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在京城以北一百多里,這裡的土地不適合種莊稼,皇室便辟出一大片地方種了草木,放養了許多鹿、羊和兔子,每到秋季,皇帝都會帶著群臣來此處狩獵。
紀衡為這次狩獵做了精心的計畫。從白天到夜晚,內容豐富得很。在皇宮時,他和田七獨處的機會不能太多,否則容易引人生疑,他們在宮中拘束太甚,一言一行都怕被別的眼睛看到。出門在外就自由多了,紀衡打算跟田七好好地過一過二人世界。
首先,把哭著鬧著要跟來的如意撇在家裡。理由是小孩兒太小,怕被馬踩了。
紀衡越來越覺得如意這小混蛋礙眼,長得還沒三寸高,就想娶老婆,還老是插在他和田七中間,總之怎麼看怎麼礙眼。
其實如意的想法類似,也覺得他爹礙眼。他和田七玩兒得好好的,父皇總是來橫插一腳,真是不可理喻。
其次,盛安懷也不能帶。皇帝陛下的理由是盛安懷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聖上體恤奴才,就不讓他去了。
然後盛安懷就果斷地病了。
紀衡現在都有點怕盛安懷了,總覺得這蠢材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解決了這兩個拖後腿的,紀衡意氣風發地帶著田七來到北燕。以他有限的想像力,絕對無法想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人們常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很多時候這一「失」,失的不是謀劃,而是人品。
北燕背靠燕山,往前延伸是一大片草場,這片草場由樹林分隔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紀衡帶著田七,獨自霸佔了一塊草場,不許別人接近。
今日的天氣很給面子,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天空像是一塊無半點雜質的藍寶石,藍寶石上映出的白灼灼的光點,便是暖融融的太陽。
金秋的風已經捲過大地,草木枯榮參半,一眼望去斑斑雜雜,莽莽蒼蒼,悲涼中透著一股壯烈,讓人很想引頸長嘯以抒豪情。
草場上時不時會出現一些肥胖的動物,痴痴傻傻的,見到人也不曉得躲,該吃吃該玩兒玩兒,靜等著人去獵它。
田七不禁感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人誠不欺我。
她此時正和紀衡共乘一騎。
田七不會騎馬,連爬上馬背都不會,不過她現在跨坐在馬背上,背靠在皇上的懷裡,倒也安穩。
紀衡想得特別周到,出來的時候故意牽了兩匹馬,等兩人剛走出人們的視線範圍,紀衡立刻就把另外一匹馬趕跑了,獨留下御馬監精心挑選的一匹白馬。
這白馬也無甚出奇之處,就是漂亮,特別的漂亮,紀衡一看到這匹馬,就覺得田七肯定喜歡。
結果自然是不出他所料。
現在,紀衡騎上美駒,懷抱美人,徜徉在朗朗碧霄之下,習習秋風之中,很是愜意。他用下巴尖兒輕輕擦著田七的頸窩,偶爾在他臉上香一口,看著小變態羞得連耳朵都紅了,他心裡那個美啊,實在妙不可言。
田七腦子裡亂亂的,每次被身後的男人親,她就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是坐在一大朵會飛的棉花糖上,蕩悠悠,甜甜的,香香軟軟,乾乾淨淨。
她低著頭,心臟砰砰亂跳,待感覺到他又來親她時,她突然扭頭,抬著下巴接住了他的親吻。
