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遠,用來形容現在的羅娜和段宇成最適合不過。
在集訓還剩下一周的時候,段宇成就向羅娜提出去西藏的計劃,本來羅娜不同意,但段宇成說他連布達拉宮的票都定好了,不能退,不去就浪費了。
「你怎麼訂票都不跟我說一聲?」
「有假期啊,勞逸結合嘛。」
他一撒嬌,羅娜魂都散了,半推半就倆人就出發了。
火車一路向西。
西寧到拉薩坐火車要二十個小時,飛機快,但他們不想坐。他們似乎有意把旅程拉得長一點。段宇成買了臥鋪票,兩人一個中鋪一個下鋪。同廂老人想要換位置,段宇成利利索索把下鋪讓了出去。換來的舖位也是中鋪,他與羅娜躺在床上,剛好可以面對面看著對方。
夜裡,車廂熄燈,段宇成偷偷跑到羅娜的鋪上。他空中平移,直接大長腿邁出來,跨到羅娜身邊。
火車舖位非常狹窄,加上羅娜和段宇成身材都比較挺拔,長手長腳,躺一個都費勁,擠兩個根本連喘氣的空間都快沒了。
他們就在那擠餡餅。
羅娜呼吸困難:「……臥槽,你幹嘛啊?」
「不幹嘛,你給我讓點地方啊。」
「我都要嵌到牆裡了!」
段宇成把羅娜當成被子,長腿勾過來夾住。
羅娜臉很熱,背也很熱。
「你身上真好聞。」段宇成說。
「沒你好聞。」
「我是男人好聞什麼?」
「你是個精緻的男人。」
他偷偷笑,羅娜又說:「精緻又自戀的男人。」
他張開嘴巴,小小地咬了羅娜一口。羅娜感覺肩膀處那一排整齊的小牙,渾身酥麻:「你別亂動啊……」
段宇成在狹小的空間裡費力抽出手,把衣領往下拉了拉,露出脖子和鎖骨。
羅娜皺眉:「又幹嘛?」
「你不是喜歡聞嗎,給你聞。」
「不要臉。」
「嘿嘿。」
他們一整晚就這樣抱著,深夜時分,羅娜昏昏欲睡,段宇成悄悄挪了個位置,把腿的位置調整了一下。他的大腿健壯有力,也沉得要命,壓得她半邊身子發麻。
火車轟隆隆,每一次過軌的聲音都挑動著她的神經。
後半夜,羅娜終於撐不住了,朦朦朧朧進入夢鄉,等再次清醒天已經亮了,段宇成也不在了。
她瞇著眼睛往車窗外面看,天空藍得幾乎要流淌下來,山坡上隨處可見白塔和經幡。
羅娜下床洗漱,在火車上過夜的人看著都有股說不出的糜爛和憔悴,羅娜簡單洗了把臉,把長髮吊高紮起。
回到車廂的時候段宇成已經把早飯準備完了,他不嫌麻煩,去餐車打了豆漿和稀粥,還有幾碟鹹菜。同車的老人眼巴巴看著他們吃,段宇成被看得無可奈何,又去幫他們忙打了一份回來。
羅娜斜著眼睛問老人:「你怎麼不讓你兒子給你打啊。」
老人擺手:「我兒子不好,不孝順。」
段宇成把飯打回來,羅娜逗老人:「那你看這個孩子好不好?」
老人讚不絕口,一邊誇一邊摸段宇成的大腿。
「嘖。」羅娜撥開他,「你誇就行了,別上手。」
段宇成咬著包子衝她笑,眼睛亮汪汪的。
火車越開,他們離現實就越遠。
他們上午抵達拉薩,段宇成和羅娜一人一個雙肩包,輕裝上陣。
羅娜全程甩手掌櫃,旅店,行程,一切都是段宇成來安排。羅娜很喜歡看段宇成制定計劃的樣子,他一認真嘴唇就習慣性抿緊,全神貫注查資料或者做筆記,透著一股嚴謹的可愛。
羅娜站在拉薩的街頭對他說:「你這樣挺帥的。」
段宇成轉眼。
也許是高原離天空太近,這裡的一切都比別處直白,視線的飽和度也提高了,羅娜從沒覺得段宇成的樣貌如此清晰過。
段宇成說:「我什麼時候不帥?」
羅娜說:「實話實說,平時看著挺一般的。」
可能是她見過的運動員太多了,成天泡在這個年輕又充滿荷爾蒙的圈子裡,羅娜都有點麻木了。
而且段宇成做運動員時太煩,看著好像挺懂事,實際倔得跟驢一樣。
