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廣大,您查到了什麼?」
「孤查到了……」
軒轅徹側首抬眸,神情卻是一怔。
眼前是雪白柔嫩的脖子,上面是再熟悉不過的容顏,襯著撲鼻的甜香,竟讓他不由心搖神動。情不自禁地,他眸光一暗,一口親在了那截凝脂白玉般的脖子上!
阿四正滿心惶急地等著軒轅徹說話,陡然間,卻覺脖間一燙,繼而一個閃神,竟被人拉進了懷裡。
剎那間,龍涎香撲鼻而來!
「軒轅徹!」
驀然回神之後,阿四大怒,掙紮著就要起來。軒轅徹卻用力將她摟在懷中,不顧她的廝打,恨聲道,「蘇幕遮就真的那麼的好,比孤這一國儲君還好?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後悔!」阿四先是一僵,繼而怒聲道,「軒轅徹你這個小人!」
「小人?呵,那孤今日就偏要小人一把!」說完,軒轅徹雙臂用力腰下一沉,竟直接將阿四壓在了桌上。
阿四的輕功少有敵手,武功卻著實太爛,此時被軒轅徹先發制人壓在桌上,竟一時動彈不得。
桌面冰涼,她的心也跟著涼成一片。
千鈞一髮之際,卻聽門「砰」的一聲巨響!
房中二人皆是一頓,同時循聲去看。卻見逆光之中,有一男子峨冠博帶,負手而立!
他先是皺眉掃了眼房中情形,隨後抬腿而入,朝軒轅徹一禮,道,「殿下息怒,不知我這女人何處惹您不開懷,竟需殿下親自動手責罰?」
軒轅徹臉色巨變,怔然間鬆開了雙手。而阿四也是反應奇快,一個閃身便跳到了蘇幕遮身後。
蘇幕遮原本黑著一張俊臉,此時見阿四如一隻受驚的小兔,雙眼通紅地藏到自己背後,他心頭忍不住一軟,頓了良久才回過神,道,「殿下,不知她所犯何罪,不妨說與蘇某,待到蘇某回去,定會好好教訓她。」
此時此刻,軒轅徹也是悔不當初。明明是要好好談一場交易,怎就莫名其妙變成了這番模樣?
他有些洩氣地看了眼蘇幕遮,咳了一聲,解釋道,「蘇公子莫要多想,阿四與孤乃是多年舊識,剛才是她沒站穩,孤扶了她一扶而已。」
蘇幕遮依舊面黑如鐵,淡淡道,「原來如此,那蘇某便多謝殿下關照之恩了。」說著,他伸手拍了拍揪住自己衣角的阿四,「杵著作甚,還不趕快向殿下謝恩?」
阿四心中又是委屈,又是著急,就這樣走了?
那怎麼可以!
於是,她脖子一梗,完全忽視蘇幕遮的暗示,硬著頭皮道,「殿下,您話還沒有說完。」
軒轅徹瞧著二人神色,心頭五味雜陳,一時便有些疲憊。他頹然靠回椅背,擺了擺手,道,「孤乏了,改日再議吧。」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阿四還待爭辯,卻蘇幕遮一把拉住,一本正經道,「你昨晚把我的褻褲丟哪兒了,找了一上午沒找到,先回去幫我找褲子去!」
話音一落,軒轅徹腦中嗡嗡作響,當即就懵了!他不可置信地在二人之間掃來掃去,臉色難看道,「褻……褻褲?!」
阿四比軒轅徹還要驚訝,簡直瞠目結舌不知所以!
蘇幕遮的褻褲,什麼褻褲?我,我怎麼知道啊天吶?!
蘇公子可不管她張口結舌不可思議的樣子,匆匆一禮,拉著阿四就往外走。
阿四第一次知道,原來蘇幕遮不會輕功,走起路來卻是相當快的,簡直可以用健步如飛來形容!