田七的主動迎吻讓紀衡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便很快反應過來,捧起她的臉與她纏綿。
田七伸了一手來摟紀衡的脖子。她被他親得頭腦發熱,迷迷糊糊的,總感覺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一吻畢,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紀衡還不知足地在田七的臉上和頸上輕輕啄著,田七舒服地眯著眼睛,像是一隻正在被人輕撓脖子的貓咪。她微仰著頭,入眼是一片遙遠又無邊無際的澄澈的藍。
坐下的馬兒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不太好的勾當,早已停下來,低頭悶聲吃著草。
紀衡挾著田七下了馬,兩人手拉手在草地上走著。周圍不少呆傻的獵物,但是紀衡看不上,於是弓箭一直背著,絲毫沒去碰。
不過他真的很想在田七面前露兩手,好能接受一下這小變態的膜拜。
正在這時,天上傳來一陣雁鳴。兩人仰頭看,果然見到一排大雁正排著「人」字形,從北往南飛。紀衡彎弓搭箭,把弓拉得滿如圓月,瞄準雁群,接著一鬆手,伴著箭羽劃破空氣時產生的一陣尖細而短促的錚鳴聲,羽箭離弦,像一道極速的閃電,飛衝向雁群。
田七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羽箭的方向,待聽到空中連續兩聲大雁的悲鳴後,她看到一團黑影突降下來。
「中了中了!」田七激動莫名,拉著紀衡的手臂直跳,「皇上您箭法真厲害,果然文武雙全!」
紀衡笑了笑,抬手輕輕彈了一下田七的腦門兒,「馬屁精。」
兩人便決定把紀衡的戰利品撿回來。因為那大雁落進了樹林裡,他們手牽手走進樹林,田七心內回憶著大雁落地的方位,走了一會兒,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於是遍地尋找,果然見不遠處躺著大雁的屍體,而且是一連兩個。
不過大雁周圍好多大蒼蠅,嗡嗡嗡地飛著,田七很奇怪,這鳥兒才剛死,怎麼這麼快就招來蒼蠅了?
她剛想上前看一看,皇上卻拉住了她。皇上表情十分嚴肅,像是看到了極可怕的東西,「跑!」
田七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紀衡拉著轉身飛奔起來。田七很是莫名,「皇上,怎麼了?」
「捅了馬蜂窩了。」
「……」
原來那些不是蒼蠅,而是馬蜂!田七突覺遍體生寒,這麼多馬蜂,要是蜇在身上……她不敢想下去,撒開了腿跟著皇上狂奔。
即便是拼盡吃奶的勁兒,她依然跑得慢,紀衡乾脆摟著她的肩膀把她夾得離了地,帶著她一起跑。
紀衡自己的輕功很好,若是獨自一人,自可以輕鬆逃脫,可是帶著田七這麼個累贅,就有些吃力了。耳聽得身後的嗡嗡聲越來越近,紀衡卯足了勁兒奔向不遠處的白馬,以期能及時上馬逃過一劫,誰想到那白馬看到他們如此慌張,它比他們還慌張,嚇得掙開韁繩轉頭跑了。
紀衡:「……」
危急關頭他竟然還有心情感嘆:世間有許多東西都是如此,中看不中用。
身後的嗡嗡聲已經近在耳前,紀衡知道他們今日逃脫不過,只好把田七往懷裡一拉,然後兩人雙雙倒地。紀衡完全壓在田七身上,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的身體。他兩手抬起來,用袖子蓋好田七的頭和臉。
最後,他自己也埋下頭,一動不動。
來吧!
馬蜂群彷彿聽到了紀衡的盛情邀請,爭先恐後地衝下來,撅起屁股,露出毒針,走你!
