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棠給自己身上穿的先天白鹿渾元錦注上靈力,覺得不夠,又把燕潮環放到頭頂罩住自己,打開靈獸袋,把小狴犴放出來,阿白沒有放出來,因為此地兇險,阿白一個飛在上頭,挪動不便還容易遇襲,況且小狴犴是神獸,雖然年齡尚小,只是只幼仔,但畢竟神獸自有神威,應該是不怕這些鬼怪之屬吧?而阿白的實力,則略為不足。
可恨的是桃花焜不知道哪裡去了,要是把那傢伙帶進來,以其八階頂端靈獸的實力,自己也不會這麼膽戰心驚。
畢竟畢竟,是要靠自己的,魏紫棠在黑暗中摸摸小狴犴略為有些扎手的鬃毛,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
這次她沒讓小狴犴縮小,而是常規形態。
小狴犴雖說是幼仔,但是背高也到魏紫棠的肩膀,有一匹中等大小的馬那麼大,比起雄獅還要大一號,濃密的披毛下面不是光滑嫩嫩的皮膚,而是鱗片,這自然給了它更好的防禦力。
小狴犴是神獸,不食肉,依靠天地靈氣和靈石為生,也不排泄,身上沒有野生動物的腥臊惡臭,但是它的**是有溫度的,它披毛,鱗片和皮膚下的肌肉隨著它的動作湧動很明顯,它的心跳隱約可聞。它的爪子五指,有點像龍爪,踩在地上啪啪響,雖然還很幼小,但是它總是挺起胸脯,行動威嚴,魏紫棠攥著它一縷鬃毛,覺得恐懼稍微減少了一些。
畢竟,看恐怖片是回事,身臨恐怖片現場又是另一回事。
魏紫棠再次朝著小狴犴靠近了些,把身體貼著它一條前腿和胸脯。
背後濃重的黑暗中,突然一聲冷颼颼的嬉笑。
那聲音仿佛近在咫尺,似乎都有涼涼的氣息吹在她後頸上。
魏紫棠後脊一陣冰涼,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回頭色厲內荏地大聲喝問「誰」,而是依舊若無其事貼著小狴犴往前走,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瞬間失衡,腿都有些軟了,手緊緊抓住了小狴犴。
小狴犴低低叫了一聲,聲音相比它平常動輒驚天動地的吼聲,應該算是安慰。
說起來,和小狴犴締結合約的是潘旃,合約同時作用於靈魂和身體,但是靈魂的分量重些,如果一定要量化,大概是三七分,靈魂七分,**三分,所以當初那具身體死亡時,阿白受了重傷,卻不會死,再找回來,和她的元神仍有契約和聯繫,但是已經不如當初,彼此感應能力只餘當時的七成。
而和小狴犴締約的,是用了自己身體的潘旃,所以潘旃的元神雖然占了大頭,自己和小狴犴卻也有三分聯繫,能夠模糊感應出它的情緒觀感等,再加上小狴犴本就是她養大的,相熟且有感情,所以指揮它問題應當不大。
小狴犴一開始出來,對這個黑咕隆咚,陰氣森森的地方,情緒中首先是驚訝困惑,既而是很強烈的厭惡感,焦躁不安,似乎一點也不想在這裏多待,自己緊貼上它之後,安慰也是彼此相互作用的,隨著自己稍微放鬆,它也略為平靜了些,表現出警惕和作戰的**,而這一笑,自己一嚇之下,它卻是明白表達出安慰和守護之意。
以前和它之間的交流,都是通過潘旃來進行的,如今潘旃不在,直接溝通還是首次,很模糊,但是好在信賴感還比較強。
魏紫棠極力凝聚意念傳達給它:鈺鐋,最壞打算,咱們要在這裏待三年呢,稍安勿躁啊,這裏鬼怪很多,我還需要你並肩作戰。
一連默念了好多遍,才在識海深處傳來微弱,模糊,斷斷續續的回應:「……哪裡……爸爸……你不是……」
魏紫棠大致猜出它的意思,連忙安慰:潘旃他閉關呢,我是紫棠,這三年你先陪著我吧,等咱們出去就能見到他了。又反復默念好幾次。
小狴犴和她那麼熟悉,自然不會反對,慢慢又傳來新的回應:「……這裏……黑……討厭……不怕……」
雖然沒有真正聽到聲音,但是識海中的聲音童稚,脆嫩,仿佛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卻在安慰著她。
魏紫棠瞬間慚愧起來:自己怎麼能盡想著讓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保護自己?
她站直了身子,微微離開小狴犴的前腿,挺直背脊,覺得自有一股氣從丹田直升起來,把怕鬼怕黑這些恐懼統統拋到腦後,雙手緊握拳,覺得再也無懼:來啊,有什麼可怕的!我是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又不是凡人,鬼什麼的,有什麼稀罕?我有一身靈力,也不缺法寶丹藥,就不信會死在這樣的地方!
胸中正氣一盛,就覺得陰氣不那麼沉了,頭頂的法寶,依稀發出靈光,勉強能看見近旁的東西,但是她知道不能施展火系術法來照明,免得把一洞的魑魅魍魎都吸引過來。
穆紅的主意很好,找地方挖個洞,反正能辟穀,放上防禦法寶堵住洞口,自己在裏頭藏個三年,修煉修煉,最是安全!
