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花坐在牢裡,看著牢外面的女子雙腿盤坐,閉目凝神,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這都多少天了,小蘭花支著下巴,表示很憂慮。外面那傢伙……到底有沒有好好在喘氣啊,要是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憋死了去,那她得多虧!
畢竟,那具身體才是她正兒八經的身體啊!
而現在她用的這個……
小蘭花抓了抓自己垂到腰間的銀髮,又拿自己的大手第一百次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膛,然後一聲嘆息:「好硬。」
男人的磁性低音吐出這兩個音節,在昊天塔裡迴響了好幾圈才慢慢消匿。
但這兩個音節卻打破了維持已久的寂靜,牢籠外的女人終於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閉著眼睛道:「小花妖,你膽敢再對本座的身體上下其手,便休怪本座也對你的身體不客氣。」
「斤斤計較,我就摸摸你胸又怎麼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摸嗎……」小蘭花頓了頓,倏爾羞紅了整張臉,「哎喲喂……大魔頭,你以為我摸哪兒了?齷齪!你真齷齪!」
女子杏圓的眼睛睜開,帶著幾許與面容不相符的妖異,他譏諷一笑:「一個女子能說出此等話來,也不見得你純潔到哪裡去。」
小蘭花哼了一聲,換了話題:「你不是上古魔尊麼?傳說中你偷雞摸狗的那麼厲害……」
東方青蒼眉梢一挑,小蘭花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唾沫,「你……你那麼厲害,倒是給想個出去的辦法呀……」
東方青蒼又閉上了眼:「想出去,你就別給我添亂。」
小蘭花眼一瞪,怒了:「現在被關在籠子裡的是我啊!我怎麼給你添亂,要說添亂,你才是給別人人生添亂的高高高手吧!」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被關進昊天塔裡!又怎麼會從一個嬌滴滴的蘭花大閨女變成野性真糙漢……雖然這大魔頭的身體,看起來是挺細皮嫩肉的,身材挺好,髮質挺好,五官也挺好,手指挺修長……
小蘭花甩了甩腦袋:「……要不是你這個倒霉妖怪,我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倒霉?」東方青蒼眯了眼:「如此稱呼本座,你膽量著實不小。」
對面那雙眼睛明明是她的眼睛,但小蘭花愣是被東方青蒼這個眼神兒嚇得膽寒胃疼,甚至還略有點腎虛……
但小蘭花眼前豎著的幾根柵欄幫她壯了壯膽,她鼓著腮幫子,一聲冷哼:「有本事,你打我呀!」
聽得這句話,東方青蒼倏爾咧嘴一笑,然後一把抓了自己披在身後的頭髮,在小蘭花瞠目結舌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東方青蒼指間氣息一動,但見那及腰長髮「唰」的一下,被盡數截斷。
小蘭花整個人都僵硬了。
頭……頭髮,她的頭髮……
東方青蒼將她的斷髮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腦子不聰明,毛長得倒挺好。」言罷,將一手長髮隨意一扔,柔亮的黑色髮絲像孔雀的尾巴一樣漂亮的鋪了一地,東方青蒼坐著,扯了扯已變成齊耳短的黑髮,他翹起了二郎腿,嘴角的笑放肆又惡劣:「怎麼,你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手裡。」
惡魔!喪心病狂的惡魔!
小蘭花幾乎是要跪下去了,她看著自己鋪了一地的斷髮,心疼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向凶手報仇!她一抬頭惡狠狠的盯向東方青蒼,大喝一聲:「我跟你沒完!」
小蘭花手往自己身後一抓,拉了那一頭銀色長髮,學著東方青蒼的姿勢,手指間氣息一動……
然後她就更想哭了。
東方青蒼這個身體裡面,不知是她不會調用氣息還是根本沒有氣息,她完全沒法使上法術啊……
東方青蒼像是料定了這個結果一樣,嘴角的弧度更張揚了幾分:「想截斷本座的頭髮,你還得修煉個萬把年。」
小蘭花咬了咬牙:「我偏不信!」她說著,捲了兩三根髮絲,狠狠一拉,徑直將頭髮連根拔出,疼得她渾身一哆嗦,看得東方青蒼身形一僵,笑容微收。小蘭花忍著痛,學著他的模樣,也陰險狠毒的咧嘴一笑,「今日姑娘我就讓你禿頂。」
東方青蒼沉了臉色:「給我住手。」
話音落地,小蘭花又接連拔了四五根下來。