紀衡:「!!!!!!!!!!」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你很難想像那種感覺。紀衡一瞬間覺得就好像有人用仙人球在他身上做推拿,硬刺兒扎進皮肉裡,在骨肉深處攪動,一波又一波尖銳的疼痛透過骨肉鑽進脊髓,撕扯著他的神經,他疼得太陽穴發緊發痛,像是在穴道深處楔進了釘子一般難受。
馬蜂的尾針是有毒的,紀衡只覺被叮之處遍佈灼痛,簡直像是無數根燒得通紅的鐵針在進進出出,他疼得緊咬牙關,又怕把牙齒咬碎,乾脆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田七知道皇上在護著她,但她十分擔心他,想要起來。
紀衡卻把她按得更緊,在她耳邊說道,「別動,千萬別動……」他疼得聲音發顫,連氣息都在微微地抖動。
田七低著頭,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能聽到皇上疼得吸氣的聲音,能感受到他對她全身的呵護。她果然聽話,趴在地上再不動彈。心口酸酸脹脹的,眼眶發熱,有滾燙的液體湧出眼睛,滴落下去。
這場劫難短暫而又漫長,田七覺得自己好像等了一整個黑夜。當耳畔除了紀衡的呼吸再無別的動靜之時,她探出頭,從他身下鑽出來。
蜂群已經走了。周圍一片寂靜。
皇上疼得昏了過去。
田七哭著在他人中上探了一探,還好還好,還有氣。
她把他扶了起來。他的身體比她高大許多,這個過程她相當吃力。皇上昏得人事不知,不能自己走路,田七使他趴在她的背上,她找準了回去的方向,拖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走了幾步,田七想起一事,伸手在皇上的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個小哨子。這哨子是專門與附近的侍衛聯絡的,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侍衛。田七鼓著腮幫子吹了一口哨子,吹罷繼續走,走幾步,又吹一次。如此反覆。
她邊走邊哭,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力氣很有限,被他壓得兩腿發軟,但是她暫時忘記了這些。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哪怕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把腳走爛了,她也要把他弄回去。
幸好,她或是他的運氣不錯,田七走了不到一百步,便看到了幾個聽到哨聲前來救駕的侍衛。
兩個侍衛把紀衡運上了馬,田七叮囑他們皇上背上有傷,要小心一些,然後和另外一個侍衛共乘一騎,一同回了行宮。
回去之後立刻傳來了林大越。林大越一看皇上被蟄成這樣,怕他中毒太深扛不住,先紮了幾針護住心脈,然後捏著小鑷子一點一點地給皇上拔毒刺兒。王猛給他打下手,把他拔過刺兒的地方都塗好瞭解毒去腫鎮痛的藥液。
那一身的紅腫疙瘩太過觸目驚心,田七在一旁看得心口又是一陣抽痛。林大越和王猛見慣了各種病症,此時都很淡定,林大越還能一邊忙活一邊問田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七不敢說實話,只說她和皇上走散了,再找到皇上時,便看到他趴在地上。
林大越也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裝信了,總之不再問別的,只是說道,「皇上的傷處全在背面,可見當時該是趴著未動。幸好他這樣做了,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田七有些奇怪,「為什麼?」
「因為馬蜂更容易識別出快速移動的人和物,對於靜止的,則沒那麼靈敏。趴著不動比亂跑要強,除非人能跑過馬蜂。」
田七聽罷,既慶幸,又有些內疚。皇上如果不是為了護著她,大概就能跑過馬蜂了吧……
***
紀衡是在深夜醒來的。他睜開眼睛,第一映入眼簾的是田七的睡容。她正跪在床邊,肩和頭伏在床上,兩手交疊墊著臉,細眉微蹙,睫毛時抖,顯是睡得極不安穩。
因哭得太多,田七兩眼紅腫,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眼角掛著一滴淚水將落未落。紀衡伸過去一隻手,食指輕輕託了一下那淚滴,淚水便落在他的指肚上。他擦了擦田七臉上的淚痕,笑道,「愛哭鬼。」
