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漂亮的眼神呢」克萊爾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何處引起了格雷‧休恩的興趣。少年的修長的手指已經撫摸在她的眼旁。
那手指冰涼極了,毫無溫度,它輕輕的落在克萊爾的眼眶旁,動作輕緩的撫摸著,就像是在安撫克萊爾不安。
他的神情裡帶著痴迷,在對視中,那蒼白卻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虛幻的笑容,克萊爾聽到他的聲音都飄忽起來:「是的,就是這樣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懂你……」
[我比任何人都懂你]。
格雷‧休恩的目光無比肯定,然後蹲下身,他擁抱住了克萊爾。
這個擁抱緊密極了,克萊爾感覺自己無比無力,虛弱,不得不被迫禁錮在格雷的懷中,這種感覺糟糕透頂。
許久,格雷‧休恩終於放開了克萊爾,少年審視著克萊爾,神情上還維持著那抹難以言喻的快樂與溫情——然後他撕開了纏在克萊爾嘴唇上的膠帶。
「你還記得我的,對嗎」格雷詢問著,神情期盼又脆弱的閉上了眼睛:「是的,我知道你還記得我。」
「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我們命中注定要產生關聯,這是從6年前就注定的事情。」
「你很堅強。我知道,我一直看著你。」
他說:「看看我的身後,我做到了你沒有做到的事,你開心嗎~」
克萊爾的目光快速的掃過格雷的身後,就宛如被什麼觸目驚心的東西傷害到一半,迅速垂下目光。她知道自己應該保持鎮定,應該從容淡定的與格雷周旋,並從他們的對話中尋找破綻,尋找生機……但這顯然太難了。
克萊爾能做的居然只是不讓自己的恐懼表現的太明顯,但顯然,即使是這樣一件「小事」,她表現的也並不好。
克萊爾甚至無法在格雷‧休恩期盼的目光中,以言語擊碎他的自以為是……是的,她不會去激怒他。
她甚至微笑起來:「……我,很開心……」
而說這話的時候,克萊爾不會知道自己臉色慘白,神情僵硬,她努力勾起的唇角所露出的笑容甚至毫無美感,一點都不自然。而那雙灰色的眸子裡燃燒著火焰卻讓她的話語顯得尤其言不由衷。那是對活下去的執念,是在絕境中對所有微薄希望的執著。
格雷‧休恩注視著這樣的眼睛,他清楚她會帶給自己麻煩,他最好折斷克萊爾的雙手,敲碎她的膝蓋,讓她只能躺在軟塌上參觀他對於那些罪人們的折磨,這麼做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做法。
他因這邪惡的,冷酷的念頭而感到蠢蠢欲動,然而在發言前,少年卻深深的,堪稱歇斯底里地咳嗽起來。他甚至拱起了身體來忍耐抑制自己發癢喉嚨。
隨即,格雷‧休恩在身體被緩和的不適中打消了那些極端的念頭。
他帶著複雜的心緒,以讓人難以理解的快活與絕望交織的目光下,碰了碰克萊爾臉,然後將她推上了輪椅:「我帶你去看看,那些犯下罪的人。」
這是這樣的一場噩夢呢。
克萊爾但願自己能從這樣的夢裡醒來。一睜開眼睛,就回到那個並不能稱作舒適的小床上。
然而現實卻提醒她這並不是夢。
鼻尖裡傳來惡臭,在被串聯縫製成蜈蚣的13人周圍,就在他們活動、爬行的地上,還有無數黏落在身上、地上的糞便。它們被他們的膝蓋碾碎在地上,沾在身上。
這些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女通通赤身果體,已最為不堪的姿勢趴跪在地上,他們甚至有些人是在網絡上也有著一定影響力的紅人,然而他們的粉絲又如何會想到,在這裡,也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肢節,沒有了、壞掉了,換掉就好了。
是的,他們沒有想到。
這一幕無疑是無比震撼(噁心)的。克萊爾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她聽到格雷‧休恩興致勃勃的解說:
他問:「還記得他嗎?」克萊爾順著格雷的手指看向排在第3個位置的男人。他看起來已經四十歲上下了,稀疏的發頂因油污顯得更為骯髒,那些頭髮宛如吸飽汁水的爬蟲匍匐在他的頭頂,埋在前人臀部的臉讓克萊爾看不清長相。
她的目光快速掠過對方臃腫赤果的身體,那後脊上遍佈的青紫上海預示著對方也曾遭遇過其他的虐待。
然而格雷的聲音毫無同情,事實上,他的聲音輕快極了:「真是**,雖然把活人做成蜈蚣讓人無比噁心,但是□□都能活下來的人,對我而言也是怪物~LOL」
