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我在你心裡啊傻瓜

林可齊聞言,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回過頭來看著游小魚,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你要我說什麼,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發現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死,其實我不應該回來的,我本來是想要就這樣呆在國外,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可是我想她,我想要看看她,想要知道她在幹什麼,有沒有傷心,有沒有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小魚,人的心,總是因為某些自己想要的東西,而變得無比的貪戀,我也是,本來只想要遠遠地看著,可是看著看著,就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貪心的想要更多,想要和她說說話,想要和她手牽手,甚至是想要一起走過紅紅的地毯.......」

「小魚,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很自私,那回,看著她哭的那麼傷心,你不知道,我多麼想,陪在她身邊給她安慰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別人,可是,你叫我怎麼忍心,你叫我怎麼忍心,將她也拖進這深淵,讓她陪著我難過。這注定是一條沒有出口的路,留我一個在這兒就夠了。」

那一天的林可齊說了很多很多話,精神好的不得了,這似乎是好轉的跡象,可是醫學上有個專業名詞叫:迴光返照。

期間的時候,有護士進來給他換藥,打嗎啡止痛,少量的嗎啡對於他的身體已經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而且即便是打了,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樣突然的清醒意味著什麼,只是誰也不願意相信,誰也不願意承認。

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意,可是眼睛裡都掛著眼淚,心裡更是慌亂疼痛,看著他疼,看著嗎啡一點一點的進入他的身體裡,那感覺,異常的難受和哀傷。

嗎啡可以止身體上的疼痛,那麼,這世間有沒有那樣一種東西,能夠止得住心裡的疼痛?

中午的時候,林可齊的父母也來了,看著病房裡圍著的那麼多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看到病床上已經醒過來的林可齊,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聲音哽咽的道:「兒子,你醒了?」

「爸,媽,讓你們擔心了。」林可齊看到自己的父母,有些心疼的道。

「你這孩子......」林媽媽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

秦楚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走之前又去外面買了午飯,放在游小魚手裡,囑咐著大家一定要趁熱吃了,晚上他再來接游小魚,才又匆忙著朝公司趕去。

下午的時候,林可齊的精神狀況慢慢的就開始惡化,精神越來越萎頓,可他都極力的強撐著,不讓自己睡下去。

游小魚和路芸都知道,他之所以這樣強撐著,是因為他還沒有等到想要等的那個人,他不敢睡,他怕他這一睡下,就再也醒不來了。

所以游小魚和路芸一直陪著他聊天,講笑話,而他也一直配合著她們,該笑的時候就笑,該發言的時候就發言。

可是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就快要睜不開眼睛了,累得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那樣的等待太過漫長,太過折磨人心,比過去的那三年還要讓人感覺漫長,時間過得那麼慢,好像秒針代替了時針在走一樣的漫長。

終於,他看著手中拿著的路芸早上才從照相館裡影印出來的那張照片,那張游小魚告訴她的,周曉萌唯一一張沒有笑著的照片,苦澀的笑了笑,他張開口,無聲的道:「我在哪兒,我在你心裡啊,傻瓜。」

然後他手裡拿著的那張照片緩慢的滑落,滑落到了床單上,又從床單上轉了幾個圈,飄落在了地上......

「嘎吱」一聲,門被人狠狠的推開,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周曉萌額頭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下來,汗濕了厚厚的棉衫,她站在門口,看著那張照片緩慢落地,她極力的隱忍著鼻腔間噴湧的濃濃的酸意,啞聲的叫:「林可齊?」

微垂的眼皮一點一點的睜開,疲憊而沉重。

直到很多年以後,這個房間裡的每一個人,只要一想起這一天的景象,都忍不住想要落淚,忍不住心裡那酸軟難受的疼痛。

那是一副雋永而淒美的畫面,他睡在病床上,一點一點睜開疲憊而沉重的雙眸,對著她笑,那笑容滿足而悲傷,而她,站在住院部的門口,也對著他笑,那笑容,悲傷而慶幸。

他滿足的是,我終於在這最後的時刻,見到了心心唸唸的你,悲傷的是,見到了你,卻也失去了你,而她悲傷的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那個叫做林可齊的男人,這樣對著她笑,慶幸的是,我終於在這最後的時刻,見到了心心唸唸的你,我終於又看到你,對著我笑了。

她看著他艱難的開啟他的唇瓣,無聲的,一字一字的朝著門邊道:「我不愛你,你一定要忘了我。」

然後他笑著笑著,就睡著了,再也沒有醒過來,她笑著笑著,就落淚了,就此,沉默了很多年。

路芸和游小魚都捂著嘴,壓抑的哭了,林爸林媽,也難受的別過了頭,站在周曉萌身後的安舒文也別過臉,眼睛裡閃爍著晶瑩,唯有周曉萌,那樣平靜的站在住院部的門口,微笑著,落著淚。

很多的畫面,在腦海裡來回的放映,一點一點的串起來,串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她怎麼會想到,在她笑著和安舒文去旅行的時候,她愛著的人,會躺在這兒,受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她怎麼會想到,那天她在醫院,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氣勢洶洶朝著游小魚罵著:「那小窯子裡的姑娘,丫枕著我過氣男友的肩膀呢。」的時候,背影的那邊,是一張淡漠憂傷的臉和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林可齊的葬禮辦得很是低調,他的父母雖然難過,卻也並沒有多大的詫異,畢竟,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去了也好,免得遭罪。

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那樣疼,誰的心裡都不好過,如今,也算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