紀衡輕輕推著田七的肩膀,把她叫醒了,「起來,地上涼。」
田七看到皇上清醒了,十分高興,連忙要去找林大越。紀衡卻拉住了她,「不用了,朕已經好了。你上來,陪朕說說話。」
雖然三更半夜地聊天有些奇怪,但田七還是坐在了床邊,說道,「皇上,您想聊什麼?」
紀衡把被子掀開一些,「上來。」
田七隻好爬上床,鑽進了被子裡,和他一樣趴著,與他緊緊挨著。秋夜已經涼了,但是被子裡暖暖的。田七扭著脖子,把臉正對著皇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紀衡便和田七對視。
兩人保持著這樣詭異的姿勢很久,期間誰也沒說話。
田七:「……」
紀衡:「……」
田七終於紅了臉,扭了扭痠疼的脖子,再看紀衡時,她的眼圈有些紅。
紀衡溫聲問道,「嚇到了?」
這話終於把田七的淚水又逗了出來。她扭過臉去擦眼淚,紀衡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對不起。」田七說道。
紀衡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捨得看田七哭,一方面看到田七為他哭,他又十分受用。他一下一下地撫著田七柔順的髮絲,說道,「朕不想聽這樣的話。」
田七便說道,「謝謝。」
「也不想聽這個。」
「還疼嗎?」
紀衡仔細感受了一下身上那些傷處,回答道,「不疼,就是很癢。」
「我還是去叫太醫吧。」田七說著,又要起身。
「不用,」紀衡按住田七,笑,「你來親一親就不癢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沒個正形,田七其實挺佩服皇上這種頑強的耍流氓精神的。她紅著臉,本想拒絕,可是看到皇上因虛弱而有些蒼白的臉色,她一心軟,就點了點頭。
於是紀衡麻利地脫了衣服。
他背上的疙瘩還未消腫,拱起來像是一座座小山包。田七看得心疼不已,小心用指尖碰了碰,紀衡便說道,「這是手指,別以為朕看不到就好糊弄。」
田七移開手指,傾身湊上去,閉眼在那紅腫的地方輕輕親了一下,她不敢太用力,點到為止。紀衡只覺自己像是被潔白的羽毛輕輕掃了一下,背上不癢,心裡頭開始癢了。
田七一個挨一個地親著,親得認真難而虔誠。他的肩膀很寬,到腰部窄窄地收起,像是一個三角形;背上皮膚緊繃光滑,白得像玉。他折著手肘,用上臂撐著身體,肩頭被抬起一定高度,腰以下還貼在床上,從肩到腰,形成一個微凹的坡度,線條流暢,像是山脈的盡頭。田七順著這山脈從上到下親,親著親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她希望這唇下肌膚的每一寸都是她的,獨屬於她。
紀衡舒服地閉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一般。他心想,能得田七這樣對待,便是蜇出一身疙瘩,也是值得的。
紀衡的後腰挨著脊骨處有一個大紅包。田七的嘴唇移到那裡。紀衡隨著她的輕吻,身體輕輕顫了一下。
田七以為皇上不舒服,她伸出舌尖兒,舔了舔那腫處,然後就聽到皇上的悶哼聲,聲音是從鼻子裡發出的,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尾音帶著點顫意,乍一聽竟讓人恍惚覺得他像是在撒嬌。田七不解,低頭又親了一下那裡。
紀衡連忙阻止田七,「別,別親那裡……現在別親……」他說這話的時候呼吸有些不平穩,田七終於還是不放心,給皇上蓋好被子之後,然後不顧他的反對,出門找來了林太醫。
林大越來給皇上把了脈,讚揚了一下皇上的身體素質和恢復能力,順便提醒皇上最近忌行房事。
在紀衡惱羞成怒地把林太醫轟走之後,田七終於明白他剛才那是什麼反應了。
***
皇帝陛下第一天狩獵就受了傷,文武百官只好跟著皇帝一起打道回府。
受傷也分很多種,有人傷得英勇,有人傷得壯烈,有人傷得悲慘,但是堂堂天子被馬蜂蜇出一身包,這種事情傳出去就成笑談了。紀衡很明智地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自己是跟猛虎搏鬥而受了傷。
雖然這種說法有點無恥,可是甭管知不知道內情,誰會去揭皇上的短呢,還想不想混了。
太后倒是信以為真了,坐在紀衡的床邊那個哭啊。紀衡只好偷偷告訴她:你兒子其實是被馬蜂蜇了。
