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被她這句話,問得像是被萬千的螞蟻爬過心間一樣,萬般的難受。
多久沒有體會過這樣複雜難耐的心情了?
他從來也沒有預料過,會有那麼一天,他用盡一切來愛著的人,告訴他,她只要一看到他的臉,他的眼,就會讓她想到另外一個男人的臉,另外一個男人的眼,然後她就會難過,會悲傷,然後她像是個迷了路的孩子想要找到一條出路一樣,輕聲的朝著他問道:秦楚,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如果我告訴你,你就一定能照著我說的做嗎?如果我想要告訴你,將那個人忘了,忘得一乾二淨,然後你的心裡,眼裡,都只留下我的身影,你也會照著做嗎?
他趴在她的身上,忽然就想起了曾經她問過他的一個問題,她問:「秦楚,你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什麼?」
他記得他當初的回答是:「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經實現了,而那些實現不了的,都已經被我丟棄了,所以,無所謂什夢想。」
他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並不是很好,因為他在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看著她,認真的想了很久,然後他像是個搜索器一樣,在腦海裡搜尋著,搜尋到最後,他發現,他的滿腦子裡,想著的就只有一個: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站在那個人的面前,毫不猶豫的說出,你愛我。
他被這樣的結果嚇著了,甚至是震撼了,這是一個多麼荒謬的答案。
他這輩子,確實是沒有什麼梗在心裡無法實現的夢想的,童年的時候,原本想要當一名好警察,可是也隨著年齡的成長,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的父親,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龍頭老大,他的生活,無論他願不願意,最終也是要隨著他的父親踏入這潭渾濁的深水中的。
所以這唯一的夢想,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被拋棄在了心裡那個長滿了荒草的地方,再也沒有拿出來曬過了。
沒有什麼值得遺憾的,不過就是童年裡的一個想法而已,丟棄了也就丟棄了。
可是當他搜索完腦海裡所有的東西,得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以後,他的心裡,是煩悶的,不耐煩的,不光是他覺得震撼荒謬,而是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無論時隔多久,這樣的一個夢想,將會伴隨著他的心,一起經過時間的沉澱,然後將會像跟刺一樣,梗在他的心裡,無法被時光消磨掉,無法隨地丟棄!
而這樣的夢想,他是沒有辦法說給她聽的,因為知道她做不到,因為知道這注定是一個沒有辦法實現的夢想,所以當時他的語氣,才那麼的不好,那麼的不耐煩。
可是如今,她問他,秦楚,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他依舊沒有辦法將那句話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她依舊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隔了那麼長久的時間,她仍然是做不到的。
秦楚緩緩的抬起頭來,然後緩慢的抽離她的身體,幫著游小魚處理了一下身下的穢物,將她抱起來,抱到浴室裡洗了個澡以後,才又將她放置在床上,然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揉了揉游小魚的頭髮,聲音低低的,帶著寵溺的道:「睡吧,很晚了。」
然後游小魚就和著眼淚,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鼻息間縈繞著的,全是酸軟的難過,可是她卻再也不想要睜開眼,即便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她仍然將眼睛閉得緊緊的。
她知道他一直都注視著自己,她也知道,他的心裡有多受傷,她今晚說出的話又有多傷人,可是,就是因為知道,她的心裡才會更難過。
如果上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那麼,她一定會選擇,在夏一叫她避開的時候,就聽話的避開,而不是好奇心那麼重的躲在牆角偷聽。
她寧願當一個什麼都被蒙在鼓裡的傻瓜,也不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瞭解的那麼的透徹。
越是瞭解得透徹,就越是折磨人心。
昏昏沉沉中,游小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這一睡著,就累得再也爬不起來。
人累,心更是累,只想要就這樣,在睡夢中,再也醒不來,那樣,就再也不用想那麼多繁雜的事情。
只是黑夜和白晝終究要交替,時間始終要流逝,不會因為人的心情而停滯不前。
游小魚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緩慢地睜開眼睛,因為哭過,有些腫脹和不適應,用手揉了揉,看著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眼睛裡又是澀澀的難受。
下身傳來輕微的疼痛和不適應感,都在證明著昨天晚上的那人,到底有多用力。
她挪動了一下身子,將身體靠在床頭上,然後四處打量了一下賓館,卻沒想看到那人正站在房間的窗台邊,背對著她,看著窗外。
外面明亮的光線從窗子裡照射進來,反而將他的背影隱沒在了黑暗裡,從她的這個角度看上去,那人站在窗台邊,顯得異常的孤獨和蕭條。
他的手指間夾著一根已經燃盡了的煙,一縷縷薄薄的煙霧順著那跟煙屁股緩緩上升,然後又幾不可見的飄散,那煙幾乎就要燙著他的手指了,他卻恍然不知。
在游小魚的記憶裡,秦楚從來都沒有吸過煙,即便是心裡再煩悶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見到他吸過哪怕是一口半口的煙,那人的自制力一向特別的強。
他就那樣站立在那兒,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就連她醒了,他都沒有發現。
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臉,她也知道,此時的他,眉頭肯定緊緊的皺著,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也肯定再也不是繁花錦簇的模樣了,或許是平靜無波,也或許是不耐煩,又或許是他一貫的深沉。
游小魚眨了眨眼睛,將眼光放在房門邊,昨晚她的衣服被秦楚脫在了那兒,根本就沒有撿回來,可如今,門邊卻什麼都沒有,在房間裡四處搜索了一遍,才發現,原來她的衣服都被那人一件一件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她床邊的櫃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