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回神,向著同學歉意笑了一笑,「你想哪去了?我這不是特意請你出來吃飯嘛。」
「嘿,嘿!就請我吃這個?」同學用筷子虛點桌上的幾個菜。一臉的嫌棄,道:「有誠心請人吃飯就該提前打電話預約,定好了地方去吃大餐,而不是臨到飯點了,才一個電話把人抓過來陪你吃飯。哼!我肯來,就是給你面子了。」
何妍聞言無奈苦笑,為了不給傅慎行留下可查的蛛絲馬跡,她哪裡敢提前打電話,就這個電話,都是她躲在衛生間裡,借用人家掃地大媽的手機打的。
同學那裡越說越覺不平,又去翻陳年的舊帳,念叨道:「你這丫頭,要說你可是真沒良心。別的且不說,就說大學那幾年,你整天往人家梁遠澤學校跑。我替你去上了多少節課,點了多少次名?就我對你的恩情,你報答的完嗎?」
提起早年那些事情,何妍也忍不住笑。她和田甜雖不是同一個班級,卻做了四年舍友,友情極為深厚。說來也是湊巧,兩人不僅脾氣相投,就連面容都有幾分相似之處,也是因著這個緣故,上學時沒少做一些「你頂替我點名我幫你打卡」的勾當。
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畢業後兩人各自有了不同的發展,彼此聯繫漸少,可她們都知道,如若真遇到什麼事情,對方會是那個最值得信任的人。
何妍遲疑了一下,從錢包裡把身份證掏出來,擺到桌子上,道:「把你的拿來看看!」
「幹嘛?」田甜對何妍的舉動有些不解。卻也依言取了自己身份證出來,與何妍的並排擺到一起,瞅了一眼,得意洋洋地笑道:「別看我真人現在長殘了,證件照卻比你照得好看,我這人上相!」
何妍輕輕咬住下唇,也仔細打量那兩張身份證,田甜照相時人還瘦著,再加上證件照本身就有些失真,如若不仔細分辨,便說上面的人是何妍,也不見得有人懷疑。她抬眼去看田甜,說道:「田甜。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很要緊的事情。」
田甜先是一怔,然後向何妍翻了個白眼,恨恨道:「看看!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請我吃飯。說吧,有什麼事要指使我?」
便是到了這時,何妍還是心存疑慮的,不是不相信好友,而是怕給她帶去麻煩。可事到如今,她實在沒了別的法子,傅慎行太難對付,她真的沒有信心可以獨自逃脫,她需要他人的幫助。
她這個模樣。田甜瞧得都有些冒火,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道:「有話快說,你知道我是急脾氣,別惹我著急啊。」
何妍想了想,沉聲說道:「田甜,我需要躲一個人,離開南昭,躲到外地去。那人勢力很大,我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證去買火車票,去住酒店。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你的身份證借給我使用一陣子?我保證,絕對不會去做違法的事情。你就當身份證丟掉了,再去補辦一個新的。」
田甜聽得驚住,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要躲誰?」
何妍卻無法把整個事情都告訴她,只道:「事情你知道多了絕無好處,田甜,我知道這個要求提出來很為難人,你要是能幫忙,你就幫我,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你就當我沒和你說過這些話。」
田甜一聽這話卻是急了,「你特麼都說了,我能當你沒說過嗎?何妍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是又招惹了什麼人,為什麼跑路都要跑得這麼辛苦?梁遠澤呢,他幹什麼吃的,怎麼叫你落到了這個地步?」
何妍知道好友只是關心自己,挨她罵反而覺得心暖,答道:「他已經出國,他需要在外面接應我爸媽,我這裡暫時只能靠我自己。」
田甜越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追問道:「你們這是得罪什麼人了?不行我就去求我老子,看看能不能幫你擺平。」
何妍搖頭,「你別問了,我不說,只是為了你好。」
田甜皺眉看她,沉默片刻後,忽地問道:「和四年前那事有關嗎?」
何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是。」
「靠!我早就說叫你找個神婆看看,去一去霉運,偏你還不聽!」田甜低聲咒罵,卻毅然地把自己的身份證往前一推,又問:「廢話少說,還有什麼我能幫你做的?」