他還是靜下來時最美,帶著一點笑,一點乖巧,還有一點點的驕傲。那模樣,羅娜斷定再刻板的女人也會忍不住回眸一顧。
他們漫步在八角街的石板道上,兩邊是塗得雪白的房子,只有窗子和房頂刷著暗紅色的漆。
段宇成拉著羅娜的手,問道:「那你覺得我什麼時候最帥啊?」
他還在糾結她說他「平時看著一般」的事。
羅娜笑而不語,段宇成用胳膊卡住她的脖子:「快說!」
羅娜想想,說:「那就……戴眼鏡看書的時候吧。」
「啊?」這個造型有點出乎意料,段宇成皺眉,「真的?」
「真的。」
段宇成思忖一會,淡笑道:「哦,缺什麼羨慕什麼,是吧?」
羅娜反應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的智商被鄙視了,一肘子懟過去,被段宇成半途擒下。他摟過她的腰,被手感驚艷。
「哇!你這腰真帶勁!」
他們在布達拉宮下面吃了藏餐,口味偏油膩。段宇成點了好多樣,但羅娜只讓他每樣吃一口。她怕他萬一腸胃不習慣,回去鬧肚子就麻煩了。
離全國錦標賽越來越近,他的賽前狀態要保證好。
吃飯完他們準備去參觀布達拉宮,路過一家小商品店,段宇成讓羅娜等他一會。他鑽進店裡,大概三四分鐘後出來,鼻樑上多了一副眼鏡。
羅娜伸手戳,段宇成往後推。
「別,捅到眼睛了。」
「都沒鏡片你戴眼鏡幹什麼?」
「色誘你。」
「……」
段宇成哈哈笑,拉著羅娜的手往布達拉宮走。
他化身導遊,一路講解。
他事先做了功課,查了一堆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情史,正史野史,坊間傳說,講得事無鉅細,頭頭是道。
羅娜聽了半天,問:「你都沒查點別的?你咋這麼八卦呢。」
段宇成扣上小本本,看向羅娜,說:「愛情故事不好嗎?為什麼要查別的?」
羅娜說:「導遊要都像你這樣早被投訴了。」
段宇成默不作聲看她三秒,點頭。
「好,我現在開始給你講布達拉宮的歷史沿革,你別聽睡著啊。」
羅娜:「你講吧。」
「那我先介紹布達拉宮發展的大致三個階段,分別是吐蕃王朝時期,和碩特汗國時期,以及歷代達賴的增建。在公元7世紀初,松贊干布遷都拉薩後,為了——」
「停。」
段宇成整理表情。
羅娜說:「算了你還是講愛情故事吧。」
段宇成:「那請問顧客還要投訴我嗎?」
「不了。」
「你對我的服務還滿意嗎?」
「滿意。」
「那獎勵我一個吻吧。」
羅娜斜眼。
視線範圍裡銅瓦鎏金,飛簷外挑。金瓶、紅幡、白牆遙相呼應。陽光裡懸浮著億萬粉塵,就像浮世數不盡的生靈,各自飛舞,各自沉淪。
羅娜被這個畫面裡的男孩驚艷了,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上下左右來回看。
她見過那麼多運動員,有聲名顯赫的大明星,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但沒有一個人給她像段宇成這樣的感受。
就像那個夏天,她看著十八歲的少年衝過百米終點線時一樣,現在的段宇成也與背後的太陽融為一體了。
他有太陽的光芒,又不像太陽那麼燙人。
他笑著問:「看什麼啊,不給我獎勵?那你說你喜歡我。」
羅娜說:「我喜歡你。」
「呀!」他哇哇叫,「你怎麼這麼簡單就說了!不行不行,我要換一個要求,我要……唔!」
羅娜壓下他的脖子,吻了聒噪的小朋友。
她品嚐他濕潤的嘴唇,感受平時綿長的呼吸忽然間變得短促,他兩手扶著圍欄的造型不甚美麗,但一點點的笨拙此時更能刺激羅娜的熱情。
她送上一個Long Kiss.