太后很無語。雖然被馬蜂蜇了也很疼,但馬蜂和老虎是不能比的。她鬆了口氣,便數落起紀衡來。
紀衡一聲不吭地全盤接受了數落,順便在太后面前誇獎了田七,聲稱他被蜇得暈過去,幸好田七及時發現,把他救了回來——這是他和田七串好的話。
太后聽罷十分高興,重重賞了田七。田公公生平受賞無數,第一次感到受之有愧。太后又叮囑田七好好照料皇上。
本來嘛,皇上生病,茶水上的人侍藥,或是由伺候皇上起居的宮女來擦藥,這些都不該田七負責,可是乾清宮的人就很奇妙地達成一致,覺得田七做這些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於是田七就這麼搶過來差事,給皇上擦起藥來。
紀衡半閉著眼睛,感受著背上田七溫柔的撫摸,他渾身放鬆,舒服得很。
正擦著藥,如意來看望他父皇了。紀衡讓人把如意領進了臥房。
如意只知道他父皇身上不大好,並不知道父皇到底受了什麼傷。他被奶娘脫了鞋,抱到了紀衡的病床上,挨著田七跪著,看著田七手指蘸著奇怪的膏體在父皇背上抹。
父皇背上鼓起一個又一個小包,每一個小包中間都有一個小小的點,像是有東西要從裡面拱出來。
如意便驚奇道,「父皇,你要長蘑菇啦?」
紀衡聽得一陣惡寒,「叉出去!」
奶娘趕緊抱著如意退出去。如意不知道父皇為什麼不高興,他趴在奶娘懷裡,委屈地看著田七,「田七……」
田七沖如意擠了擠眼睛,安撫地笑了笑,無聲地說著:沒事兒。
紀衡卻不滿地提醒如意,「田七是朕的人。」
如意聽罷,更委屈了,埋著頭不願看他們,很快被奶娘抱了出去。
這邊田七給紀衡擦完藥,等到藥半乾的時候,紀衡一仰身躺了下來。
「皇上……」田七皺眉,這樣躺下來壓著背後傷處可怎麼辦。
紀衡笑道,「沒事兒……總是趴著,太硌得慌。」
田七以為皇上說的是胸口硌得慌,誰知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腿間,「這裡可不能受委屈。」
田七慌忙抽回了手。這時,外面有個宮女道了一聲,「皇上,藥煎好了。」
這是紀衡給底下人新立的規矩,甭管什麼事兒,都要先在門外說一聲,不許隨便闖進皇上的臥房、書房以及各種房。
紀衡讓那宮女把藥端進來,田七接過,手托著藥碗試了試溫度,覺得好了,便端到紀衡面前,「皇上,喝藥吧。」
紀衡躺著不動,笑道,「你餵朕。」
田七便用小勺子舀起藥汁,送到皇上唇邊。
他卻不張口,只笑吟吟地盯著田七看,接著視線向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田七覺得,皇上這一臥床,事兒陡然多了起來,總是提稀奇古怪的要求,但是他的傷是為她受的,她又總無法拒絕他,因此一步步退卻,毫無底線。
她低著頭嘴對嘴地給皇上餵了藥,皇上吃完藥又按著她的後腦一陣纏吻,吻過之後,他低聲說道,「田七,穿裙子給朕看好不好?」
「……好。」
***
紀衡自己心中有鬼,便不願讓田七在皇宮之內穿女裝,於是便把她帶到宮外。當然了,他出門也不單是為了看田七穿裙子的。
田七還有些擔心紀衡的傷勢,其實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毒刺兒清理過,排了毒,消了腫,加上他身體好,恢復能力強,也基本無大礙。只不過紀衡就喜歡被田七照顧,他躺在病床上,小變態就對他百依百順,多好呀。
田七的裙子是紀衡親手挑的,一套大紅色繡淺粉桃花的半臂齊胸襦裙,裡面套著一件白色軟紗長袖衣,腳上踩著的繡鞋也是紅色的;這顏色在皇宮之內不能隨便穿,不過出了宮就無所謂了。她今日梳得依然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螺髻,不過這次插了一支金質桃花形髮簪。
她走起路時衣帶飄飄,裙角輕曳,配上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又讓紀衡看呆了。
不止是他,他們兩個走在路上,路邊許多男人的目光頻頻往田七身上飄。
紀衡很自豪,又特別地想把田七藏起來,不許旁人看。他絲毫沒有感覺到,許多女人的目光在追著他走。
田七又能穿上裙子,心情也很好,紀衡明目張膽地在街上拉她的手,她也沒有拒絕。他今兒特地穿上了朱紅色的衣服,單從服色上來看,兩人倒是十分登對。
兩人拉上手之後,周圍男人們的目光便分了一部分給紀衡,無一例外都是羨慕嫉妒恨,以及深深的仇視。
紀衡心情大暢。
這一雙璧人在街上溜躂了好一會兒,找個地方吃了晚飯,又回到他們之前開房間的那家客棧。田七剛才是從客棧換好了衣服才出來的。