「我雖然覺得活著是一件還不錯的事,但是,拜託,□□?真是太可怕了,這樣活著很有意思?」
「OK,隨便你們怎麼反對我,但是我知道你們這群***其實和我想的差不多,不同的是我說了你們沒有說的。別那麼虛偽了**們」
「沒想到睡一覺起來多了不少***罵我,呵呵,如果你們沒瞎看得到點贊量就知道我說了多少人的心聲了。我再說一次,**們,那些□□的傢伙們可悲又可嘆,但是我可是聽說人體蜈蚣這案子要作為電影素材進行拍攝了,相信到時候會有不少人在大屏幕上360度觀賞你們可憐的姿態,當然,會有專業的演員來演繹,希望不要勾起你們的什麼……回憶?LOL,享受最後的美好時光吧,以後你們會發現有比□□更糟的事情出現!」
克萊爾看到男人顫抖起身體,而格雷的話音卻停了下來。
他注視著前方的眼睛裡落下了陰影,那金髮也黯淡了下來,他說著:「這些都是他在網絡上好不負責的,自以為是的發言。在他關於案件電影化的消息出現後的第二天早晨,羅茜被發現在家裡的浴缸裡自殺了。」
格雷側轉過頭,分明在笑的臉,卻讓克萊爾覺得像哭。
他說:「羅茜,蜈蚣第三節肢體,22歲,她明明那麼努力的活了下來,卻死在了對未來的絕望裡。」
克萊爾啞口無言。她想要說些什麼,然而親身經歷過那一切的自己,卻只能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回憶起那些閉門不出的過去。
然而克萊爾不知道如果她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格雷‧休恩茫然的眼。
這個少年,在做了一系列的復仇計畫中終於讓一切按自己所思所想的順利進行,然而卻在死掉無數人後,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到解脫的快樂。他想要殺掉他們,殺掉所有曾侮辱過自己,以及精神摧殘過其他本應該倖存下的人的人。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用自己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敲碎了他們的腳踝,手腕,將他們細細密密的縫製在一起。將他的噩夢再一次的重現。
不同的是,自己不再是噩夢中那個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手裡握著刀,他成為了主宰遊戲的人。然而……這並沒有讓噩夢消失。
他依然會在夢裡一次次的回到那個黑屋子裡去,然後將現實中自己對其他人所做的一切,再變本加厲的重複在自己的身上。
他沒有被解脫,他也永遠沒有機會逃開。
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已經早已與初衷不符,格雷‧休恩只是沒有了退路,他必須,也不得不將自己所做的一切繼續下去。
而克萊爾,他需要克萊爾。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閉著眼睛,她的睫毛顫抖著,嘴唇緊抿,額頭上甚至滲出了虛汗。她看起來虛弱又無助,讓格雷‧休恩幾乎想要將她環抱進自己的懷抱裡。
真奇怪呢。他觀察了她這麼久,卻幾乎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柔軟的神情,克萊爾無法掩飾自己對格萊恩感到理解後的同情與痛苦。也同樣無法掩飾自己對爬在地上顫抖的男人的痛恨與同情。
她真矛盾。
也真可愛。
格雷面無表情的想到,然後將不知何時抓在手中的皮帶揮向了地上的人。「啪!」「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在與世隔絕的倉庫裡擊打出回音,男人痛苦的呻吟著,他想要躲避,然而被敲碎的腳踝讓他跑不遠。他想要倒下,然而被固定在前人同步的嘴唇在他的每個動作沖被拉扯著軟肉,帶出宛如撕裂一般痛苦。他甚至只能呼喊著嗚咽不清的求饒聲,卻最終被擊碎在格雷冷酷的虐待裡。
直到幾分鐘後,格雷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場純洩憤的擊打並沒有讓他露出明顯的愉悅,事實上,他看起來更加蒼白了。在幾分鐘的動作裡汗水就浸染了他的額發,讓格雷恩宛如受到了虐待的那個人一般,看起來狼狽又虛弱。
格雷恩輕聲咳嗽幾聲,緩慢地挺直了身體。
克萊爾看到他推著自己走向下一個人;
他微笑:「也許,我應該告訴你其他人都在6年前做過些什麼,希望能夠打消你對這些人的,毫無必要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