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對於克萊爾而言,哈瑞斯只是一次讓人猜不到開頭與結尾的自殘事件,不值得再多關注,所謂的警車的鳴笛應該是出自救護車。然而當房門被踹開後,克萊爾意外的發現居然連fbi的bau小組都出動了。

  踹門的正是bau的黑人警官德瑞克‧摩根。他手中甚至還舉著槍。當然,在看清房內的一切後,他也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即默默將手中的槍支收回了槍夾。

  在他身後的,是緊隨而入的斯潘塞‧瑞德。相比較摩根的冷靜,瑞德的神情就要顯得複雜的多了。克萊爾注意到他的頭髮甚至有些凌亂,外套的扣子也扣錯了,顯然是從哪裡倉促的趕來。

  瑞德沉默的望著哈瑞斯,他抿起的唇角,似乎在為哈瑞斯感到難過。而哈瑞斯在他的注視下侷促的低下了頭。克萊爾默默的揉了揉少年的細碎的小捲髮過,邁前一步擋住了眾人看向哈瑞斯的視線。

  「真是巧呢……」摩根挑起一邊眉梢,沒話找話的感慨。克萊爾點頭:「救護車來了嗎?」

  「是的,就在樓下。」瑞德歪著頭搶答,換來女人冷淡的回應:「你可以把他們叫上來了,記得抬著擔架,哈瑞斯需要去醫院。」

  「不,我想我並不需要……」哈瑞斯虛弱的反駁,然後在克萊爾的目光裡默默嚥下了剩下的話。

  她最終陪同哈瑞斯一同去了醫院,即使傷口經過了緊急處理已經不怎麼流血了,但是毫無疑問還是應該去檢查。而一同去的還有斯潘塞‧瑞德。

  他並不是一個善於交談的人,甚至與人交往總是顯得無比侷促。曾有過很長時間社交障礙的克萊爾認為斯潘塞‧瑞德就有著這方面的困擾。因此在救護車裡,氣氛壓抑又沉默,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出現的情況並不讓她意外。

  倒是瑞德看起來侷促多了。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能,能給我講講嗎……?今天發生了什麼……?」

  克萊爾看了眼他,想了想回應:「如你所見,我在買完東西回住所的時候,聽到一個女人可謂是淒厲的尖叫,然後我就敲開了他們的房間,哈瑞斯在自殘。」

  「他……他有告訴你原因嗎?」瑞德猶豫的詢問,克萊德搖搖頭:「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真是抱歉……」

  一切對話被她單方面的切斷,克萊爾再也不曾開口吐露一個字。而隨後她在做了簡單的筆錄後就去看望哈瑞斯。他的母親正在他的病房裡。

  這個中年女性妝容精緻,衣著光鮮,坐在少年的病床邊也不曾彎折一瞬脊背,唯有神情洩露出內心的頹敗與迷茫。對於哈瑞斯自殺的行為,恐怕最受震撼與傷害的人正是她。

  當克萊爾出現在房間後,她點頭向其示意,就再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

  許久後,她終於詢問:「我不該同意將哈瑞斯送進醫院接受治療,對嗎。」事實上她並不需要答案。她自己給了自己解答。

  克萊爾未發一言。她沉默的看了眼身後陷入昏睡的哈瑞斯,默默將一張寫著自己手機號碼的字條留在了他的床邊,她知道哈瑞斯一定會與她聯繫。

  [鈴鈴鈴……]

  當樸素的手機鈴聲響起時克萊爾以為自己會接到維多太太或者哈瑞斯的電話,畢竟知道她號碼並且會主動聯繫她的人並沒有幾個,但是顯然她都猜錯了。

  當她將電話放在耳邊時,一個男人沙啞溫柔的聲音傳入耳際:「晚上好,克萊爾,希望我並沒有打擾到你。」

  「你是誰?」

  「如果你母親的朋友,就在不久之前我們還見過嗎,你還有印象嗎?」

  克萊爾不怎麼高興的抿嘴:「漢尼拔。」

  「是我。」男人並沒有因她無理的語氣與親密的稱呼而洩露任何多餘的情緒,事實上,他表現的好像毫不意外。

  「最近都沒有什麼機會見到你,你母親非常擔心,所以我想也許最近你會有時間來我的辦公室坐坐,我會將你視為重要的客人來準備一頓極其豐盛的晚餐。」

  克萊爾想要開口拒絕的話在腦海中流淌過後被她咽進肚子:「當然,這是我的榮幸。」她乾巴巴的回應:「明天晚上好嗎?」

  「沒有問題,也許你會有什麼是不喜歡吃的或者吃後過敏的食物?」

  「一切都好。」

  在這麼快速的敲定見面的時間後,克萊爾就滾回了居所,連澡都懶得洗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而在某些時候,時間的流逝就是如此迅速,克萊爾感覺自己還沒有做好與漢尼拔相處的心理準備,就迎來他們見面的時間。

