有啊……」
阿四面色一囧,舒了口氣,笑道,「可能是我最近沒睡好,總是疑神疑鬼的。蘇右,找我何事?」
蘇右難得地面色嚴肅,道,「我家公子剛剛得知一件事,想尋刑關公子商討一二。可是幾乎找遍了整個知州府,都沒有找到他本人,不知阿四姑娘可知道刑關公子去了哪裡?」
阿四奇怪道,「怎麼可能,師兄他明明回房歇息了。」
蘇右搖了搖頭,道,「我們去敲過門了,裡面無人應答,難道是睡著了?」
阿四想了想,又道,「不可能,師兄向來眠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來。」她見蘇右面有異色,也有些擔心,「要不這樣,我跟你一起再找一找,師兄他應當不會隨意亂走的。」
蘇右點頭贊同,正待阿四一起走,卻聽「嘶啦」一聲響。
原來,阿四的衣角不小心被一根枝椏勾住,一動之下,半片衣角竟被生生扯了下來。更讓人鬱悶的是,旁邊那枝椏上生有倒刺。勾住衣角的同時,也將阿四的另一邊裙角給死死勾住了。
蘇右見阿四蹲在地上忙碌,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告辭一聲,道,「此事緊急,蘇右先走一步,阿四姑娘慢慢解就是。」
阿四無奈,只得答應一聲,然後一個人悶著頭,哼哧哼哧地將那些倒刺弄開。
恍惚間,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阿四敢肯定,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她手中頓時慢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握緊手邊的油紙傘傘柄。
驀地,一道掌風從背後刮來,又急又快,剛勁猛烈!電光火石之間,阿四就地一滾,緊接著腳尖朝樹幹上斜斜一點,便如一隻乳燕,刷的一聲朝右側掠去!然而,對方動作也快。眨眼間,一雙肉掌好似如來佛印,重重威壓,狠狠從高空拍下。阿四隻得將柄中短劍往外一遞,然後咬牙棄劍,抽身而退!
彈指之間,對方步步緊逼,打得阿四完全落了下風。可是,阿四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瞧見。
「噌」!
短劍一聲悲鳴,被對方掌風輕輕一掃,竟整個插、進了地下。
阿四心中狂跳,口中卻叱道,「何方宵小,報上名來!」說著,乾脆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揉身逆著掌風向斜上方撞去!
「咦?」對方似乎沒想到這女人打起來如此不要命,詫異出聲的同時,手上也緩了一緩。
也就是這麼一緩,阿四已經在空中詭異地一個騰空回轉,身輕如燕地站在了樹幹之上。而對面那棵鬱鬱蔥蔥的青松之上,有一個白衣翩翩的女子,猶如那凌空而來的九天玄女,悠然而立。
阿四隻覺得背後一涼,手心禁不住出起了冷汗。
因為,此女子白衣墨髮,臉戴面紗,鬢髮邊簪了一朵紅豔豔的虞美人。
空靈,美豔,卻更令人覺得詭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女子不但停止了攻擊,還如魔怔一般地立在當場。滿眼不可置信地盯著阿四,聲音低啞道,「小池?」
阿四可不管這女人在磨蹭什麼,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下,虛晃一招,扭身便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