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游小魚緩慢的站起身來,由於雙腿沒有了知覺,一個崴腳,整個身子就要往雪地裡撲去,可是還沒有觸碰到冰冷的雪,整個身子就落入了一個暖暖的懷抱。
不用回頭,她都能知道這懷抱的主人是誰。
他將她抱得那麼的小心翼翼,將她抱緊,然後扶著她站起來,停留了片刻,又將雙手緩慢的鬆開,然後,耳邊是他溫潤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一樣,很小聲的道:「小心點兒,別摔著了。」
聽到他的聲音,游小魚愣了一下,她從來也沒有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帶著關切,帶著小心,像是怕觸怒她一樣,那語調,異常的柔軟。
可也僅僅是愣了片刻,然後她就避過他,一路的向著周曉萌租房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她的精神都不怎麼好,思緒一直在游移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一路上,和好幾個人不小心撞到了,然後她又急忙的彎下腰,急急的道著歉。
她的思緒游移得太厲害了,以至於,她忘記了看馬路邊上的車輛,忘記了看紅綠燈,忘記了停下她的腳步。
「小魚,小心!」
有人慌亂焦灼的大叫聲猛然傳入她的耳朵裡。
她像是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一般,回過頭,然後,她看到一輛黑色的寶馬車朝著她這邊飛快的開過來。
她想要躲避,可雙腿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離不開分毫。
她張大嘴看著那輛車朝著她這邊飛快的撞過來。
然後是尖銳刺耳的剎車聲,慌亂的按喇叭的聲音,人群裡的尖叫聲,還有後面的車輛撞擊的聲音......
可是這些聲音加在一起,也沒有一個聲音能夠像這樣響徹她的耳際,像是要將她的耳膜震碎了一般。
那是車輛撞擊在人的身體上,發出的沉悶的低呼聲。
那個聲音,像是陰沉沉的天氣裡,響起的驚雷一樣,又帶著沉悶的回聲,一聲一聲的激盪在她的耳膜裡,震撼著她的心。
身體被重重的拋起,然後又重重的落下,在地上打著滾,一圈,一圈,又一圈。
可是,她卻不感覺疼。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她看著自己被人緊緊的抱在懷裡,被車子的慣性狠狠的撞得飛了起來,然後,她看著他抱著她,一圈一圈的滾在雪地裡,拼了命的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她紅了眼睛的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忘了說話,忘了動顫,忘了哭泣。
她的心,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周圍人的爭吵聲,叫罵聲,打電話報警的聲音,有些車子倉惶而逃時車子啟動的聲音,她全都聽不見了,一個也聽不見了,她唯一能聽見的是他的呼吸聲,一聲一聲,艱難的呼吸聲。
然後,她看著他好看的嘴唇成了青紫色,對著她笑著,無聲的問:「你還好嗎?有沒有撞到哪兒?」
她張了張口,想說,我沒事兒,你呢,有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她張了張口,只有眼淚一顆一顆滾燙的落了下來,落在他佈滿鮮血的臉上,又從他的臉上滑落,留下了一條條白白的痕跡來。
一顆心,被狠狠的揪了起來。
他周邊的白雪,被他身上流下來的鮮血染紅,紅艷艷的一片,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她慌亂的伸出手,用衣袖幫他細細的擦著臉,壓抑住心裡的慌亂,壓抑住快要溢出心口的那顆被無限縮緊又無限顫抖的心,艱難的,輕輕的朝著他道:「你怎麼那麼傻?」
然後她看著他的嘴角緩慢的扯出笑意,輕輕的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讓你這麼傷心。」
雪花一顆一顆紛紛的落著,盤旋著,輕舞著,一顆一顆落在他俊美異常的臉上,落在他漂亮的桃花眼上,落在他乾淨利落的碎發上,落在他直挺的鼻樑上。
時間好像靜止了,秒針停止了跳動,然後他的呼吸,也一點一點的微弱了起來。
他看著她笑著,無聲的道:「我多想,這一輩子,都不放開,你的手。」
然後她感覺到他的雙手緩慢的鬆開了她的腰,一點一點的錘了下來。
她像只驚慌無措的兔子一樣,慌亂的抬起頭來,一邊大哭著,一邊朝著旁邊圍觀的人急切而慌亂的大叫著:「叫救護車,求求你們,幫我叫叫救護車,求求你們,幫幫我,求求你們這些好心人,幫幫我,幫我叫叫救護車......」
然後她雙手握住他的雙手,使勁兒的往她的腰上攬著,對著他焦急慌亂的哭道:「你就這樣握著我的手,你就這樣抱著我的腰,不要鬆開,永遠也不要鬆開,我准許你這樣抱著我一輩子,我准許你這樣,一輩子握著我的手,都不要鬆開,我求求你,不要鬆開。」
「秦楚,你別睡好嗎,你別鬆手,我求求你,你別鬆手,救護車很快就要來了,我不准你鬆手,我不准你放開,你聽到沒有,我不准你放開......」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愛上你了,很愛很愛,你醒過來,你聽我說好嗎,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醒過來好嗎?」
「秦楚,你別睡,你抱抱我好嗎,抱抱我,我冷,你抱抱我,你別鬆手,我怕,我會怕,你別鬆手好嗎,我會怕,真的會怕......」
「你醒來啊,你醒來,秦楚,你醒來,我是游小魚,我是你愛的游小魚,你看看我,好嗎,你別睡,這兒太冷了,你別睡好嗎,你這樣我會怕,你這樣,會嚇著我的,秦楚,你醒過來,別睡好嗎?」
「你跟我說說話,好嗎?秦楚,你跟我說說話,你不要嚇我了,你一定沒事兒對嗎?你只是在逗我,只是想要懲罰我對嗎?你沒有事情的,對嗎?」
「你醒過來,我求求你,醒過來......」
她一遍又一遍的握緊他的手,然後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間,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他的手酸軟的垂下來,週而復始,一顆心,像是被酸水浸泡一樣,又像是被人狠狠的捏緊了一樣,既害怕,又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