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維多?」阿爾弗雷德思考了一會兒,醒悟一般的詢問:「是當初人體蜈蚣的倖存者之一的索菲斯‧羅伊嗎?我記得兩年前您還讓我調查過他們的近況,當時她就改名的克萊爾‧維多了。」
布魯斯眼睛眨了眨:「等等,索菲斯‧羅伊?你是說克萊爾的曾用名是索菲斯嗎?」
「是的。」阿爾弗雷德不明白布魯斯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如此的震驚:「因為當時索菲斯已經改名為克萊爾‧維多,甚至連姓也一起改了,因此在報告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並沒有向你說她的曾用名……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布魯斯無法回答,他的大腦混亂極了!索菲斯羅伊!他當然知道索菲斯羅伊!他在幾年前,不甚至更早就接觸過她!最後一面的時候索菲斯羅伊還是金髮,灰眸,全身癱瘓。被企鵝人傑維斯‧泰奇囚禁後,由當時的一方已經成為一方新興勢力的希爾救出……
那時的企鵝人傑維斯‧泰奇被他送往了阿卡姆瘋人院,但是最終傑維斯越獄,他知道消息的時候立刻展開追捕,然而什麼也沒有。
他沒有找到傑維斯的屍體,也沒有發現他作案的痕跡。但是由希爾所一手建立的勢力卻被他親自瓦解了。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但是這個男人快速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範圍。
布魯斯不是沒有想過傑維斯殺了索菲斯的可能性,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最終,也不可避免的被哥譚更多的罪犯們佔據視線,也正是因此,布魯斯在鏡頭之前,竟然從來沒有想過他就是希爾的可能性。
那麼如果對方對哥譚所做的一切都是對自己的報復呢……?
布魯斯發出絕望的嘆息。
如果說致使哥譚陷入這樣水深火熱之中的真的是他自己,那麼他憑什麼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在保護哥譚呢?
阿爾弗雷德看穿了布魯斯內心的痛苦,然而能做的也只是在他的桌邊放上一杯溫熱的咖啡。他離開了房間,然後把空間留給了布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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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這是一場關於警察殉職的悼念儀式。莊嚴沉重的樂隊音奏響了整個街道,哥譚市的群眾們跟隨著參加悼念儀式的警察或長官的腳步緩慢前行。
整個城市的氛圍莊嚴又肅穆。
在演講台前,眾人終於停了下來。立於演講台兩側的軍人們則警惕非常。因為越是在莊嚴、肅穆的情況,罪犯們越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來打擊人民對警察的信任,對希望的渴望。
克萊爾站在演講台附近的人群之中,聆聽著這場哀悼。
演講的是新上任的警察局長。他語氣沉重的介紹著殉職警察的生平,他講到:「洛佈局長將他的一生都獻給了執法和對這個城市的保護。」
「我記得我剛剛就職的時候問他願不願意繼續當警察局局長……」
克萊爾注意到吉姆‧戈登後退幾步,他的目光不停止的四下探看。克萊爾跟隨著他的舉動看向了周圍。在武裝部隊森嚴縝密的包圍下,克萊爾想不到究竟還會有什麼危險。
伴隨著這種迷惑,她看向了演講台下的對著舉槍射擊的禮炮手們。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躍入視野——是希爾!
他變了許多!臉頰蒼白消瘦,眼底因失眠而淡淡的青白。他臉上的傷口被針線進行了極為粗糙的救治,因此在時隔多年後留下了極為猙獰扭曲的傷疤。它們永恆的滯留在他的頰畔,形成了一個毫不美觀的誇張笑弧。
克萊爾呼喊著:「希爾!」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大,震耳欲聾。然而事實上,她的聲音虛弱的宛如一聲嘆息,沒有在鼓噪的樂聲中激起絲毫水花。
克萊爾看到希爾對著天空舉起了槍,伴隨著指揮官:「開槍」的指令下達,他將槍口快速一轉,對準了演講台上的警察局長!
[彭!]
