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的知州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太子所給的期限將至,凶手卻跑了。跑路之前,還將知州府衙役給重創!於是,死的死,傷的傷,能用的人就更少了。
作為潭州的知府,周大人他老人家很操心,飯不思茶不想,連怡紅院裡最愛的小紅也沒時間去看。跑進奔出,恨不能再多長出幾個腦袋來才好。
這不,他剛想坐下喘口氣,下人來報,說刑關公子醒了。於是,水也來不及喝,周大人抖著一身肥肉,吭哧吭哧就往刑關所住之處跑。
開玩笑,這刑關可是當今虓虎大將軍的兒子。倘若死在了他府上,頭上這頂烏紗帽不掉也要晃好幾晃啊!
值得慶幸的是,刑關並無大礙。
周大人氣喘吁吁趕到的時候,刑關已經起來了。之前突然昏迷的苗族少女阿朵,不知何時早已甦醒。此時,她正端著一隻小瓷碗,一口又一口地給刑關餵粥。
孤男寡女,俊男美女,郎才女貌,你儂我儂……
周大人腦海中閃過一系列的詞語,暗道:這個,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啊!
然而刑關已經看見他了,「周大人,如何了?」
周大人還沒從幻想中回過神來,被問得一懵,「何事如何了?」
刑關面露不悅,擰眉道,「我是說阿四,阿四找到了沒有?」他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地推開了阿朵遞過來的勺子,「早說了我不愛吃這些黏糊糊的東西,拿走。」
阿朵原本粉面含春,被這突然一喝,瞬間眼睛就紅了,含著一包眼淚委委屈屈道,「刑關阿哥……」
呃,果然來的不是時候啊!周大人尷尬地咳嗽一聲,道,「刑關公子醒過來便好,這要是有個萬一,我可怎麼跟何將軍交待啊。至於阿四姑娘,蘇公子說是有了線索,帶著人出去了。刑關公子就好好養傷,等消息就好,不必太過勞神。」
話一說完,也不等刑關反應,大呼一聲府中有急事好忙,便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那麼,蘇公子去哪兒了?
蘇公子正在花叢中喝茶。
還是那個開滿虞美人的所在,蘇公子手中一杯龍井,茶的清香混著撲鼻的花香,口舌之中似要美出一朵花來。
而他對面的輪椅之上,玨少爺的臉色卻不太好。他仍舊愛憐地撫、摸著身邊的虞美人,嘴角的線條卻繃得緊緊的,「玉兒,她是封府撥給玨的侍女,從小就跟在玨身邊,是個乖巧安靜的女子。如今人死魂消,玨還沒說什麼,你們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玨少爺此言差矣,」蘇公子將茶杯放在茶几上,「須知你口中的玉兒可是凶手同犯,蘇某閒人一個自然不能如何,但若是逼得急了,朝廷也不是好惹的。」
封玨眼風凜冽,冷聲道,「蘇公子何出此言,難道玨一個瘸腿人士,還能跑出去到處殺人麼?」
俗話說得好,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兩人沒說上幾句,口氣就差了起來。一旁的老管家一看便是個人精,見狀插嘴道,「少爺,這些貴客前來只是為了問一問玉兒,我們知無不言即可,您身體最重要,切不可隨意動怒。」
封玨聽後整了整神色,方才放緩了口氣道,「玉兒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侍女而已,至於跟哪些人來往過密,我們並不清楚。該說的,我們都說了。不知蘇公子,還有何吩咐?」
封玨的口氣並不算太好,蘇幕遮卻也不在意,站起身來作了一揖道,「吩咐不敢,倒是勞煩玨少爺幫忙四處查看一番,否則萬一何將軍的愛子——刑關公子怪罪下來,蘇某可是吃不消的。」
「你!」封玨聞言怒不可遏,正要發作,卻被身後的老管家一按。於是冷哼一聲,扭過頭再不吭聲。老管家見此,道了聲,「這邊請。」低著腰,領著等待多時的蘇右前去搜查院落。
風吹花搖擺,一朵朵虞美人猶如化作花木的仙子,扭出了一支支風姿各異的舞蹈。如此,身邊只有悶不吭聲的蘇左和封玨相陪的蘇幕遮,也顯得不是很無聊。
時間飛逝,蘇右再次出現的時候,已近中午。他將一眾衙役留在外面,獨自走到蘇幕遮身邊,搖搖頭道,「四處都搜過了,沒有任何痕跡。」
蘇幕遮聞言眉頭一皺,卻聞那封玨少爺冷哼一聲,張嘴便道,「慢走,不送!」
蘇幕遮道了聲叨嘮,「有花無酒無味,蘇某就先行告辭了。」說著,領著人轉身朝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只見他突地一頓,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一笑,道,「王玉,真是個好名字啊,玨少爺覺得呢?」
話畢,也不顧臉黑如鍋底的封玨,微微笑著拂袖而去。
回來路上的馬車裡,陪侍在側的蘇右想了又想,對蘇幕遮說,「公子,此事,真的要吩咐崔判官?」見自家公子並不阻止,便大起膽子接著道,「此時我們正在緊要關頭,把陰司牽扯進來,恐怕……再則,公子您對阿四姑娘……」
蘇幕遮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雙眼,眸中陰晴不明,「如何?」
「公子,為了阿四姑娘,您破例太多了。你是我們的……」
蘇幕遮一擺手,打斷道,「這個女人有大用處,是我手中不可或缺的籌碼。時機未到,不能有任何損失!」他似乎很疲憊,按了按太陽穴,喃喃不停,也不知道是說給蘇右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為了得到這個女人的信任,我不介意讓她喜歡上我。而為了讓她真正死心塌地地喜歡上我,我也不介意假裝很喜歡她。我如今還清楚地記得,她為了那個人做過些什麼。情愛,能讓女人為之瘋狂啊……」
情愛,也能讓男人為之徬徨啊!蘇右想說,卻最終閉上了嘴巴,隻字未言。
不知名的某一處廂房,阿四悠悠轉醒。
「你醒了?」
隨著低啞的聲音響起,阿四轉頭便看到那個坐在桌邊的女子。她依舊一身白衣,面罩輕紗,卻支著下巴,笑呵呵地看著阿四。
阿四不想問這是哪兒,你是誰,為什麼偏偏抓我等諸如此類的傻問題,她試著運了運氣,發現一切正常後大喜過望,暗自籌謀著如何才能逃出去。
「別想了,就你這點功夫,能逃得掉麼?」
這個女人……
想一想湘江岸邊的屍首,再回憶一下她那嗜血如妖魔的模樣,阿四心中一陣惡寒。卻見那白衣女子長嘆了一口氣,失望道,「你果然不認識我了。」
阿四一愣,忽然想起此人挾持自己時,說過自己像一個人。於是,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白衣女子說到這兒,突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然後哈哈一笑,道,「也怪我,此番模樣,你恐怕是要認不出我了。那,如果這樣呢?」
說著,她右手伸到耳後,將面紗輕輕摘下。
「你是……」阿四耳中嗡的一聲響,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之人,腦海之中一片混亂!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