  她穿著百年不變的深色衛衣,戴著兜帽,頂著亂蓬蓬的短髮就走出了房門,完美沒有和一位紳士約會的自覺。

  他們共進晚餐,由漢尼拔親手準備的肉質鮮美的裡脊骨和法國甜品,紅酒更是味道香醇。

  他用自己的行動表示他非常重視克萊爾並且希望幫助她。

  克萊爾默默的觀察著漢尼拔,這張經歷了二戰,蘇聯解體,柏林牆倒塌……經歷了許多她沒有經歷過的歲月的男人,眼角已經爬上了滄桑。他微笑著的雙眼裡的瞳孔看起來清澈至極,即使是漫長的歲月也沒有摧毀他身上所獨有的魅力,反而讓它們被時間釀造的更為香醇迷人。這樣的漢尼拔,反而更讓她回憶起他年幼的模樣。那時候的漢尼拔總是帶著近乎偏執的討好,對自己毫無原則的妥協。似乎自己只要擁有著「親人」的身份,就能夠對他肆無忌憚起來。

  漢尼拔舉起酒杯:「你看起來很是憔悴,是沒有休息好嗎?」

  克萊爾看著他,內心裡對於漢尼拔的那些莫名而起的牴觸早已消弭不見,讓她能夠平心靜氣的與他交流:「是的,最近並不怎麼順利。」

  「這真是令人遺憾,如果你有什麼苦惱,可以考慮向我敘說,這將是我的榮幸。」

  「醫生,一個人想要得到別人的秘密與心事,就不該將自己隱藏的太過於嚴密。也許你應該考慮先用自己的過去,來撬開我的嘴——我是指,如果你真的有誠意的話。」

  漢尼拔並不因她的無理而倉皇,他繼續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然後用餐巾優雅的擦拭毫無油膩的嘴唇。這番故作姿態並沒有讓他顯得有絲毫可笑。

  「如果我的過去引起了你的好奇,這是我的榮幸。但不得不說,我的人生比你漫長了太多,他們恐怕會顯得空泛乏味,我竟然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敘述。」他露出微笑:「那麼為什麼不讓我們放下醫患關係所帶來的結締,讓時間來加深我們對彼此的瞭解呢?」

  「而這種瞭解,要比嘴巴裡吐露出的故事,有趣的多。」

  克萊爾眨眨眼睛,不得不承認漢尼拔是一位巧辯專家。而他所說的,也確實非常有道理。

  他們共進晚餐。美食總是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漢尼拔侃侃而談自己的生活與愛好,例如他對於美食的鑽研非常深刻。他甚至能夠清楚的說出每一塊肌肉要用何種方式進行烹飪能夠讓它變得更為完美。

  這也讓克萊爾想起了他少年時期對於烹飪流露出的喜愛。

  而無疑,這種回憶讓她更為快速的放下了對漢尼拔的戒備。

  「也許你會願意和我講講你的生活?」漢尼拔適當的詢問著。他似乎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他人的情緒,瞧,他已經看出了克萊爾態度的軟化,即使她幾乎不曾開口講話。

  克萊爾默默嚥下了口中的甜品。她擦擦唇角,不曾注意到這種無意識流露出的教養讓漢尼拔的眸色變深。他正微笑的觀察著她。

  「我昨天遇到了一個年輕人,他正被一個問題困擾著。」克萊爾想了想,繼續說道:「然後我幫助了他。」

  漢尼拔坐直了身體,安靜的聆聽著。

  「我本來並不想要幫助他,但是在最近,我開始意識到我總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為他人做些什麼的衝動。這種衝動往往來的又快又迅速。但是這種幫助他人的行為並不會帶給我任何的自我滿足。」

  「這似乎只是潛意識的一種脅迫,它不斷的在我的腦海中發出警告,要求我必須為別人做些什麼。而遺憾的是,不論我是否做到。都不能帶給我喜悅與滿足。」

  「然而在昨天,我感到很愉快。」

  她抬起眼眸,帶著一抹刻意的挑釁:「那麼醫生,你能分析一些原因嗎?」

  漢尼拔微笑。對於克萊爾的挑釁沒有感到絲毫不快。他逐漸把握住他們相處的節奏。

  「雖然你提供的信息是在是太少了,但是我認為我們還是刻意聊一聊這種強迫性思維。」他含蓄的勾唇,眼睛裡彷彿流動著深沉的海水。

  「你聽過強迫性思維嗎?在某種場合下,患者出現一種明知與當時情況相違背的念頭,卻不能控制這種意向的出現,十分苦惱的正式強迫症會出現的強迫意向。而伴隨著這種強迫性思維的出現,則會做出一些自己理性上並不想做,但是卻依然會去行動的行為。而如果你認為這種思維的慣性出現已經嚴重影響到你的生活,那麼我們也許可以將它看成最近需要盡快解決的問題。「

  克萊爾沒忍住找茬:「也許你想說的是問題之一?」

  而她得到的,是漢尼拔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