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餘的弟子回到門派後,在主殿門前的廣場分別,陳師兄被專門召進主殿接受掌門的召見,他走的時候,看了她一眼,魏紫棠愣了一下,覺得有點怪怪的。
意外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和他合作,魏紫棠覺得這位當時她送過衣裳的芳鄰是有些與眾不同的,雖然手段狠辣,卻對自己挺照顧,目光注視他走進大殿的堅強背影,心想,這次他肯定要得不少好處的,也不禁為他歡喜。
她獨自騎了小白,飛回青氳峰,小狴犴遠遠就歡天喜地跑過來,幾天不見,似乎又胖了些,魏紫棠剛跳下鷹背,就被它撲倒在地,舌頭在她臉上脖子上胡亂舔著表示興奮。
「停,停,停……」魏紫棠拼命托住它的嘴,「你是狴犴,不是犬科動物……而且你要這樣胖下去,也很有失神獸的風采!」
「呱,呱。」阿白在一旁拍著翅膀附和主人,嘲笑小狴犴。
一檢查,這小東西果然沒有聽魏紫棠的,一天吃一百塊靈石,怎麼查也至少少了兩千多塊,難怪它胖了這麼多——吃了平時三倍的食糧!
護法大人走的時候,靈石可是定量的,於是魏紫棠決定給小狴犴減肥:「從明天起,每天只有三十塊靈石,什麼時候把你多吃的補回來,才能恢復正常食譜。」
本來想著回到這裏來哭的,可是回來了卻突然不想哭了,魏紫棠站在竹舍的門口發了會呆,決定乾脆去寒潭洗個澡。
自從護法大人走了,她還是第一次主動打算下寒潭。
徹骨的潭水冰涼依舊,魏紫棠控制住自己冷得想要躥出來的衝動,故意把自己再往裏泡泡,故意不縮成一團,故意把身體儘量舒展開來接觸冰水,甚至開始唱歌,唱的還是自己沒聽過幾遍的汪峰的歌《生來孤獨》:
「……傷心的人啊不要哭,我們都一樣生來孤獨,用你的微笑面對每次心碎,因為我們生來孤獨……我曾經決定悄悄離去,只有這樣我才會停止哭泣,可當我閉上眼睛我依然迷茫,我的靈魂充滿恐懼……無數次我重拾勇氣再去爭取,可我害怕還是同樣的結局,在每一個地方走走停停,在彷徨中來來去去……」
魏紫棠仰著頭,靠在池子邊緣,用類似於無所謂的聲音反復大聲唱,唱著唱著,眼睛終於酸澀起來,但是她眨了又眨,終究還是沒有流下淚來。
唱到覺得自己已經恢復了平靜,起身打算出浴,這半日的浸泡,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肌體果真如同被淬煉了一番,連心境也平和圓滿起來。
剛一回頭,卻看見了一個人影,可能是因為此刻還沉浸在從容平和的心態中,她也沒驚慌失措,失聲驚叫什麼的,只是雙手掩住前胸,動作也還是挺從容的。
對面的人倚著樹,雙目靜靜望著她,不是一身白紗的護法大人是誰。
對面既然是女性,魏紫棠自然更坦然了:「護法大人,您回來了?」
「嗯。」護法大人懶洋洋地回答。
「此行可順利?」客套一下。
「嗯。」護法大人頓了頓,問:「你去藏黃山了?」
「是。」魏紫棠恭聲回答。
護法大人皺了皺眉:「怎麼想到去那裏?那地方……」想了想,「不適合你。」
魏紫棠笑了:「弟子覺得這個世界都不適合我,可沒辦法,還是要活下去。」
護法大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為了築基丹?」她掃了她一眼,搖頭說:「以你的資質,一顆築基丹根本築不了基,何必去冒這個險?」
魏紫棠心一沉,她本來也覺得自己依靠一顆築基丹築基的希望渺茫,可現在聽到元嬰期的護法大人這麼肯定地說,還是心沉了下去。
而且,她不是說很可能築不了基,而是肯定地說根本築不了基……
護法大人已經喪失了交談的興趣,轉身就打算飄然離去,魏紫棠突然出聲:「等等,大人……」
護法大人轉頭。
魏紫棠咬了咬下唇,還是開口了:「弟子有問題,能問您嗎?」
護法大人沉默了一下:「問吧。」
