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春菲描述往事的態度很淡然,好像那些事不過是無足輕重。
魏紫棠卻能聽出其中徹骨的痛恨。
女修士若無強硬靠山,在修真界要想活得正常些實屬不易,她聯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如果不是潘旃的話,自己和楚春菲不會有兩樣,甚至可能還比她更倒楣些也難說。
她也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她,人生有時候活到一定時候就是如此,難道讓她對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嗎?」那也太空洞無力了。
當年曾經有個女性朋友,找了個人人反對的男朋友,早早結婚,還生了孩子,她的老公脾氣暴躁又缺乏責任感,家用幾乎靠她一個人,可是又不是不可取到極點,至少還幫做家務帶孩子,有一次兩人又一次大吵,女友來找她哭訴,滿臉疲憊憔悴,魏紫棠也曾經這樣默默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難道讓她離婚嗎?
可是她一個人如何帶孩子?至少現在還有一個人在幫忙。
讓她更加努力去工作?
讓她去改變她老公?
哪一種話,都無法這樣輕易說出口,那樣太過站著說話不腰疼。
生活對於我們的折磨,大都時候不是痛苦,而是無奈,可這種無法排解的無奈,比起痛苦還更要磨人一些。
所以,她只有閉上嘴,拍拍她肩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所能安慰你的,也只是在這一拍之間,你明白我作為朋友在默默支持你就好,至少,任何時候,我願意在這裏傾聽你的訴苦。
也許,熬過這一段時間,真的會慢慢好起來也說不定。
楚春菲相交時淺,還算不上朋友,魏紫棠卻依舊感到淡淡的難過。
楚春菲看她不說話,笑了笑,說:「這些可恨的男人,總有一天我要他們後悔莫及。」
魏紫棠也微笑了一下,說:「我預感你會成功的。」
「哦?」楚春菲似乎感了興趣。
女人總是對宿命論的預感呀什麼的感興趣,何況修士的預感有時候真的很靈驗。
魏紫棠笑著說:「一個堅韌的女人除非運氣特別不好,否則總是有出頭之日的。」
楚春菲這次的笑容多了些真實:「但願如此。」
這次談心沒能結束,就被突然來襲的山魄打斷,於是又是一次浴血奮戰。
又過了幾天的時候,她們遇到了另一個活人。
這位老兄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但是體型略有些誇張,以至於身影剛從那鬼霧中冒出來的時候,被魏紫棠和楚春菲當成了怪物,一連串的攻擊法術朝他扔了過去,結果這位老兄抱頭就地一滾,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一個黑沉沉的法寶把他罩得像個黑咕隆咚的球滾來滾去,魏紫棠的冰雨電網,楚春菲的水箭土刺統統無功而返。
看到他使用法寶,魏紫棠她們二人才知道這個一米六乘以一米六的正方形物體原來也是人類,這才停止了攻擊。
這位老兄看到她們不攻擊了,這才撤了法寶,探出頭來,舒了口氣,說:「原來是本門師妹啊,我還以為是山鬼呢!」一張臉上五官都被肥肉擠在一處,留下大量的留白,其實仔細看原本的五官長得挺好看的。
楚春菲對男人已經很有些壓抑出來的負面情緒,聞言爆發,怒道:「你這肥豬,你說什麼!我們哪裡長得像鬼了!」
魏紫棠對於她的直白汗了一下,咳嗽了一聲。
那圓球狀的男子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給她:「以貌取人的小姑娘果然不曉事,山鬼多麼漂亮啊……」繼而作陶醉狀抑揚頓挫地吟誦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芬馨兮遺所思……」
楚春菲目瞪口呆,對魏紫棠道:「這人滿口兮呀兮的,哪裡像個修士?」
魏紫棠有些想笑,終於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道:「這位師兄,在下穆紅老祖門下魏紫棠,這位是楚春菲師妹,不知師兄高姓大名?」
此人雖然和她一樣是築基後期,但明顯比她大,客氣些叫師兄也是應該的。
那人點頭說:「還是這位師妹客氣懂禮,需知道,禮多人不怪……」
楚春菲不耐煩了,喝道:「別囉嗦,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在這裏?」
那人繼續翻白眼給她:「這位師妹真是……嘖嘖,我為什麼在這裏?你們為什麼在這裏我就是為什麼唄,難道誰還喜歡進來不成,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繼而回頭對著魏紫棠道:「魏師妹,我姓朱,不是肥豬的豬,而是朱門酒肉臭的朱,雙名有德,呵呵,平生最喜歡懂禮厚道的……師弟師妹們,師妹若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老朱生來最喜替人答疑。」
魏紫棠笑起來,說:「好啊,朱師兄,你既然單身在此,可願與我們結伴而行?」
朱有德欣然道:「恭敬不如從命。」
楚春菲急了,給魏紫棠使眼色又拉她袖子,最後終於忍不住傳音給她:「你瘋了,此人敵我不明,未必可靠啊!」
她修為本就不及朱有德,這一傳音哪裡瞞得住,朱有德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著魏紫棠。
魏紫棠暗地裏歎口氣,面上笑道:「不知道朱師兄要在這裏待多久?咱們邊走邊聊吧。」
朱有德極為健談,一路上扯著魏紫棠聊天,把楚春菲冷落在一旁,肚子裏不知道罵了多少句「肥豬」。
魏紫棠倒是從他口中知道了很多門內的事情,很感興趣,楚春菲總是不忿魏紫棠對他的話感興趣,適時地加上幾句「這還用你說?門內誰不知道?」之類的話。
就這樣三人一起走了兩天,一起對敵五次,魏紫棠和楚春菲早已配合默契,可朱有德也不需要配合,他遇敵總是躲在那個黑乎乎的球狀物裏面,那竟是個防禦超高的防護類古寶,十分管用。
楚春菲對此又羨又怒,總是忍不住出言譏諷他,可最後往往被氣得更厲害了。
魏紫棠也覺得好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很神奇,楚春菲又不是什麼不經事的小姑娘,居然碰到朱有德就這麼暴躁。
這天休息時,楚春菲算著自己還有多少天出去,又問起朱有德,這個問題一早就問過,可朱有德沒回答,此時一問,他說:「半年。」態度漫不經心。
楚春菲笑了起來,「半年呀,這過幾天我和魏師姐都出去了,看你還往誰後頭躲,光是躲在你的黑球裏有什麼用!」說著又問魏紫棠:「魏師姐你呢?」
魏紫棠苦笑:「我可要三年呢!」
楚春菲震驚,「啊,你一定得罪了狠角色,這不是要你命嗎?」
魏紫棠還沒說什麼,朱有德已經搖頭晃腦說:「你這種小姑娘,自然以為這裏很糟糕,卻不知道富貴險中求……」
楚春菲嗤笑,「你這麼說誰信啊,這種地方有什麼富貴可言?難道還有誰自願來不成?」
朱有德微微一笑,肥肉堆裏的兩根細眼睛更加看不見了,「我就是自願來的。」
魏楚兩人聞言一怔,楚春菲道:「別吹牛了,我不信!」
朱有德又晃了晃諾大的腦袋:「哼,若不是這兩日看著你們還有些譜,我也不會告訴你們,這下面有太古一位魔君的修煉洞府,所以才陰氣四溢,我就是想碰碰運氣,才故意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