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在動用了手上的資源,依然尋找無果後,他去了劉婷雲的老家。
老兩口看到來人,都挺詫異。
他們的表情讓薛五翻騰了一路的情緒頃刻之間便凝固住了,又砰地被無形的利刃擊碎,四分五裂。
劉父劉母看見薛五的臉上出現慌張的神色,他們疑惑的交換眼神,忙問怎麼了。
「沒什麼。」薛五深呼吸,煞有其事道,「我出差路過這裡,過來看看你們。」
劉父劉母信以為真,沒有多疑。
「中午在這兒吃飯吧。」劉父笑著說,「我讓婷雲媽給你炒幾個小菜,我們喝兩杯。」
薛五沒推脫,「好。」
劉婷雲沒回來過,也沒聯繫家裡,這是薛五坐下來和她的父母聊了一會兒,套出的信息。
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頓飯,薛五開車去了c市。
一見到唐依依,他就開門見山,火氣很大,「劉婷雲不見了。」
唐依依正在沙發上教小諾諾玩積木,聞言,她立即抬頭,「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薛五的胸膛大幅度起伏,「就是我他媽找不到她了!」
他克制著吼聲,眼睛暴突,凶神惡煞的,嚇到了小諾諾。
嘴巴一癟,小諾諾丟掉積木,撲到媽媽身上,緊抓著她的腿,淚眼汪汪的。
抱起女兒,唐依依冷冷的掃一眼薛五,「有話就好好說,大吼大叫幹什麼?」
薛五狠狠的扒拉頭髮,他蹲下來,「諾諾,叔叔不是故意的,你原諒叔叔好不好?」
臉埋在媽媽的肩膀上,小諾諾的聲音悶悶的,「不好。」
滿臉黑線,薛五隨即露出了可憐的表情,「叔叔丟了大寶貝,很著急,不知道怎麼辦了,剛才是急壞了。」
小諾諾探出頭,大眼睛眨動,她奶聲奶氣的問,「很大很大的寶貝嗎?」
薛五笑了一下,「最大的。」
小諾諾皺皺鼻子,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裡找找,找出小手帕遞過去,「媽媽說哭了要擦鼻涕。」
「叔叔沒哭。」薛五揉揉她的發頂,對唐依依說,「小孩子真單純。」
唐依依讓管家抱走諾諾,她轉身看薛五,「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你跟她吵架了?」
薛五從煙盒裡甩出一根菸叼上,「我們很好。」
好的都讓他陷進去了,卻渾然不知。
發現的時候,他媽的晚了。
唐依依盯著薛五,觀察他的變化,「那婷雲為什麼要走?」
薛五煩躁的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收回打火機,他吸一口煙,目光直視過去,裹著狠厲,「唐依依,你就跟我交代了吧。」
一陣短暫的緘默過後,唐依依說了一句話,令薛五錯愕不已,「婷雲沒找過我。」
週遭浮動的空氣一瞬間變的凝結。
呼吸驟然急促,薛五一口咬定,「不可能!」
將他的質疑收進眼底,唐依依淡淡的說,「信不信由你。」
薛五喘著粗氣,眼神恐怖,「唐依依,她只有你這麼一個交心的好友,不找你,還能找誰?」
唐依依面不改色,「我不清楚。」
她說的是實話,不加任何遮掩。
死死的盯著唐依依,發覺找不到破綻,薛五來回踱步,嘴邊的煙顫顫巍巍的,掉下一撮撮菸灰。
小寶醒了,哇哇大哭,傭人過來喊唐依依,她對情緒失控的男人說,「我這邊會想辦法去查婷雲的行蹤。」
靠著牆壁,薛五一口一口抽菸,口鼻都是白霧。
他突然低罵了一聲,一身勁無處使,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秦正聞訊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沙發上的薛五。
「你打算在我這兒住下了?」
「沒辦法。」薛五大大咧咧的斜躺著,一副要賴著不走的意思,「唐依依不把劉婷雲的去向告訴我。」
秦正脫下西裝外套,「她不知道。」
「不知道?」薛五嗤笑,「阿正,你也跟著你老婆騙我。」
秦正斜眼,「我什麼為人,你清楚。」
臉色一變,薛五倏然間沉默了。
他捏著虎口的薄繭,眉宇間攏著陰霾,還有別的,近似迷茫。
「當年唐依依對你玩了一出金蟬脫殼,玩的那麼漂亮,她有的是法子。」
秦正面無表情,「她是她,劉婷雲和她是兩種人。」
言下之意,唐依依會做的,劉婷雲不一定會那麼選擇。
半響,薛五的背脊離開沙發,「我先走了。」
秦正在他背後說,「好好想想。」
沒回頭,薛五揮揮手。
樓梯口,唐依依的身影出現,她面色凝重,「秦正。」
秦正昂首,「嗯?」
唐依依走下樓梯,過去給他松領帶,「婷雲的電話打不通,我查了,沒查到。」
秦正說,「晚點我聯繫一下幾個朋友。」
唐依依心有不安,「不會有什麼事吧?」
「不會。」秦正摟著她的腰,「劉婷雲有父母。」
唐依依斂眉,也是,她當年可以毅然決然,是無牽無掛。
婷雲會不會是懷孕了,她打算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不想被薛五知道,唐依依沒來由的冒出這個猜想,覺得很有可能。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