東方青蒼眯起了眼睛:「你膽敢再如此放肆,我便卸了你的胳膊。」
小蘭花聞言怒極:「你敢卸我胳膊我就敢割你脖子!」
「若再多言,本座便斷了你舌頭!」
「你要敢斷!我就給你揮刀自宮!」
狠話放到如此境地,兩人都沉默下來,盯著對方好半晌,到最後是小蘭花自己眼睛盯得酸了,垂下眼睛眨巴了兩下,然後便看見了自己一地的斷髮。
她心裡難過委屈得不行,就第一坐,將膝蓋一抱,紅著眼睛啪嗒啪嗒的開始掉眼淚。
沒了。
她再也不能編漂亮的辮子,不能扎美麗的頭花了,拜這個大魔頭所賜,她下半輩子就只能在這個牢房裡度過了,什麼都沒了……
東方青蒼在柵欄外面看著裡面自己的身體抱著膝蓋蜷成一團,用沙啞磁性的嗓音發出咿咿嗚嗚的哭聲,真是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他看得簡直是形容不出的心塞。
「不許哭。」他生硬的要求。
小蘭花傷心極了,聽得他這句話,只嗚嗚的哭得更加用力。
東方青蒼只覺用自己喉嚨發出的哭聲像鬼爪子一樣撓進他的腦袋裡,比當年赤地女子扎進他渾身經絡裡的玄冰針更讓人難以忍受。
「起來!」
小蘭花抬起了頭,一臉鼻涕眼淚的看他:「你把我頭髮還給我!」
看見自己的臉如此狼藉,東方青蒼按捺住心塞:「你先起來!」
「先把頭髮還給我!」
「好!」東方青蒼手心一轉,地上的斷髮盡數飛起,一根一根精準無誤的接了回去。不過片刻時間,如瀑長髮落下,完好如初,「起來!」
小蘭花呆呆的望著自己重新接好的頭髮,驚訝得都忘了該記東方青蒼的仇了:「我身體……什麼時候會這種法術的?」
東方青蒼只嫌棄的瞥了小蘭花一眼:「把你這一臉,給本座收拾乾淨。」
頭髮已經接好,小蘭花倒也不再傷心了,專心的拿袖子去擦臉上的鼻涕眼淚。
東方青蒼坐了回去,望著她道:「使本座屈於威脅,你倒是古今第一人。」
「讓我哭出了男人的聲音,你也是古今第一人。」小蘭花擦乾淨了臉,氣呼呼的轉頭看他,「我一刻鐘的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說!你到底有沒有出塔的方法!」
「當然有。」
「什麼辦法?」
「炸了此塔。」
東方青蒼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活像他說得只是要去拍死一隻蚊子一樣簡單。
小蘭花聞言愣了愣,然後淒淒慘慘的垂下腦袋,可憐巴巴的嘀咕:「完了,我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主子了。」
無怪小蘭花會如此想,昊天塔乃上古神物,要炸了它談何容易,更遑論他們現在身體互換,小蘭花是半點也探不到東方青蒼身體裡的力量,即便探到了,她也不知道魔界的力量要怎麼使用。
而東方青蒼……
小蘭花就只有呵呵一笑了。她那身體裡面有幾斤幾兩她是清楚得很,就算東方青蒼能將她的頭髮全部接上,那也改變不了她身體裡只有幾百年微末仙力的事實。
那些力量拍死幾個小妖小怪是沒什麼問題,至於炸昊天塔這活兒,等她再修個十來萬年,或許也是可以試試的。
小蘭花鼻頭有點酸澀,回想當初遇到東方青蒼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這一生,算是賠給了那瞬間的好奇心了。
「你當時怎麼就那麼笨呢,你既然搶了我的身體,就該用我的身體好好待在外面啊。」小蘭花慼慼然道,「然後和我裡應外合,逃出去的可能也比現在大呀。」
東方青蒼譏諷一笑:「天界之前不是從來自詡清高,願捨身為人麼?你卻為了自己逃出,甚至不惜想與本座『裡應外合』?就不怕本座出去危害蒼生,使生靈塗炭?」他瞥著小蘭花的坐姿,「氣節呢?」
小蘭花撅了撅嘴:「我把這些事情都考慮完了,要那些天兵天將還有天帝仙君們做什麼。我主子說過,搶人飯碗猶如殺人老母,不能幹。」
東方默了片刻,摸著下巴道:「小花妖,隨我入魔吧,你倒有幾分資質。」
「不要,主子會拿我去餵豬的。」頓了頓,小蘭花傷感的嘆了聲氣,「待在這裡面,主子要拿我去餵豬,也沒辦法了……當初你要是在外面,好歹還能找到一些魔界的壞蛋來幫襯幫襯,現在你在這塔裡面,咱們孤男寡女孤苦無依的,再也沒法出去了……」
「誰告訴你這裡面沒人來幫襯。」東方青蒼靜靜的看小蘭花。
小蘭花愣了愣:「不然呢,這裡還有誰?」她上下左右的望了一圈。
昊天塔內的階梯貼牆而上,中間中空,一眼能看到塔頂中懸的寶珠。塔內景像一覽無餘。
若還有其他人在,那肯定是一眼就能瞧見的。
東方青蒼笑笑,不過隨意勾了勾唇角,便也讓人感覺放肆。
自己的身體裡住進了別的人,原來是真的會在舉手投足間就勾勒不同的感覺啊。
小蘭花正在感慨著,忽聽東方青蒼淡淡呢喃了一句:「差不多也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