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林深葉茂,斑駁的陽光從樹葉間徐徐灑下,因光影變幻,有些暈眩感,魏紫棠潛伏在樹蔭中,看著那三個女子越走越近,突然覺得心怦怦直跳,呼吸都有些急促。
羅茵這人,為了一點小小的緣由,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害她,說她對她不恨,那是謬談,平時不想起她,不在心中牢牢記恨,咬牙切齒,不過是因為覺得那般一個愚蠢惡毒的小人,不值得在她身上浪費心思而已,若有機會,魏紫棠也是絕對不介意手刃她的。
現在就是一個機會。
她心跳得厲害,雖不是第一次殺人,卻是第一次起意伏擊殺人,熱血直往上沖,有些暈眩感,頭腦卻愈見冷靜下來,不住衡量。
若是殺羅茵,以她現在的靈力,是不難的。
那兩個女子呢?跟在羅茵身邊的通常都是她的走狗幫兇,一起殺了以防走漏?自己有沒有能耐確保萬無一失殺掉這三人?
「想殺就殺,動手便是。」潘旃在她心中漫聲道。這漫不經心的聲音卻帶著一種傲然,這是有足夠能力大部分時間都能夠隨心所欲的人才有的自信和從容不迫。
魏紫棠在自己最熟悉的專業領域時也曾有過這樣的自信和從容,可是修真和殺人並不是她的專業領域,她謹慎而緊張。
「陳師姐,你當真看到那只扁毛畜牲在這一帶出沒了?」羅大小姐的聲音有著以前沒有的焦躁。
「沒錯,羅師妹,我家小翠親眼見到了來告訴我的,我過來也曾見過白影飛過,定是那只白鷹無疑!」一個略略有些鷹勾鼻眉眼倒是很漂亮的女修士急於討好地說。
另外一個女修看上去眉眼稚嫩些,神情也有些怯懦:「羅師姐,陳師姐,師父吩咐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咱們只待在霍泠峰不要出來,免得惹出禍事……」
羅茵神情有些懶懶的沉悶狀,卻是也不悅地冷笑:「我知道是非常時期,只不過我們來這人跡罕至的後山,難道還能惹到正一宗那些人?何況我爹如今也是大長老了,正一宗要想穩住我們玉溟宗,還要依仗他,難道光靠著那個只會煉丹的便能成事了?」
魏紫棠聽到她說「那只會煉丹的」,心中一動,要說門派內最會煉丹的,那定是胡立言的師父了,去藏黃山之前,魏紫棠遠遠見過,肚子大大,笑容慈祥的一個老頭兒,怎麼看也不像野心勃勃的人物,胡立言的人品也沒得說,可結合事發前胡立言一度憔悴低沉,還曾經跟她示警說會有事發生,只怕十之八九便是他師父了,真正是人心難測。
那個年紀小的女修聽了羅茵的話,卻是花容失色,「羅師姐,你這話莫要隨便說,讓人聽了就糟了。」
羅茵氣鼓鼓的,一味冷笑:「膽小怕事的東西。」
鷹勾鼻的女修也勸她:「羅師妹,我知道你心痛秦師叔,只是你這般也幫不了他。」
羅茵聽了卻幽幽歎了口氣,「掌門就這麼沒了,秦師兄一個人流落在外,又受了傷,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她師姐妹便紛紛勸她:「秦師叔已是結丹期,法寶又多,人又聰明,受的傷又不重,不必擔心他。」
突然那鷹勾鼻的師姐小聲叫起來:「我的小翠發現它了!」
三人都振奮起來,一隻渾身翠綠的小鳥飛到那師姐的手中,唧唧呱呱叫了半天,那師姐面露喜色,「羅師妹,小翠說就在此前北面一裏多遠處,咱們快去看看。」
羅茵大喜,「咱們快去,那賤婢死了,我只當這白鷹也死了,想不到這鷹怪異得很,居然能不死,咱們快去捉了它!」說著領著二人朝著北邊疾馳過去。
魏紫棠又驚又喜,她們說的顯然是阿白,自己半天沒找到,這下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連忙悄悄綴在後頭跟了過去。
遠遠只聽那羅茵驚喜地尖叫:「抓住它!」
便是憤怒尖厲的鷹啼,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吆喝,撲翅聲,法術釋放的聲音,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魏紫棠憂心阿白,連忙加速跑過去,卻看到半空一團白影不住地撲翅啼叫,卻被一團半透明的網網住,怎麼都掙脫不開,那網狀的法寶顯然是羅茵在控制著,而那兩個女子也紛紛放出法術,想要捉住阿白,尤其是年紀小的那個,顯然擅長木系法術,她雙手相合,便有青色的藤往上延伸,直往阿白身上纏過去,阿白本就在網中,如何躲得開?被纏得結結實實,仰著脖子悲鳴,不住低頭去啄。