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瞞著薛五是正常的,不至於連她都不透露。
唐依依忽然說,「秦正,我想起來一件事。」
秦正揉|捏著她的耳垂,漫不經心,「什麼?」
唐依依抿著唇,「小寶出生那會兒,婷雲給了我一個紙袋子,說是禮物。」
秦正挑眉,「好像是有。」
唐依依抓住他的手,「那個紙袋子放哪兒了?」
秦正想了想,隨後他搖頭,「記不清了。」
兩人上樓去找,書房,臥室,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卻沒找到。
唐依依坐在床頭,有些懊惱,「我應該好好收著的。」
「我覺得是恰恰是你收的太好了。」摘下鼻樑上的金絲邊眼睛,秦正揉眉心,「所以找不到了。」
唐依依起身,「再找找。」
那紙袋子好像在跟他們捉迷藏似的,他們越想找,它就藏的越隱秘。
三個月後,一天清晨,唐依依接到一通電話,是個陌生號碼。
她聽到那頭的聲音,睡意全無。
過了一週左右,劉父劉母跟村裡打招呼,說是去走親戚,叫街坊四鄰幫忙照看家裡。
之後他們離開了c市。
辦公室,薛五深坐在皮椅上,看似懶散地聽著下屬的匯報,好半天,他抬手,大力將桌上的東西全推了出去。
上億的合同,文件,菸灰缸,鋼筆,相框……散落一地。
正在說話的中年人嚇了一跳。
巨大的辦公桌在一腳之下重重地擦過地面,發出刺耳聲響。
薛五立在那裡,他吊著眼角,有血色蘊開。
辦公室死寂一片。
中年男人偷偷去看了一眼,他從那位主子身上感覺到了悲傷的氣息。
一定是錯覺吧。
「滾出去。」
耳邊的聲音剛落,中年男人立馬滾了,那位明顯有問題,他多待一刻,是禍不是福。
辦公室只剩下自己,薛五的面上滲出扭曲的怒氣,他呵呵的笑了兩聲。
難怪劉婷雲那次會突然在他面前提起她的父母,那樣試探,強調,為的就是不想他有一天遷怒他們。
薛五越想越來氣,他一拳頭砸向桌面,手背青筋暴起。
好啊,劉婷雲,你真有能耐,竟然想一個人承擔,怎麼不想想你年邁的父母,不想想……
不想想我?
薛五的喉頭湧著鐵鏽味,劉婷雲,你不能在讓我明白什麼是喜歡以後,就不管我了。
我告訴你,我們沒完。
伸出雙手抹了把臉,薛五把兩隻手放緊褲兜裡,指尖抖個不停。
他恐慌了。
既然那個女人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裝作不知道。
他為她爭取最好的狀態,去和命運鬥爭。
秋去冬來,冷的讓人萬念俱灰,又一點點升溫,春天姍姍來遲。
劉婷雲每次接受治療,薛五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等待的過程異常糟糕,沒有一次例外。
好在結果沒有令人失望。
劉婷雲手術那天,薛五出現在走廊。
蒼白的白熾燈下,劉婷雲的臉上毫無色彩,從頭到腳如同刷了一層石灰,白的可怕。
反觀薛五,眼窩深陷,瘦了不少,那身不羈被冷冽取代。
「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劉婷雲半搭著眼皮,「不意外。」
薛五的語氣鋒利,和他的眼神一樣,「你倒是淡定。」
劉婷雲閉上了眼睛。
「放心,你爸媽那邊,我會照料。」
薛五突然握住劉婷雲的手,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眼睛睜開,劉婷雲的瞳孔微微一縮,那是一種近似憤怒的情緒,而她猶如死灰復燃般,有了神采。
醫生出聲提醒。
攥著劉婷雲的手,薛五無動於衷。
醫生伸手去拉,沒弄開,他用了點力道,還是不行。
最後只能用力,一根根掰開薛五的手指。
劉婷雲被推進手術室,門關上了。
薛五被制止在門口。
又是等待。
這次要更加難熬。
幾個小時過的特別漫長,長的薛五以為一輩子都耗盡了。
當手術室的門裡面推開,醫生說出結果,薛五把目光移向窗外,他看著樓底下花壇裡的龍船花,一簇簇的,分外美麗,且強韌。
夏末,唐依依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了紙袋子,那裡面是劉婷雲為自己的手術失敗做的決定,酒莊是禮物,剩下的是對父母的安排和託付。
唐依依輕嘆一聲,命運無情,也有情。
焦慮,不安,緊張……那些負面情緒都通通過去了。
現在已經雨過天晴。
將紙袋子收起來,唐依依翻出上個月劉婷雲寄給她的明信片。
那上面的字跡一如既往的難看,跟雞爪子撓了一樣,說著島上的天氣,島上的風景,島上的食物,還有……
島上的人。
字裡行間透露著她的心情,很不錯。
當然沒落下對薛五的埋怨,佔據最後一段,永遠都是那麼幾句。
唐依依都快看膩了,寫的人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膩。
秦正叫她,唐依依把明信片放回抽屜裡,笑著去抱住他。
他們都好好的,就是幸福。
《控制成癮》番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