而當二人穿廊過院,最終停在假山之後,阿四再也忍不住地喊了停,「你幹嘛,我,我還沒問清楚呢!」
蘇幕遮面沉似水,雙眼如電般狠狠盯著她,「問?再問下去,便要問到床上去了!」
阿四聞言喉頭一哽,眼眶莫名就濕了起來。她鼻間酸澀,看著眼前之人這張黑臉,又想到之前那危險一幕,硬是梗著脖子,倔強道,「你是誰,我要你管?」
說完想走,雙腿卻如灌了鉛,怎麼都走不動。
蘇幕遮只要眼睛一閉,想到的便是兩人疊在桌上的畫面。別說臉色難看,便是一雙眼睛都要燒了起來!他拳頭捏得咯吱直響,正要狠狠教訓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女人,回眸見她如此模樣,胸口卻無端襲上一陣絞痛。
明明委屈,明明難過,偏偏就不肯哭。努著嘴,瞪著眼,大大的眼眶裡一片亮汪汪的水色。一晃又一晃,晃得他心口如被火燙,說不出的難受。
他最後嘆了口氣,認命般地拉了拉阿四的袖子,道,「唉,瞧你,我這還未說什麼呢,你倒好,眼淚汪汪先掉起了金豆子……」
阿四原本牙關緊咬正準備發飆,如今聽得此言,眼淚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她掩飾般地一拳抽在蘇幕遮身上。
「哎喲你好狠的心,桃花出牆還不夠,竟想謀殺親夫!」粉拳砸在身上其實一點不疼,蘇幕遮卻誇張地亂奔亂跳,抹著丁點淚水都沒有的眼角直哭,「本公子好慘,真是太慘了,嗚嗚嗚……」
「呸,屁的親夫,找打!」阿四被羞得滿臉通紅,怒極之下粗話也爆了出來,掄起拳頭又是一陣捶打。
「哎喲哎喲,我錯了我錯了……」
靜然路過假山的時候,聽到的便是蘇幕遮可憐兮兮的叫喚。若不是她有要事在身,定是要循聲過去一探究竟的,只是……
只是阿朵既然已經得手,她便需第一時間通知太子妃娘娘才行。
她忍住好奇,一路飛奔入了太子妃的琴房。
桐木琴已被張良娣一早借走,徒留一張琴架。
琴架上空空如也,太子妃莊瑤卻如時坐到了架子旁邊,雙眼遙看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娘娘,阿四的鮮血已經順利取到,蠱毒已然發動。」
「哦?」太子妃緩緩回過神後,開口道,「你可有確查一番?」
靜然垂頭回道,「回娘娘,奴婢確查無誤,且離開的時候,阿朵已經開始作法。」
太子妃聽後勾唇輕笑一聲,滿意點頭,「很好,果然不愧為南疆神婆。如此,本宮便等著喜訊了!」
她扶著靜怡的手臂站起身子,嗤笑一聲,道,「阿四死裡逃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偏偏要把主意打到本宮的婉兒身上,這不是找死麼?原本還想賜她一個好死,今日卻不能便宜了她。便是死,也要死得本宮心裡舒坦才行!」
兩位近侍聞言垂眸稱是。
想了想,靜然輕聲問道,「娘娘,回宮的車輦都已備好,不知娘娘準備何時出發回宮?」
太子妃眉間愁緒忽起,嘆息一聲道,「靜然,你有無問過阿朵,此毒需多少時間才會發作。」
靜然回憶起昨夜之事,身子抖了抖,低頭道,「回娘娘,下蠱完成後,一個時辰之內便會發作。屆時,阿四會被萬蟲啃噬一柱香的時間,直至氣短身亡。便是大羅神仙來救,也是再難回天了。」
「還有一個時辰?」太子妃對著梳妝桌理了理鬢髮,緩緩道,「剛剛與婉兒緩和了一些,便又要遠離,唉……靜怡、靜然,你們去準備一下,陪本宮走趟怡然院。回宮之前,本宮再去看一眼婉兒……」
庭院深深,美人堪畫。
太子妃跨進怡然院的時候,張良娣張婉兒正倚在一棵梅花樹下。她閉著雙眼,朱唇輕啟,哼著一首異常熟悉的曲調。
「未語先垂淚,滴盡相思血。」
那眉眼容色,那點點紅梅,瞧得太子妃駐足不前。恍惚間,她覺得天地忽然一空,似乎只有自己和婉兒,只有那鼻端暗暗襲來的梅香。
她眸中一燙,接著曲子,便開口和唱,道,「未語先垂淚,滴盡相思血。魂欲斷,情難絕……」
歌聲纏綿柔膩,兩廂交錯纏繞之下,儘是溫情脈脈。
「阿瑤,你不是要回宮去,怎又突然來了怡然院?」歌聲停歇後,婉兒面色一喜,心中卻也奇怪不已,詫異地問道。
莊瑤先是展顏一笑,擺手揮退身後侍女,然後才緩緩走近道,「無甚,便是離開之前來看一看你,此去宮中,怕又是要幾日後才能回來見你。」
婉兒見她面有愁緒,一剎那也是感慨良多,便柔聲安慰道,「之前三年,我不讓你踏入怡然院半步,你不是也就這般過來了?此次只是幾日之別,阿瑤你想一想今後能日日相對,便也值得。」
「嗯,」莊瑤含淚點頭,「此去宮中,我定去求了太后,藉口說你身子愈重,將你迎入宮中。」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扶著挺著大肚的婉兒,一起坐在了石桌邊上。
婉兒略微覺得不好意思,伸手取了茶壺,便來給莊瑤倒茶。
莊瑤原本柔情萬千,滿眼迷濛,見到婉兒那隻手的時候,心中卻猛地咯登一聲。
「婉兒,你的手……」
一廂溫柔,兩情繾綣。同一時刻的太子行宮,太子妃二人對坐細語,蘇幕遮二人嬉笑打鬧,而阿朵卻是驀地睜開了雙眼!
冰寒陰冷的屋子,在一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她的一雙眸子竟成了詭異的白色。
遠遠看去,只有眼白,沒有眼仁!
然後,只見她咧開了紅唇,嘿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