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這一巴掌聲音清脆,扇得很重!
靜怡半張臉一瞬間腫了起來,人都有點發懵,卻不顧一切地跪倒在地。
「娘娘饒命,這,這,奴婢明明交待那桂香只是將人迷暈帶走,娘娘明察啊!」
「明察?人都死光光了,你倒是說說看,該從何查起?!」貴妃椅上,太子妃莊瑤橫眉冷目,怒道,「只是讓你栽贓陷害,將那阿四給趕出行宮而已!這點小事,你竟然還能讓潘寧當場撞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娘娘息怒,奴婢也著實不知潘小姐為何會莫名出現在梅林附近。但是,儘管被她當場撞見,奴婢也告誡那桂香不可輕舉妄動,只是將她藏起來而已!」
「既然如此,那桂香為何又突然動手殺了潘寧?你可知道,這潘寧,乃是本宮掌控太子後宅的重要一子!連她身邊的桂香,也是本宮親手精心挑選,你,你!」太子妃莊瑤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指著近侍靜怡,顯然是氣急攻心,說不出話來。
「娘娘息怒,娘娘保重鳳體!」太子妃一向溫婉端莊,便是人後發怒,也是極少的。靜怡見狀更加惶恐,顫抖著聲音說道,「奴婢斗膽,猜此事必然與許夫人脫不了關係。更何況,整個尚書府都知道,許夫人與潘小姐兩姐妹的關係並不融洽……」
「這些事本宮自然知曉,如若不然,也不會為了拿捏潘寧,特意邀了她來接人。但是,許夫人此人本宮再熟悉不過,有野心卻無甚膽量,夫家雖算個將軍,但終究是個閒職,怎可能做出此等弒殺親妹的舉動?」
「可是,奴婢這兩天藉著娘娘整頓行宮之令,仔細排查了一遍所有下人。昨日更是抽空,連許夫人府中也親自走了一遭,並未發現任何疑點。」
「你都查仔細了?」
「奴婢查仔細了,確無遺漏!」
太子妃聞言雙眉緊鎖,沉默半晌後,洩氣般靠回貴妃椅,道,「罷了,此案既然已結,也絲毫沒有牽扯到本宮,便隨它去吧。你且記住,若再有下次,便不用跟在本宮身邊了!」
「是,奴婢遵命,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
房中主僕一乏一喜,誰都沒有注意到房頂上有個人影正悄悄退去。他兩眼精光熠熠,幾個騰挪飛縱,便輕輕落在了一間書房裡。
「啟稟主公,太子妃娘娘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決定收手了。」
他單膝跪地,躬身稟告,可惜半天沒聽到任何聲響。正遲疑間,耳邊「啪嗒」一聲,繼而響起太子殿下的哈哈笑聲。
「罷罷罷,孤棋差一招,輸得心服口服。」
「殿下承讓,在吳語大人面前,蘇某也頗有班門弄斧之感。」
見言談之間提到了自己,待立一旁的吳語拱手謙虛道,「哪裡哪裡,蘇公子棋藝精湛,吳語佩服不已。」
軒轅徹將手中白子一丟,哈哈大笑,「二位乃是孤的左膀右臂,都不必自謙。」說著他朝跪地不起的黑衣人擺擺手,待他悄聲退下,才沖對面正襟危坐的蘇幕遮道,「若非蘇公子及時提醒,孤恐怕早已急急忙忙娶了潘寧,在父皇那兒落一個染指兵權,覬覦皇位的印象。」
「殿下此言差矣,」蘇幕遮行了一禮,道,「那位子早晚都是殿下的,何來覬覦之說?只是您如今萬人之上,卻終究在一人之下。聽聞今上龍體有恙,凡事,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太子軒轅徹含笑點頭,連一旁的太子太傅吳語也贊同道,「幸虧蘇公子來得及時,否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於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一番謙讓恭維。最後,還是軒轅徹瞧了瞧窗外,道,「天色不早,聽聞蘇公子今日有訪客來到,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哦,乃是失散的家僕來尋,」蘇幕遮不好意思地笑笑,作禮回道,「既然殿下開恩,蘇某便先行告退了。」
門被打開,然後又關上。當房內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吳語臉色便嚴肅了下來,道,「殿下,此人心有城府,不好把握啊。」
軒轅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慘敗的棋局,「若無心機,怎能憑一己之力,扭轉燕陽關局勢,智退姜國三千玄甲騎兵?再者,」他指了指棋局,笑道,「蘇幕遮在孤面前絲毫不隱瞞實力,此等驕傲之人,想必也不屑四處賣弄罷?」
「若是真心臣服,自是再好不過,但最近朝堂表面風平浪靜,底下卻暗湧不止,殿下還是得小心為上。尤其,這潘二小姐一事,若是一個不小心……」
吳語苦口婆心,軒轅徹也隨之皺起了眉頭。只是想了一想,又道,「此事隨他們如何去查,最終還是要落到許夫人頭上。便是退一萬步,查到了阿瑤身上,孤也有的是辦法脫身。」
