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特意為你去的。
多寧勾唇微笑的時候,彷彿唇上有一顆突起的小肉揪。除了嘴巴,多寧其他五官都是秀麗柔美那一掛;唯有嘴巴是很漂亮的那種含珠唇,給她乖順端莊的面龐增添了一份俏麗。
配合此時眸光一閃一閃的模樣,就像一隻披著狐狸皮的羊。
狐狸和小羊成為好朋友,玩久了,狐狸就有了一張偽裝的羊皮,小羊也有一張狐狸皮;這張皮都是對方相互給的,然後兩人玩得越來越好,也越來越熟悉彼此的行為方式。
對於多寧的有意提醒,周燿也笑了起來,想起地說:「對,你堂哥和葉思思是快結婚了。」
「對啊。」多寧點頭,然後轉過頭去,繼續選鞋子,不忘隨口一損,「你貴人事忙,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了。」
周燿心裡呵呵一笑,只是看著轉過身的多寧。一頭烏髮軟軟地散下來,多寧伸手將頭髮別在耳後,露出了弧度圓潤的耳朵。
白膩如凝脂的皮膚,從耳後連著脖頸到後背,像是一抹最勾人觸碰的白雪,白生生地落入周燿的眼裡。即使這樣彎腰蹲著找鞋,因為體態好,背後的曲線依舊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彷彿是初春最嫩的楊柳枝條輕輕一折。
淺綠色的裙襬拖在了地板上,周燿手癢彎下腰給多寧拉了下裙子,視線繼續掃了眼多寧的後背……這裙子,是不是太露了一些?
周燿輕咳出聲。
許家的婚宴肯定賓客滿堂,多寧這樣過去當伴娘?還穿成這樣?周燿覺得不太好。
「我覺得還是別去了,搶什麼風頭。」周燿開口說。
「搶風頭?」多寧重複了周燿話裡的字眼。
「對,搶風頭。」周燿從多寧最為會他人考慮的性格入手,「你穿這樣不是搶了新娘風頭了麼,葉思思畢竟是新娘子……不太好。」
多寧:「……」周燿這是誇她,還是損她?她搶葉思思的風頭?還是他替「前女友」考慮啊!
「放心,這件禮服是葉思思選的,我搶不了她的風頭。」多寧回周燿說
「多寧,你故意的。」周燿篤定地說。
「當然。」多寧回答得更是直率無比,「我剛剛就跟你說了,我是特意為你去的,周總。」
周燿真是哭笑不得,可是多寧這個反應他意外很受用,低低一笑問:「多寧……你還吃醋我和葉思思啊?」
「沒啊,我代表周總給您前任送上祝福,怎麼是吃醋?」多寧反駁周燿,回得大大方方,理所應當。
周燿:「……」
還是不願意同她說,是不是?多寧現在也不急著周燿同她說葉思思的事,周燿能拖多久,她就可以等多久,反正已經是五年前的陳年老賬了;這賬拖得越久,等連本帶息算起來的時候才帶勁,畢竟她才是他的債主。
「那伴郎是誰?」周燿突然問,問出一個他開始關心的問題。
咳,多寧搖搖頭,不是很清楚。她忘了問堂哥了。主要她也不算正式的伴娘,就是婚禮現場幫忙送上婚戒,堂哥說他只有她一個妹妹,由她送婚戒很合適。
不過堂哥不說,多寧都要忘了,許家只有她一個女;她是奶奶唯一的孫女。
周燿哼了哼,許文燁的話他真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關於多寧堂哥許文鄴,周燿並不太喜歡這個人,一個嘴裡說著好話又手裡辦著壞事的人。當然這些印象更多是小時候留下來。每次他帶著多寧玩,就許文鄴最事兒逼,挑撥起他和多寧的關係來毫不手軟。明明他和多寧玩得最好,許文鄴總仗著他和多寧一個姓,將他和大哥劃成了二等關係。
更可惡是仗著親戚關係,搞特權。
現在大家都長大了,誰也不會那麼幼稚,周燿當然也不會拿小時候的事斤斤計較。只是許文鄴這人屬於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現在做事方式是體面了一些,然而骨子裡依舊是那樣的老德行。許家搞實業,他玩金融,本是交集不多,偏偏多寧這位堂哥善於鑽營,哪裡有錢鑽哪裡。
最關鍵,還是一個勢利眼。
女人勢利他見多了,男人勢利成那樣,果然就是一個暴發戶的兒子。
周燿看人一向挑剔又不客氣,自然能入得了他眼人的並不多。其實多寧的這位堂哥也沒有多壞,就是有些討人厭。對於許家搞得這次婚宴,周燿也早早收到了邀請,如果不是周家和許家關係不錯,他是不會參加許家的婚禮;然而所謂的關係不錯,也只是大家曾經住在一片的鄰居。
後來許家發了,就搬去了大房子。
至於新娘葉思思,根本不是周燿思慮的重點。
所以,伴郎是誰?