吉姆長官救下了居然,自己卻倒在了血泊之中。
場面一片混亂。所有人蹲下身體抱頭逃竄。包括希爾也是。卸掉面具的小丑沒有了自己的防護,在他的內心也也同樣感到了不安。他在混亂的人群中蹲下身體,乘著混亂快速的放下的手中的槍,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抱著頭逃竄著。
他偽裝的是這樣的成功。以至於除了克萊爾,竟然沒有人發現真正的肇事者已經快速的潛逃,最終,僵硬在原地的克萊爾終於移動的腳步,她追了上去……
「希爾!」她呼喊著。
希爾已經快速的跑進了城市裡遍佈的狹窄巷子。她追逐著他,越來越來,越來越快……
[彭!]一個重物狠狠敲擊在克萊爾的頭上。她身體踉蹌一步,就摔在了地面上。
克萊爾努力的揚起臉,她試圖睜大的眼睛裡視線一片模糊,在暈眩中,他聽到身後傳來的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哇哦,真危險。」
克萊爾聽到他感慨著,詠歎一般的替她可惜:「居然是個女人?現在的警察膽子都這麼大了嗎?」
他一步步的走向了自己。
昏沉沉的腦袋被人拉扯著短髮提起了頭顱,一雙屬於男人的腳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後他蹲下了身來:
「讓我來看看你的臉——」
……
[希爾。]
克萊爾蠕動著嘴唇,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發出了聲音。然而一切就此定格,就像是有誰偷偷按下了靜止鍵一般。
許久,克萊爾覺得就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她聽到希爾小聲的詢問:「你是誰」
「你是誰?!」
「回答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莫名絕望。克萊爾的眼淚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已經先一步流淌了出來。
她哽咽的,努力用最大的聲音回答:「索菲斯‧羅伊,我是索菲斯羅伊!」
她哭泣出聲音:「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希爾,我是不是來的太晚了……」
[我是不是來的太晚了。]
她感到視線更加模糊,隱約間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向這個方向追來。而同時希爾站起身,他居高臨下的俯瞰著眼前的人,軍帽帽簷投下的陰影更是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論克萊爾多麼努力的想要伸出手,也沒有撫摸到眼前的人。
她聽到他的聲音緩慢而堅定:「你不是索菲斯‧羅伊,她已經死了。」
他轉過身去,腳步遲緩卻不曾踟躕猶豫,他說著,聲音宛如哭泣:「我親手埋葬的她。」
世界歸於黑暗,克萊爾真正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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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覺好些了嗎,還會感到暈眩或者噁心嗎?會有嘔吐的慾望嗎?」護士小姐再一次向克萊爾確認她的腦震盪是否嚴重,克萊爾一一回覆。在她離開後,警察打開病房的房門進行例行詢問。
「很遺憾你遭遇的這一切,但是我依然有幾個問題不得不詢問你,你介意現在回答我們的問題嗎?」在警察A詢問後,克萊爾輕輕的點點頭。
「首先,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巷道里。」
「當時的場面很混亂,我在逃竄著,並沒有特別去注意自己跑動的放下。」
「你知道攻擊你的人是誰嗎?」
克萊爾輕輕的搖搖頭:「不,他是從身後襲擊的我,我只感到有什麼人將我擊倒在地,然後我的頭被人提了起來。」
「那能為我們描繪一下犯人的長相嗎?」
克萊爾抿了抿嘴唇:「很遺憾,先生,但是當時我已經接近昏迷了,雖然那個人當時似乎距離我很近,但是我並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兩位警察點點頭,然後再一次關心了克萊爾的病情後就此離開。這種每天至少經歷四五次的,對受害人的例行探問對他們而言太過於常見,自然也不曾再心底留下更深的印象。
但是克萊爾不同。她的手指默默的揪緊了自己的領口,她知道她在做的事情並不符合自己一貫的行為準則。她知道自己在毫無立場可言的包庇希爾。她甚至清楚,自己這麼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在心底為希爾找過無數個藉口和理由了。
她為此感到痛苦。她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失望。但是也正是因此,克萊爾才更加清楚的認識到,包庇希爾的舉動裡才是她的真心。
而克萊爾不會知道,口口聲聲不相信她是索菲斯‧羅伊的小丑先生,穿著清潔工的寬大的衣服,帶著口罩和手套,宛如一個走丟的孩子,站在克萊爾房間的門口,隔著一層玻璃默默的注視著她。
他呢喃著,不知道究竟是對著誰在不斷的重複:「你不是索菲斯。」
「索菲斯已經死了。」
「而且還是我親手埋葬的她。」
[是我親手埋葬的她。]
他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屬於清潔工的綠色衣服穿讓他顯得更為單薄,就像是一陣風能將男人吹起來。他一步步的向前走著,然後在醫院的門口停了下來。
在這一刻,小丑,或者應該說是希爾,想到了他已經很多年都不曾去觸碰過的記憶。那記憶太過於疼痛,宛如□□一般讓他感覺就連活下去都成為了一種煎熬。
他回憶著,那個黑夜變成永夜的夜晚。
昔日的戀人渾身是血地倒在了他的臂彎,不論他如何祈求都毫無作用,她是如此的冰冷,殘忍。將他獨自留在這個讓人噁心的!噁心的快要發瘋的世界!