吳語聽到此處,內心焦灼不安,嘆息道,「殿下此事實在操之過急,雖然及時將那許夫人滅了口,也將太子妃娘娘摘除了出去,但……」
「一個女人而已,本也不是很喜歡,死了便死了。若那潘東真心來投,便是明了真相,也不會有異動,而若是假意……」軒轅徹似不耐煩,扶亂滿盤棋子,冷哼道,「至於阿瑤,若非她與孤同為東宮之主,孤也不願意花那力氣去幫她脫罪,將左相府一道牽扯進去豈不是更好?」
吳語見狀,想著尋了機會再談不遲。於是,垂眉斂目站在一邊,再不多言。
這方斂容屏氣,那方蘇幕遮卻言笑晏晏。
「如何,都打點好了?」
「回公子,都按照您的吩咐進行。刑關和天眼昨日到了邕州,此時應已護著何將軍往京城趕了。而那許夫人,蘇左已經將她救回,只等公子吩咐便可。」
蘇幕遮滿意地點點頭,低聲道,「很好,不要暴露身份。然後,找個適當的機會,將許夫人送到潘東潘尚書面前。」
「是,」蘇右一臉喜色,道,「待潘東知曉這都是太子在背後搗鬼,必然願為公子盡一分綿薄之力!屆時,軒轅徹四面楚歌,根本就不是公子您的對手!」
「對手?」蘇幕遮神色淡淡,緩緩道,「本公子的對手,從來都不是他軒轅徹。」
蘇右自知說錯了話,瞧了瞧自家公子的臉色,連忙轉了話題,道,「公子,小白師父按說應該到京城了,可是……」
「這傢伙,定是又窩在哪裡偷酒喝呢!」蘇幕遮毫不意外,甚至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道,「你交代下去,讓下面的人多跑跑酒樓,眼睛都睜大一點,逮到那隻小和尚,就趕緊給本公子送過來。」
蘇右抱拳稱是,正想問一問那畫卷之謎可有進展,抬頭卻發現自家公子不見了蹤影。焦急間,聽得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於是,趕忙回身轉頭去看!
只見,適才還淡定從容、玉樹臨風的蘇公子,轉身便曲著腿兒半蹲在角落裡。
乒呤乓啷,辟裡啪啦,一陣翻箱倒櫃……
蘇右默默看了一會兒,結果眨眼的功夫便滿地七零八落,亂作了一團。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一邊跟著自家公子屁股後面撿東西,一邊問道,「公子,可是有何重要之物?說來讓蘇右幫你找便是。」
蘇公子卻如聾了一般,自顧自忙成一團。他一會兒凝眉沉思,一會兒偏頭苦想,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拎著兩件衣服跨過衣箱,興沖沖站到了蘇右面前。
「你來看看,這兩件披風,哪件好看?」
蘇右瞅著自家公子滿眼星星的模樣,又瞅了瞅兩件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披風,然後隨意指了一件,道,「呃,這個,這個可能好一點。」
「這件?」蘇幕遮狐疑地看著蘇右,「你確定?可這件領口有絨毛,跟本公子身上這件也太像了。」他搖了搖頭,拿起另外一件純白披風,道,「要不還是這件吧,純白色,本公子喜歡。」
蘇右被弄得滿頭霧水,有點摸不著頭腦地問道,「可是公子,您身上這件狐裘也是純白的啊。」
蘇幕遮聞言瞥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本公子天天穿這套,人家看都要看膩了!」
蘇右這下更加稀里糊塗了,傻乎乎道,「誰,誰看膩了?」
「當然是阿四啦!」
說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蘇幕遮突地抿嘴一笑,微紅著臉換好了披風,然後腰身一板,站直了身子道,「如何,這樣是不是更好一些?」
蘇右已然瞠目結舌,大張了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公,公,公子……」
「怎麼,不好看?」蘇幕遮神色一急,慌慌張張地垂頭看了幾眼,道,「果然,太素了,根本襯不出本公子的氣場!」
思忖片刻,他忽地眼前一亮,然後手忙腳亂地換回原來的狐裘,又支使著蘇右幫他取來一塊環形玉珮掛在腰間。
「唔,這樣才好看。」
蘇右的臉都快要憋成了大便色,他瞧了瞧窗外愈漸濃烈的黑色,忍不住道,「公子,天黑了,阿四姑娘恐怕看不清您換了塊玉珮吧?」
意思是,公子誒,您大動干戈只為佳人眼前一亮,可是這烏漆墨黑,人家壓根兒看不見吧?
卻不料蘇公子聞言略一思索,竟點點頭正色道,「唔,言之有理,這樣,你去為本公子找只燈籠來照一照。」
「……」
於是,朦朧月下,曖昧的那一條小徑上,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蘇公子手提一盞雕花燈籠,突然出現在了阿四眼前。
他一雙鳳眸波光流動,隱在暗影中的臉上燒成一片,然後深吸一口氣,脫口而出道:
「阿四,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