其實,多寧也算不上是什麼伴娘。葉思思已經有了五個伴娘,許家也找了一個五個伴郎,組成了頗壯觀的伴郎伴娘團。多寧只是婚禮時候上台送上婚戒的人,什麼臨時伴娘懷孕都是許文鄴藉口,許家堂哥就是想讓多寧上台給自己送上婚戒。
原因也很純粹,他真的只有多寧一個妹妹。何況自己這位妹妹是他們許家顏值最高的人,漂亮得像是女明星,滿足許文鄴一定虛榮心。
這個決定,葉思思本是不太同意,說出理由:「多寧離過婚,會不會不太好。」
多寧和周燿是離過婚,他們許家人知道的原因是當年他嬸嬸生病,為了嬸嬸的一句囑託,兩人過家家地扯了證。嬸嬸去世後,多寧和周燿就離婚了,提出結婚和離婚的人都是多寧。
這是多寧同他們的交代的話,因為這樣這五年裡許家和周家相互愧對著,客氣得不得了。
多寧和周燿那樣的關係,他們也會相信兩人會辦出這樣的事。不過堂哥許文鄴眼裡,周燿對自己的妹妹更在意一些,現在混得這樣好,還願意一直等著出國留學回來的多寧。
沒有幾個男人可以做得到。
不管是親人朋友外人,都喜歡用知道的一點真相去猜測和窺探事情緣由。又不管什麼時候,對他人的事情看得很「透徹」,對自己的事情又是「霧裡看花」。
關於周燿和葉思思的「交往」過,許堂哥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道自己這位准妻子心裡還對周燿唸唸不忘。
不然當周燿打電話過來提出來要當伴郎的時候,許文鄴第一反應肯定是拒絕,而不是欣喜的答應。
掛上手機,許文鄴把周燿要過來當伴郎的事告訴葉思思,葉思思真的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只能露出最自然的笑容說:「……真意外。」
許文鄴倒是很快想到原因:「大概是為了多寧吧。」
葉思思頓時心塞到不能心塞。
五年前,葉思思和周燿短暫地「交往」了兩天。她看上周燿的時候,周燿說他先回家離婚,後面周燿真離婚了,在葉思思這裡她和周燿自然是交往了。
葉思思是真的對周燿有過很心動的感覺,也承認那樣的心動更多是一種征服感和虛榮心,因為當時在她眼裡最優男朋友就是又帥又有能力,加上周燿身上那股子帥而不自知的爺們拽勁也特對她的胃口。結果等她再次找周燿,周燿卻丟她一句:「誰說我是為你離婚的。」
原先是「我先回去離個婚」,到「誰說我是為你離婚」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的感受。葉思思真不願意承認自己只是一個藉口,所以她立馬主動提出了分手。
保證了驕傲。
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是她甩的周燿,而不是她被周燿玩弄了。
周燿前妻許多寧偷偷看她校內網的時候,葉思思是知道的。像是出於一種報復,那陣子她假裝出了熱戀的樣子……不得不說女人有時候真的很可笑,葉思思也很可笑五年前的自己。
五年後,她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愛情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物質和體面才是女人最好的支柱和外衣。這五年裡,她不太光彩地當上了天信有名無實的副總,雖然外人看來已經很不錯了,可遠遠達不到她想要的。
甚至許家也達不到她的「夢想」,可是許家已經是她能夠上最好的A市「豪門」人家了。
終於好不容易熬到婚禮,結果情敵要上台給她送婚戒,嚮往過的男人過來當伴郎。葉思思不知道多寧和周燿這兩人到底安的什麼心,只知道自己在許家別墅見到多寧第一面到現在,每天提心吊膽還要裝得毫不知情。
……
有些事,完全蒙在鼓裡的時候琢磨不清,一旦有了頭緒就越想越明白。關於葉思思和周燿曾經的交往,多寧已經猜到是周燿當時騙她的理由,對於葉思思當年在校內網更新的圖片和文字,多寧大約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至於葉思思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奶奶家回來的第二天,堂哥給她打電話聊自己的感情,毫不忌諱地承認他娶葉思思更多是為了天信的資源和葉思思本人的美貌。
堂哥都這樣說了,多寧自然不會對堂哥多說什麼。