雖然兩人都是情場新手,但羅娜的年齡和閱歷這時形成了碾壓,她風情萬種。
段小孩被親得快要化身軟泥怪了。
羅娜看他呆傻的樣子,問:「你想什麼呢?」
段宇成喃喃道:「我在想……現在說點什麼能顯得帥氣一點。」
羅娜說:「你許個願吧。」
「什麼?」
「這種地方適合許願,許個願吧。」
段宇成張張小嘴,羅娜手掌貼在他的胸膛,給他提意見。
「許願求一個全國錦標賽的好成績。或者……」她在他耳邊輕聲細語,「求我們能一直開開心心在一起。」
段宇成思索片刻,轉頭看她。
「我想好了。」
「什麼?」
「我希望我永遠是你的驕傲。」
這心願聽起來不那麼短淺,也不那麼纏綿,軟硬適中,又回味無窮。
羅娜又想親他了。
身邊路過幾個旅人,拉回了羅娜的神志。
「走吧,接著逛了。」
段宇成像條鯰魚一樣趴在她背上,下巴墊著羅娜的肩膀。
羅娜說:「你能不能好好走路,成何體統。」
段宇成感歎:「我真喜歡你。」
「哦,有多喜歡?」
「喜歡到每次想起你都想哭。」
羅娜緊起鼻子。
「還有這種喜歡?」
「有啊。」他聲音軟綿綿,無限悵然地說,「當然了,像你們這種白羊座的女人是不會瞭解這麼細膩的情感的。」
「你皮又癢了是嗎?」
離開布達拉宮,段宇成在拉薩的商店給羅娜選了一串珍珠項鏈。他挑起珠寶輕車熟路,看起來十分內行。
羅娜問他:「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段宇成說:「我媽喜歡這些,我爸怕她被騙,就讓我研究。」
羅娜:「那你爸自己怎麼不研究?」
「我爸這輩子只研究魚。」段宇成拎起一串珍珠說:「這是淡水珠,我家那邊產海珠,比這個漂亮。」
「那還買什麼?」
「紀念啊,等我以後賺大錢了,給你買頂級的深海金珍珠。」
羅娜哈哈大笑。
「等你賺大錢?九成運動員都窮得要死,你還是老老實實啃爹媽吧。」
段宇成忙著給她試戴項鏈,哼哼道:「我要是去賣魚,絕對比我爸賣得好。」
「……你將來要回去賣魚嗎?」
「誰知道呢。」
羅娜腦海裡浮現出一男一女在大海上唱著歌划著船撒著網的畫面,覺得很他媽恐怖。
「就這串了。」
段宇成拍板。
羅娜往鏡裡一看,脖子上掛著一串透著光的長款珍珠項鏈。羅娜很少佩戴首飾,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意外發現自己跟珍珠還挺配的。
「你脖子真好看,又長又白。」段宇成也在看著鏡子,趁羅娜臭美的時候,偷偷親她,羅娜絲了一聲回頭,賣貨的藏族小妹妹衝他們笑起來。
吃飽喝足花夠錢,兩人前往旅店。
段宇成在網上定了一間青年旅社,裡面住滿了來自天南海北祖國內外的旅人。
羅娜和段宇成的外形很吸引人,從進院開始注目禮就沒斷過,客棧老闆特地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Party.