夜幕降臨,沒羞沒臊的生活開始了。
田七扒光了紀衡的衣服,她在他後腰靠近脊骨的那個地方親了又親,果然聽到他陡然急促的喘息聲,這印證了她的猜測。
這地方有個機關,只要摸一摸親一親,就能讓皇上分外舒爽。
田七很想讓皇上舒服,那種期待,不是下對上的尊敬和臣服,就是一種渴望。她渴望看著他因為她的侍弄而舒服到雲端去。
事到如今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她對這個男人有著非分之想,她知道兩人的身份隔著高山與大海,但這念想卻無孔不入,無法遏止。
不敢想,不能想,卻偏偏去想。
田七的嘴唇順著紀衡的腰,從後面移到前面。她扶著他的小兄弟揉弄,仔細觀察著紀衡的表情。她突然低下頭,在那圓滑濕潤的頭部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
臆想過千萬次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驚喜突至,紀衡素了好些天,陡然之間受到這種刺激,一時沒忍住,精關失了守。
田七沒來得及躲。她唇上沾了許多白濁,流到下巴上,又滴落到床上。
紀衡從那欲生欲死的快樂中回過神來,看到田七如此狼狽,他大窘,臉也紅了,忙湊過來幫她擦。
可是看到自己的精華灑在田七的唇上,紀衡心中又有一種微妙的甜絲絲的感覺。好吧,他一直就這麼矛盾。
田七由著紀衡幫她擦嘴,一動不動。她盯著紀衡的臉龐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突然落下淚來。
紀衡更窘了,「對、對不起……」他以為田七哭是因為他那樣做太重口味,小變態接受不了。
田七不答,突然一頭紮進他的懷裡,摟著他的腰嗚嗚嗚地哭起來。
紀衡有些手忙腳亂,「別哭,我下次不這樣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田七不理他,只顧自己哭。哭過之後,她從他懷中起來,坐直身體,說道,「皇上,我們回去吧?」
「我們今晚不回去了。」
「可是……」
紀衡解釋道,「沒關係,宮裡頭我已經囑咐好了,我還在養傷,明日也不用上早朝。」
田七還有些猶豫。
紀衡突然嘆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抱著你睡一覺。」
田七低頭不語,心口又有些酸酸的。
他安慰道,「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田七便點了點頭。為了以防萬一,兩人都穿戴整齊了,田七才肯躺進紀衡懷裡。
歷史經驗表明,男人對於「不脫衣服」的許諾都該反著聽。
紀衡一開始也沒想怎麼田七,他是真的很想抱著田七睡一覺。可是兩人這樣交頸而眠,心上人軟玉溫香的身體就在懷中,他那古怪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田七……要是個女人多好呀……
會不會是個女人呢……
他就這樣一遍一遍地想著這個問題,直至夜深人靜。
田七突然轉了個身,面對著他。她已經睡熟,呼吸平穩。
紀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魔怔了,他總覺得自己胸前像是被兩個圓鼓鼓的東西壓著。
他果然魔怔了,終於決定剝開看一看。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看看田七下面有沒有那一道疤,只要看到了,他也就能死心了。
於是紀衡不剝上衣,直接從褲子開始扒。畢竟是趁人之危,做這種事情一定要動靜越小越好。也不知道當初選這衣服時是不是潛意識做怪,這裙子是齊胸的,沒有腰帶,下面的褲子簡直再好剝不過了。
撩開裙子,輕輕解開裡邊兒的腰帶。紀衡捏著田七的褲腰緩緩地往下褪。他比做賊還緊張,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兒,他這二十多年就從來沒經歷過這麼緊張的時刻。
褲子終於褪下去,眼前現出兩腿之間的一片幽草。草叢裡什麼都沒有。
哦,這也說明不了什麼,萬一真是切得乾淨呢。紀衡想著,顫抖著手指去撥開幽草來看。
雞冠微吐,粉珠半露。
這、絕、對、不、是、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