「這就是成人的感情。」堂哥對她這樣說,然後感慨一句,「但是多寧,利益捆綁的婚姻比愛情結合的婚姻還要牢固一些,因為雙方都是各取所需。比如我的父母。」
反面列子堂哥沒有說。多寧知道,指的是她的父母。
「哥,祝你幸福。」多寧回應堂哥的只有這句話。她能理解堂哥的話,能送上的也只有祝福。
因為每個人需求不同,追求幸福的方式也不一樣。
令多寧沒想到是,周燿主動要求當了伴郎,婚禮現場那天同她配成一對。不過更令多寧意外是,顏藝從網上買回來的一對兔子。一隻是她設計的公仔兔,一隻也是公仔兔吧……但是耳朵短了點,眼睛小了點,嘴巴歪了點……
兩隻兔子質感和樣子區別很大,不過完全可以看出是同一種兔子。
「一個是超A貨,一個是完全的山寨貨。」顏藝對她說,舉起手中的兩隻兔子,無奈地告訴她,「都是抄襲我們的豆奇。」
豆奇是多寧給公仔兔取的名字。
「對了,它們也叫豆奇。」顏藝又說。
多寧:……
她和顏藝玩偶工作室品牌還沒有完全建立,然而她們推出的玩偶公仔已經有了盜版,一不小心還成了網上熱銷款。
還沒有成立工作室的時候,周燿就事先對她說了一句話:國內最難是創立品牌,因為抄襲厲害;最容易也是品牌創立,因為抄襲容易。
沒想到,那麼快就被周燿言中了。
堂哥婚禮登台,多寧沒什麼搭配綠色長裙高跟鞋,只能從顏藝這裡借了一雙。顏藝腳比她大了一碼,她在裡面貼了兩張半碼墊,馬馬虎虎合腳。
鞋跟十釐米,多寧穿上這雙高跟鞋立馬一米七三;雖然還同周燿相差半個頭,但一米七三的氣場感同一米六幾的時候完全不同。
至少,不需要抬著頭和周燿對視了。
堂哥和葉思思婚禮舉辦得很盛大,地點位於A市中心的天江五星級大酒店。婚禮前夕,她父親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找話題同她聊了聊,說到堂哥婚禮光是酒宴就有一百多桌。
「寧寧,聽說你會上台給阿鄴遞婚戒?」父親問她。
有一種老態,只聽聲音都可以感受出來。多寧回答自己父親說:「是啊,堂哥說我是他唯一的妹妹。」
父親那邊一下子沒了聲音。
對於父親當年的事情,多寧該怪責都怪責了,該負氣也負氣了,剩下只有血脈牽連的疏離。之所以維持關係,因為她媽是愛面子之人,當初不是為了她,她媽也不會同她父親以離婚的方式爭財產。然而事後,她媽媽臨終前又交代她說,千萬別讓許家人給看輕了。
該客氣要客氣,該體面還是要體面。
她記住了她媽的交代,即使心裡不願意,去多倫多的這五年裡,她每年還是會給奶奶寄一份禮品,作為孫女孝敬長輩的客氣和本分。
不能讓許家人覺得,她媽媽教出來的女兒不懂事。
「對了,我聽你姨父姨媽回來了一趟。」他父親又問她,然後猶豫地開口說,「你怎麼不跟我說一下……」
「對不起爸爸,因為姨父姨媽他們是回來辦事,沒呆多久,我就沒告訴爸爸你。」多寧回父親說,解釋她沒說的原因。頓了下,她還說:「您也知道姨媽的脾氣。」
如果心裡仍然有些怨恨,有時候也不用多強調什麼,一句話就夠了。反覆提醒,難堪的除了她父親,還有她和她的母親。
對已經組建新家庭的父親抱怨過去,除了可以抒發心裡的不滿和委屈,並沒有其他用處。
堂哥婚禮週六晚上舉行,多寧同周燿一塊出席;周叔叔杜老師沒有去,委託周大哥帶了一份禮金過去。因為周燿臨時掛了半個伴郎身份,穿上了特別正式的西裝和襯衫。
頭髮抹了蠟油,簡直是衣冠楚楚,帥氣逼人;連召開發佈會都沒有見他穿得那麼正式……對此,多寧對著周燿奚落一句:「果然,今天意義非凡啊。」
其實,多羊嘴巴挺厲害的,損起人更是有股子聰明勁兒。果然老人說的沒有錯,嘴唇藏珠,爭吵不會輸。只因為多寧長了一副特備無害的外表,外加性子溫柔惇厚,特別容易讓人忘了羊也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無奈地眨了眨眼,周燿眉眼斜飛地瞧著旁邊人穿著禮裙閃閃發亮的樣子,今天他之所以這樣穿,難道不是為了同她更登對麼?
大夏天,他還穿上西裝外套,完全為了等會給她套上遮擋。不然,以為他不怕熱啊。今天結婚又不是他,穿什麼西裝。
宴會廳現場,周燿攬著多寧往前走,然後視線往右邊撇了撇。
多寧跟著往右邊看。
只見周大哥面前立著一個嬌小的女人,女人真的很嬌小……因為比她還矮。
不好意思,多寧差點忘了自己腳上正穿著十釐米的高跟鞋。
「就是那個,就是我那個劈腿的准嫂子。」周燿對她說,不等她多看兩眼,已經帶著她走過去,「走,過去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