「修道修心,那些人那樣,也能修成大道嗎?」
她並沒有說是哪些人,護法大人卻也沒問,她突然笑了:「大道?大道何其渺……便是我輩,也不敢說修成大道……你要問的我也明白,初始時,更多是力量和靈力的積累,對心境要求不高,結丹之後,便要求頓悟了,對於這班蟲豸愚昧之屬,便是結丹,也是渺茫不可期的事情……可並非說,結丹之後的便都不是追求利益和力量的人,每個人有自己的道,殘忍者有殘忍者的道,仁善者有仁善者的道,我可以教你功法,卻無法告訴你什麼是道,因這道便如你自己的人生,須得自己感悟,你的道與我的道,許有天地之遠……我所能告訴你的只是,不論你修何等道,都要堅定不回。」
魏紫棠沉默不語,低頭思索。
等魏紫棠穿好衣服走回屋子,護法大人似乎已經把剛才都忘了,正在逗弄小狴犴,看到她,說:「太胖了,明天開始先不要喂它。」
魏紫棠冷汗直流,護法大人比自己還狠,自己只打算給它縮減而已,這就直接斷糧了……
此次歷練,魏紫棠在物質上所得不算多,除了那顆築基丹,只有兩個儲物袋和一卷蜘蛛絲。那兩個儲物袋里加起來大約有幾百靈石,再加上三四件不大好的普通法器,魏紫棠統統賣了,得了三千多靈石,這對於她來說算是好事,因為不能那樣大規模煉丹換錢,她上次又買符?什麼的花了不少錢,正囊中羞澀。
至於說那卷蜘蛛絲,她也曾取出來給護法大人看過,護法大人不屑地瞥了一眼,說:「這樣低級的材料,不配我動手。」
魏紫棠失望,沮喪而退。
護法大人看看她,漫不經心說:「不過畢竟也是五階的妖獸,你去門派的煉器殿找人煉製件法器吧,這東西雖然堅韌,卻有毒,數量也不算太多,不適合做軟甲,你去讓他們幫你煉一件攻擊類的,綢帶長綾之類的。」
說這麼詳細,卻偏偏不肯自己動手,魏紫棠暗自腹誹,第二日下山去了。
煉器殿離丹房不遠,魏紫棠以前每天去丹房打雜都會路過這裏,所以不費勁便找了過去。
走了進去,發現大致格局和丹房很像,她走過去詢問門口接待的雜役弟子,說自己要用五階血毒蛛的絲煉一條長綾,對方雖然奇怪一個煉氣期弟子哪裡弄來的五階妖獸的材料,但這也不是他們這裏收到過的最好材料,於是淡定地表示明白,想了想,幫她找了最合適的一位煉器師。
這位煉器師居然是位三十多歲的女性,也許是那接引的雜役弟子認為紡織這種活比較需要女性來進行,但魏紫棠看她已經有築基後期的修為,而且十分自信俐落,還是恭恭敬敬把蛛絲送到她手中,說:「有勞師叔。」
那女修士捧在手中看了又看,微笑道:「這可真是好東西呢,只是可惜血腥陰晦之氣太重,容易煉成魔器,需要用千年桃花水來洗滌。」
「千年桃花水?」魏紫棠皺眉,一聽就不好弄到手,「哪裡可以得到?」
「我有一小瓶,」女修士坦然說,「只是價錢不菲,需要五千靈石。」
魏紫棠嚇了一跳,很多普通些的上品法器都不用五千靈石呢。小狴犴將近兩個月的食物呢。
——她現在很喜歡用夠小狴犴吃多久來衡量一件東西的實際價值。
「這蛛絲保存得很好,黏性還在,可以做成很好的束縛型的極品法器。」
極品法器?魏紫棠又心動了。
那女修士抬頭看看她:「你若是覺得貴,我可以不收你的工費。」
魏紫棠再次猶豫,這女修士說話怎麼這麼像現代的某些推銷手段?
最關鍵的問題是,這桃花水她沒聽說過,不瞭解市面上的行情,不知道會不會被宰。
正在猶豫間,後面一個沉穩卻稍嫌平板的聲音說:「桃花水這個價錢不貴。」
魏紫棠一回頭,驚喜叫道:「陳師兄。」
陳師兄朝她點點頭,不算親熱也不算疏離,又說了一句:「市面上不好買。」
魏紫棠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有些為難:「可是,可我只帶了四千靈石。」事實上,這是她目前的全部財產。
陳師兄想了想,繼續用平板的聲音說:「我先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