它本來也已經有相當於築基期的修為,但卻架不住三個築基修士,功法法寶俱全,聯手捉它,藤被它啄斷又長出來,那鷹勾鼻的女修連忙祭出一個金環狀的法寶,朝它脖子上收去。
魏紫棠看得怒火中燒,簡直要咬牙切齒,不由分說,拿出潘旃給的那面鏡子一照,那金環狀的法寶便被定在半空中,任憑那鷹勾鼻的女修怎樣催動也難以動彈,最後乾脆「啪」的一聲落到地上。
與此同時,魏紫棠的漁娘劍也「嗖」的一聲直沖那女修胸口而去,這漁娘劍本是她築基前使用,如今用起來威力自是不足,但是因法力足夠充足,所謂高手,飛花摘葉俱能傷人性命,何況是這樣一把也不算太差的飛劍。
那鷹勾鼻的女修慌亂中祭起防禦的鎧甲和防護罩,她那件紫金色的鎧甲大約是極品法器,看上去比魏紫棠的漁娘劍好得多,可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之下,被漁娘劍毫無懸念地刺穿了,繼而在她的胸口也刺了個洞,那女修面孔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至死都不能相信自己會就這樣喪命。
不到金丹期的修士元神沒有實質,如果沒有意外的機緣,外力或什麼稀罕的法寶的幫助,是不能主動去奪舍重生的,只能和凡人一般,乖乖地再入輪回而已。
看到自己的師姐就這樣突然喪命,羅茵和那個師妹都尖叫起來,羅茵抬頭看著魏紫棠,仇恨地說:「哪裡來的狂徒?敢傷我師姐的性命!」
魏紫棠冷笑,也不答話,飛劍便朝著那羅茵砍過去,羅茵的防禦小盾卻是法寶級別的,遠非那漁娘劍能比,所以雖然魏紫棠比羅茵的法力高強許多,一時也未能破她的防,只是將她的盾砍出一道道豁口。
卻不知羅茵也是大驚失色,面前這陌生女修士看上去也不過就是築基期的模樣,一見面就一招殺死了師姐,如今自己這父親專門賜下防身的羅天盾,居然也岌岌可危。
這羅天盾是法寶,築基修士有法寶的寥寥無幾,她有限的與人親自動手爭鬥的幾次,都根本沒人能撼動她的羅天盾,今天卻被砍了許多豁口,很快就要被砍碎了。
她心裏發急,喝罵在旁邊手足無措的師妹:「你是死人啊?還不來幫忙!」
「噢。」那個年輕的女修慌慌張張發動法術,藤蔓纏住了魏紫棠的小腿。
魏紫棠雖然是築基期的境界,但擁有元嬰初期的法力,潘旃說兩相均衡,大約是金丹初期的實力,自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的築基初期的女修士的小法術放在心上,靈力外吐,輕輕一震,那些藤蔓就寸寸碎裂了。
羅茵開始驚慌起來,她扔出一個花籃形狀的法寶,朝著魏紫棠兜頭過來,金色光芒吞吐,氣勢驚人,魏紫棠也有些吃驚,不過她對她那鏡子是很有信心的,果然,鏡子飛到她頭頂,朝著那花籃一照,頓時就把那花籃定在了半空中。
羅茵大吃一驚,拼命想收回法寶,生怕被魏紫棠收了去,可她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法力支撐兩件法寶本來就已經吃力無比,十分勉強,這下更沒有多餘的靈力去維持她的羅天盾了,一不小心,就被魏紫棠砍作兩半,劍勢不休,又朝著羅茵砍過去,只聽一聲慘叫,血光飛濺,羅茵的一條胳膊被卸了下來。
魏紫棠暗道可惜,偏了些,略一頓,那劍又加勁朝她砍了過去。
羅茵從未受此重創,疼得滿臉慘白,幾乎要暈過去,可是像她這樣靠山雄厚又會惹事的,家中長輩自然會給她逃命的法寶,只見她拿出一面白色小旗,朝著魏紫棠怨毒無比地瞪了一眼,咬牙切齒:「我記住你了!」便將手中白旗一揮。
魏紫棠暗叫一聲不好,把那素來用作偷襲的五彩絲線朝她咽喉刺了過去,卻終究晚了一步,那白色旗帶著的靈氣震盪,羅茵便消失在原地,五彩線透空而過,什麼都沒有刺著,地上只剩了一條血淋淋的斷臂,看著那只原本白嫩此刻失去血色滋潤而帶著令人不舒服的青白的手,那僵直的手指上還帶著兩枚寶石戒指。
「這個,就算利息好了。」魏紫棠低低的聲音誰也不曾聽到。
「不用懊喪,」潘旃的聲音帶點笑意,「她那是千行遁的陣旗,只能用一次而已,這麼貴的東西我就不信她還有,我們有的是機會要她的命。」
魏紫棠點點頭,急切看了眼阿白,阿白已經把藤蔓都掙脫了,正在想法掙脫那透明的網。
等等啊,阿白,我料理了這個就過來。
她轉頭看向那個只會用藤蔓的羅茵的師妹,那女修士的臉上滿是絕望和恐懼,看到她轉頭,連連搖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前輩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