他埋葬了她……在她腐爛後。
那時一個無比可怖的,足以讓每個人都瘋狂的過程。
希爾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他擁抱著變得冰冷的索菲斯,愚蠢的希望能藉著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喚醒她是怎樣絕望的心情。然而不論他怎樣親吻著她的臉頰,嘴唇,怎樣向上帝祈求,那些童話中一個吻喚醒公主的故事都未曾發生在現實裡。
他抱著索菲斯,一日一日,然後他美麗的戀人長出了屍斑,她的身體散發出了惡臭,那些噁心的,令人生厭的小蟲子出現在了她的身體上。
沒有人能體會他的絕望。
然後希爾帶著索菲斯到了冰庫。他租賃了這裡。而在相距是幾米外的房間裡,那些屬於哥譚的罪犯們在這裡製作著毒品——這是他所能找到的唯一不會被人們打擾的,能夠專心與戀人相處的最好的地方了。
他是那樣執著的、堪稱愚蠢的想要留下他的戀人。哪怕是一個已經死去的身體。他為此得了凍瘡,為此關節發炎,為此變得病弱起來……但是都沒有關係,只要能見到自己的戀人就好了,哪怕每天只相處一兩個小時都好。
他是這麼的悲傷。
又是這麼的幸福。
他的戀人死去了,但是卻永遠也不會和他分離。
希爾幾乎以為自己的一生都會這樣的活下去,直到他死亡。然而這個世界最殘忍的,就是把希望打碎給別人看。當毒品交易越來越猖獗後,蝙蝠俠出現了,他要來制止這些窮凶極惡的罪犯。
他在抓捕所有的犯人後,炸燬了這個充滿罪惡的地下基地,一場大火焚燬了所有的罪惡,同時整肅了哥譚的毒品市場。在這一天,小半個城市都散發著毒品焚燒後的氣味,而隨後,猖獗的毒品產業鏈終於斷開,哥譚市恢復了短暫卻也久違的平和安逸。
但是這只是對大部分人而言。
對於希爾,則意味著他的世界,真正的被摧毀了。
他親手埋葬了自己的戀人。事實上,他甚至不確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戀人。殘垣斷壁下,他尋找了真正兩天,也沒有找到戀人完整的屍體。
他哭完了所有的眼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頑強的活了下來……然後希爾真正的死去,活下來的,是小丑Joker。
他成為了世界裡的一道黑影,他成為了哥譚的噩夢,他賭咒著,殺死蝙蝠俠。
希爾閉上眼睛,他拒絕承認自己在流淚。他只是,只是因為哥譚該死的炎熱天氣而多出了一些汗水。
他閉著眼睛,想到那個年輕的女孩,那個除了臉上零星傷疤外,就與戀人有著完全一樣臉孔與目光的女孩,她對自己語氣虛弱的道歉,她說很抱歉她來晚了……
這是夢嗎?這究竟是一個怎樣該死又操蛋的夢?
如果她是索菲斯,如果那個叫做克萊爾的女孩就是索菲斯,那麼索菲斯又是誰呢?索菲斯存在過嗎?如果她就是索菲斯,那麼他應該怎麼做呢?笑著歡呼著擁抱她,然後假裝橫跨在彼此之間的,折磨他九年的時光就能不存在嗎?如果她就是索菲斯,他與蝙蝠俠的仇恨就是一個純粹的笑話嗎?如果她真的是索菲斯……他還是那個她鍾情的希爾嗎。
最終,希爾也不過是從喉嚨裡嗆出宛若瘋狂的乾澀笑聲,甚至最終以咳嗽狼狽的收尾。
希爾終於還是邁開了腳步,拋下了自己的所有的踟躕與猶疑,拋下了自己那些荒謬的,甚至想到想要相信這個謊言就會忍不住覺得自己可憐的幻想。
他的愛人已經死了。
而他比誰都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