不過,鬼這種東西,石頭泥土就能阻止它們滲過來嗎?
難道穆紅是在說冷笑話,被錢丹霞當真了?
魏紫棠思度再三,決定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做這種縮頭烏龜了。
她挨著小狴犴一起慢慢朝前走,打算先熟悉一下環境。
這裏四處似乎無邊無際,一片片死霧濛濛,魏紫棠決定先固定朝一個方向走,可走了半天,竟然還是不曾有邊際,中間時有鬼哭聲,有些或人形或奇形怪狀的煙霧般的東西,形容可怖,不是斷頭,就是兩眼如血窟窿一般,倏忽遠近,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燕潮環的防禦還是因為小狴犴的震懾力,始終未能接近她。
魏紫棠倒是越走越鎮定了,就算突然一張鮮血淋漓的臉或一個骷髏頭湊到面前,也能處驚不變。
築基修士會被罰過來的區域,難道這些鬼怪只有這等功力嗎?
魏紫棠心裏警惕起來,總覺得有更大的危險正在迫近。
黑暗的程度還是頗深,伸手勉強能看到五指的影子,腳下是看不清楚的,神識似乎也受到限制,無法探查,魏紫棠走了半天,漸漸有些疲倦,就在她以為這洞沒邊,鬼霧無邊無際的時候,面前突然多了什麼,凝神看外加放出神識,竟是一堵石壁出現在她面前。
她怔了一下,放出神識探查左右,發現這石壁是有邊際的。
那就是說這並不是真正的石洞邊緣的石壁,而只是一堵隔牆似的東西。
她放慢腳步,帶著小狴犴,慢慢繞過去。
後面還是一面石壁。
並且好像是沒有盡頭的。
那麼,這應是洞的邊緣石壁了?
兩堵石壁中間,仿佛一個過於寬敞的通道。其間的鬼霧,尤其濃密。
魏紫棠輕輕探步往裏走。
小狴犴的啪啪腳步聲在石壁中間回音很響,每一下,都讓人心抖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些鬼哭聲,風聲,已經沒有了。
異樣的寂靜,讓這回聲顯得詭異莫測。
連小狴犴自己都覺得如此,忍不住放輕腳步。
魏紫棠本已消除了的緊張慢慢又回到身上,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嘴唇異常乾燥。
繼續往前走。
她和小狴犴的腳步聲越來越輕,越來越慢,可因為這裏靜寂異常又有回音,再怎麼輕也讓人聽到耳中心尖子一顫。
魏紫棠突然發現通道變窄了!
原本寬敞如同六車道的通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逐漸變窄,如今竟然剛剛夠自己和小狴犴並肩而行了!
她站住,猶豫了片刻,開始做記號。
在沿途留下靈力標記。
繼續往前走。
很快魏紫棠發現,這通道的變窄是很輕微的,不易發覺,可是走了一段之後,連和小狴犴並肩前行都很困難了。
魏紫棠臉色沉了下來。
她心底有聲音大喊:陰謀,有陰謀!前面絕對很危險!
她沉著臉站住,終於扭過身子,對小狴犴說:「鈺鐋,我們回頭吧,前面必非善地!」回頭便走。
一往無前固然好,人也要懂得回避風險,懂得放棄。
回頭路比較熟悉,魏紫棠加快了腳步。
可是她很快發現了讓她心沉下去的一點:
路不對了!
來時路越走越窄,此刻回頭,應當是越走越寬敞才對。
可是通道還在變窄!
她和小狴犴已經徹底不能並肩走了!
而且她之前留下的靈力標記也無影無蹤!
魏紫棠的手心再一次滿是冷汗。
她強作鎮定,對小狴犴說:「我走在前面,你在後面幫我斷後。」
總不能讓一個小寶寶走在前面開路。
小狴犴也沒有起初的氣勢了,它對於這過於狹窄而且怎麼走都窄的通道很煩躁。
魏紫棠用更慢更慢的速度往前走,小狴犴則緊緊跟在她後面。
突然,她腳底下一軟,踩到了一個軟軟的,卻又軟中有硬的東西。
這觸感……她生出很不好的感覺。
終於按捺不住,她運用火系術法,在掌中生出一簇小火苗,瞬間劃亮了這鬼霧濛濛的地方,看到了她踩到的東西:狹窄的通道裏,依靠著石壁半坐半躺,是一個少女的屍體。
十七八歲,面目秀麗,打扮看著也像是羅浮門弟子,面上表情詭異,似乎是恐懼,似乎是疲憊,似乎是震驚。
她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心肝肺等都統統不見,血流早已凝固,□的手背,面孔上有點點青紫色屍斑。
她看上去毫無掙扎和打鬥的痕跡。
魏紫棠只覺倒抽一口冷氣,她剛才踩到的正是死者的大腿。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殺過人,可此時此刻,面前場景太過詭異,忍不住從心底泛出冷氣來。
很直覺的,她回頭想往小狴犴身邊靠靠。
但是,小狴犴,不見了!
身後只有空蕩蕩,霧濛濛的無底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