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山裡又下雪了。
言溯睡眠不好,5點就醒了,照例在晨起之後出門去山裡散步。下樓的時候望了一眼窗外,雖然還早,但因為下雪的緣故,外邊很亮,很美。
走到門口,卻見玄關裡,有只小動物窸窸窣窣的,是他家的小寶寶。
言寶寶只套了一件薄薄的羽絨服,正笨拙地給自己系小圍巾,小小一隻毛茸茸的,活像一隻挖洞的小雪兔。
言溯走過去時,小傢伙已裝備好,在給自己穿小雪地靴。
靴子厚,有點兒難穿,他一蹬腳,小身板就歪了,小手抓著靴子和腳,手忙腳亂,一隻在地板上歪歪扭扭,滾來滾去。
「在幹什麼?」言溯問。
聽見粑粑的聲音,言寶寶一回頭,立刻歡歡喜喜地撲過來,鞋子歪歪扭扭地甩掉了也不顧,一下子撲到粑粑腿上,樹袋熊一樣緊緊摟住他的腿:
「Daddy!」言寶寶仰著小腦袋,黑眼珠烏溜溜的,聲音又軟又糯,「我要和Daddy一起去,我要和Daddy一起。」
言溯俯身,摸摸言寶寶熱乎乎的小臉蛋,分明還帶著被窩裡的熱乎氣兒,哄:「可是要走很遠哦。」
「要一起,要一起。」小傢伙兩隻腳蹦蹦跳啊跳,在粑粑腿幹上直蹭蹭,「要和Daddy一起。」
「好吧。」言溯拿他沒辦法,蹲下來,給言寶寶穿鞋。小小的腳握在手心,軟軟的,往絨絨的雪地靴裡一塞,就溜進去了。
「Daddy好厲害,我自己都穿不好。」言寶寶張大了眼睛,崇拜地看著粑粑。
言溯笑了,揉揉他的捲髮,拉他起來:「走吧。」
山裡的雪景很美,一切都籠罩在厚厚皚皚的白雪下,銀裝素裹。
言溯通常都會走很遠,但這次考慮到小寶寶在,還是縮短了路程,又選了一條雪比較淺的路,跟著小傢伙急匆匆卻其實慢吞吞的小步伐,緩緩走著。
有時候言寶寶被路邊的景色吸引了目光,如樹枝上掉落的積雪、忽然振翅而飛的小鳥,言溯便立在一旁等他,也不打擾。他依舊雙手插在風衣兜裡,身姿挺拔而高挑。
某個時刻,他緩緩走著,卻聽見言寶寶小聲怯怯地喚他:「Daddy~~~」
回頭一看,調皮的小寶寶不知什麼時候走偏了路,踩進了深雪區,整條小短腿都被積雪淹沒了進去。好不容易自己抽出一條腿,要邁開,「咚」一踩,又把雪地踩出一個深深的洞。
言寶寶一動不能動,像栽在雪地上的一棵小樹,可憐巴巴地看著粑粑,等待救援。
言溯忍不住笑,走過去抱住他的咯吱窩,輕輕一提,跟拔蔥似的把他拎了出來。小傢伙慌忙低頭,好奇地看著那兩個深深的洞。懸在半空中,還不忘拿手指指,興奮地喊:「Daddy,雪和我的腿一樣高呢~~~」
言溯拎他出來,拍乾淨他腿上的雪,又拍拍他的腦袋,小傢伙立刻再度歡樂地跑進雪地裡了,像只小鳥兒。
但這樣的精神勁兒並沒維持多久。
小傢伙起來得太早,沒多久就累了,哼哧哼哧喘著氣,腳步越來越慢,一下子望天,一下子轉圈圈。
走了一會兒,言寶寶終於鼓足力氣,啪嗒啪嗒跑到粑粑跟前,奶聲奶氣地撒嬌:「Daddy,我走不動了。」
「哦。」言溯答。
言寶寶愣愣一秒,見粑粑繼續往前走,再度啪嗒啪嗒跑過去,聲音又糯又急:「Daddy,我走不動了,真的走不動了。」
他跺跺腳,小小的雪地靴在雪地裡踩出一串串小梅花,像小狗的腳印。
兩歲的小孩兒,還很嬌氣,尤其是他在的時候。
這一點兒都不像他,也不像他媽媽。
言溯低頭看他,言寶寶小小一坨站在他腳邊,箍著他的腿幹不肯走,見粑粑眼神看過來了,立刻伸出短短的小手求抱抱,小腿兒亂跳:「Daddy,抱抱~~~Daddy,抱抱~~~」很著急,生怕粑粑不理他似的。
言溯想讓他自己走,可看著小孩兒黑漆漆又慌慌的眼睛,心裡軟軟的狠不下心,最終彎下腰,單手往言寶寶的腿乾兒後邊一攏,就把他抱了起來。
言寶寶不用走路了,一下子有了依靠,歡歡喜喜地摟住粑粑的脖子,小嘴在粑粑臉上mua親一口:「Daddy~~~小小溯愛Daddy。」
言溯微微一笑,歪頭蹭蹭小傢伙毛茸茸的頭髮。半晌,問:「記得粑粑以前給你講過的水的故事嗎?」
「嗯哪。」言寶寶在粑粑懷裡點小腦袋,「水是大自然最包容的物質。」小孩兒聲音糯糯的,「我以後要像水一樣。」
「好。」言溯微笑。
言寶寶在他懷裡拱了拱,軟軟地說,「但其實,我以後更想像Daddy一樣呢。」
言溯一愣,心裡像被什麼暖暖的小東西撞了一下,不說話了。
言寶寶起得太早沒睡好,有些睏了。粑粑的懷抱好溫暖,他小小的一團,坐在粑粑的手臂上,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粑粑的懷裡,漸漸睡意濃了。
小小的雪地靴在粑粑的風衣上蹭蹭。
「Daddy,」言寶寶在睡夢中咕噥,「我以後要像你一樣。」
爸爸靜靜的,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