羅娜回屋洗了個澡,晚上的時候換了一套衣服,純黑的貼身羊絨衫,緊身皮褲。她把長髮散開,塗了口紅,脖子上掛著那串長珍珠。
她太過引人注意,段宇成去拿個飲品的功夫,回來就見到一個老外在跟羅娜搭訕。
他一手一杯雞尾酒,瞪著眼珠走到老外面前,拔高音量以蓋過震耳欲聾的音樂。
「Fight——?!」
老外哈哈笑,看著羅娜,說:「He is so cute.」
羅娜聳聳肩,接過一杯酒。
她靠在吧檯淺酌,就像個美麗而昂貴的獵物,段宇成守在一旁,捏著酒杯,腦弦繃緊,四下掃瞄敵人。
「你怎麼傻乎乎的……」羅娜給他扭過來,跟他碰了碰杯。「好好玩,這是你賽前最後的放鬆了。」
Party很熱鬧,大家操著各地方言,唱歌跳舞,喝酒吃肉。
羅娜和段宇成的組合引來很多好奇的人,一整夜閒聊就沒斷過。
大家問他們——你們是背包客嗎?是職業登山家嗎?是專業搞戶外活動的嗎?
猜來猜去就是沒人猜他們是運動員。
羅娜擺手,統一回答:「只是學生而已。」
場地嘈雜不堪,客棧老闆拉著幾個人圍著火盆跳舞。
段宇成湊到羅娜耳邊,小聲問:「你也是學生嗎?」
羅娜背靠吧檯,雙肘搭在上面,說:「是啊,你有意見?」
她漆黑的衣服,紅艷的嘴唇,還有雪白的珍珠,配合著她的笑容……它們一起聯合起來欺負他。
段宇成心臟跳得很快,比任何一次比賽前都更緊張。他看了一會跳舞,然後猛然一口喝光了那杯雞尾酒。
再回頭,羅娜還是那個表情看著他。
「你別笑了……」
她不聽。
於是他探身堵住了她的嘴。
現在什麼都無法阻止他了。
他把她抱起來,走回房間。
屋裡黑漆漆,濃濃的酥油和藏香的味道催化了漫漫長夜。
這就是天高皇帝遠,他們對視一眼,就能飛去外太空。
酒勁有點上來了,段宇成渾身發紅,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羅娜上衣,他脫了那件羊絨衫,羅娜沒有制止他。
羅娜沒穿文胸,裡面只穿了一件偏鬆的吊帶背心,他盯著她胸口。
少年對這片區域的人生體驗尚且為零,他眨眼看看,覺得那又像乳酪,又像海綿,又像香噴噴的牛奶蛋糕。
她脖子上掛著的珍珠項鏈被屋外篝火映得閃亮誘人。
紅唇如血。
上帝在他腦中翩翩起舞。
他跪在床上,雙手摀住臉。
羅娜問:「你在想什麼?」
他聲音沙啞地說:「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的。」
羅娜說:「以前我也這樣懷疑過。」
段宇成放下手,這次的眼神鎮定了許多。
他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羅娜抬起右手,食指勾畫著他的身體。
如果問世上最值錢的是什麼?恐怕沒有標準答案。但如果問人死時是願意擁抱金錢,還是一具年輕健康的肉體?大概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她笑著說:「你看我像不像黑山老妖,專門騙你這種傻書生。」
段宇成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她散開的頭髮就像夜裡盛開的黑百合。
他低聲說:「我的戰鬥力可比書生強多了。」
羅娜摸到他的背。
一切都沒所謂了。
那一晚的記憶很混亂,有點瀟灑,更多的是墮落。他做了第一次嫌不過癮,光著腳丫,隨便披著一件浴衣出去又拿了兩杯酒回來。
喝完再做,做完再喝。
羅娜唯一清醒的記憶,就是自己至始至終都攥著那串珍珠項鏈。她緊緊攥著,就像攥住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