只這麼一句話,聽得何妍幾欲落淚,她忙低下了頭,平靜了一下情緒,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好友,沉聲交代:「身份證你先拿著,你盡快去給我買部帶號碼的手機,要和這個一樣。」她說著,把自己的手機拿給好友看,又拿出事前準備好的信封遞過去,「裡面是手機錢和我父母家的鑰匙,地址我寫得很詳細,你千萬不要聯繫我,明天直接把東西送到我父母家裡去,和你的身份證一起放在我臥室床下的抽屜裡。」
田甜只接過了鑰匙,卻把鈔票給何妍推了回去,沒好氣地說道:「滾!我能放心把身份證給你用,還會要你這點手機錢?這些錢你自己留身上用,記得別犯蠢,跑路後不要再刷卡,會暴露行蹤。」
何妍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聞言點頭,「我知道,會提前準備好足夠用的現金。」
她兩個又商量了幾句,何妍怕惹人起疑,不敢在這裡耽擱太久,臨分別前,她用力地擁抱好友,低聲道:「謝謝,我的姐妹!」
田甜卻低低地咒罵了一句,又囑咐她道:「你自己要小心,等事情過去了,記得給我報個平安。」
兩人就此分別,何妍先去逛了幾家奢侈品店,這才給傅慎行派給她的司機打電話,要他接自己回傅慎行公寓。晚上時候,她都睡下了,傅慎行方從外面回來,洗過澡後就來床上鬧她,也不許她睡,問道:「和我說說,白天都做什麼了?」
何妍無奈,只得裹著被子坐起身來,答道:「去逛街啊,然後遇到了個同事,兩人還一起吃了頓飯。」
「怎麼都沒點買東西回來?」他隨口問道。
她先未答,卻是斜眼看他,面色不善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沒買,你派人跟蹤我?」
傅慎行一愣,不覺失笑,「這還用人跟嗎?你一個袋子都沒拎回來。」
何妍只是瞪他,瞧著他不像撒謊,面色這才緩和下來,吐槽道:「東西個頂個的貴,分明就是在搶錢,我已經拍了照片下來了,回頭髮給我媽,叫她給我捎回來。」
傅慎行還從未見過她這樣算計著過日子的模樣,怔怔看得片刻,卻是忍不住笑了,向她攤了手出來,道:「手機拿來我看,讓我瞧瞧你都看上什麼東西了。」
她竟真的拿了手機,把拍的那些照片一張張翻給他看,又興致勃勃地問他:「你覺得哪款好看?」
傅慎行是真心分不出來這些皮包有什麼好看不好看,可她這樣偎在他身邊,眼睛亮亮地等著他的回答,這種感覺真是好,於是他就裝模作樣地掃了一遍,胡亂地點了兩款,道:「這兩個吧。」
不想何妍卻是拿眼翻他,鄙視道:「眼光有問題吧?這兩款是最難看的了,果然人家說的是對的,不能對直男的審美抱有太高期望。」
傅慎行聽了只是微笑,明明不感興趣,為著逗她說話,反問道:「那你喜歡哪個?」
何妍卻又拿不定主意,瞧他笑她,恨恨道:「我要是能確定,還會問你嗎?」
他忍不住大笑,一把摟住了她,「都買,我們都買好了。」
她白他一眼,重又躺了下去,道:「這樣敗家,我娘會撕了我的。傅先生,請不要用總裁的標準來衡量我們老百姓的生活。」
傅慎行笑而不語,只是伸過手撫弄她散在枕邊的長髮,室內一時靜謐無聲,過得良久,何妍這才又轉過身來,問他道:「你在哪裡過年?就在這嗎?」
傅慎行默了下,輕聲答她道:「除夕和初一兩天要回老宅,傅氏要祭祖,族裡也有一些聚會,我得參加。」
她神色平靜,緩緩點頭,與他商量道:「那我也回父母家好了,這房子太大,我一個人待著不舒服,還不如我爹媽那裡呢。到時候沒準還能和我爹媽視頻,我再向他們裝裝可憐,我爸看到了估計就會心軟了。」
這要求合情合理,他聽了無法拒絕,又思及留她一人在家過年,心裡更覺過意不去,想了想,道:「就一天半,等初二早上,我就過去找你,然後我們也可以出去玩幾天。」
何妍「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翌日便就是臘月二十八,何妍沒敢回父母家,只又去外面逛蕩了大半天,傍晚時候才回了公寓。第二天,她這才說要回家去準備過年物品,又與傅慎行說道:「你要有時間,下午去陪我一下啊,我媽每年到這個時候都要準備好多好吃的,你要跟我去,我就叫你嘗嘗我的手藝。」
傅慎行又想起她前兩日燉得那湯來,劍眉微揚,問:「你的手藝?」
她仍還不覺他的戲謔,只點頭道:「沒錯,炸魚燉肉蒸丸子,樣樣都做得來的,我媽說過,做女人不僅要上得廳堂,還要下得廚房才行。」
他忍俊不禁,卻又怕她惱,忙道:「好,我過去。」
何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趕他出門,又道:「快走快走,別當我看不出來你心裡憋著笑呢,傅慎行我告訴你,你不要門縫裡看人,把人都瞧得扁了。」
她送他出門,又磨蹭了半天,這才不慌不忙地開著車回了父母家裡。
打開房門,家裡還是父母離開時的模樣,何妍心裡卻不覺有些緊張,她關上房門,連大衣都沒顧上脫就進了自己臥室,摒住呼吸打開床側的那個抽屜,果然在衣物下面找到了一部嶄新的手機和一個信封。信封裡裝的是好友的身份證及銀行卡,密碼就寫在了信封上,除此之外,信封上就只留了兩個字:保重。
在這一刻,何妍終控制不住情緒,捂著嘴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