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棠舉步往前走的時候,並不如之前那樣戒慎驚怖,反而胸口沉澱著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壯,所以什麼恐懼都被驅逐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做好了所有準備,包括最壞的。
在她繞過那三十度的急轉彎的角落時,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恐怖之最可怖的,正是真相即將揭曉的一刻。
可她的腳步並不虛浮。
靈氣充溢滿身,防禦的法寶上毫光微微,雷雲釵也蓄勢待飛。
「我是一個修士,這片黑暗並不能把我怎麼樣。」她對自己說,克服著這些日子進入這魍魎洞以來的種種驚心動魄。
如果潘旃一直在她體內的話估計永遠也沒有這樣恐懼,克服恐懼的時候。
這樣也好,對心境有利,否則結丹遲早要有瓶頸。
終於,她閃身而過,掠入彎角處,兩件防禦法寶把自己遮蓋得密不透風,上頭靈力都加至最大,帶著一身寶光沖入未知的黑暗中。
可一瞬間,她還是呆了一下。
前面不遠處是一個頭部泛著綠色靈光的章魚狀的怪物,只是觸手只有四條,頭部也不是圓溜溜的,而是崎嶇不平,疙疙瘩瘩,看上去十分噁心。
四條觸手中的一條正卷住朱有德,朱有德倒也沒有束手就縛,正在用一個竹筒狀的法寶朝著那怪物攻擊,他防禦法寶甚佳,章魚雖然卷住了他,卻奈何不了,可惜他的攻擊法寶不利,也奈何不了章魚。
回頭看到魏紫棠,朱胖子大喜,道:「魏師妹,快來幫我!」
魏紫棠一邊將雷雲釵朝著那怪物頭上兩隻大眼中間刺去(她依稀記得章魚的致命之處是兩眼之間,便覺得這怪物只怕也是),一邊對朱有德微笑道:「你怎的也不呼救?累得我們害怕,半天才鼓起勇氣過來。」
朱有德兩隻細眼光芒一閃,口中卻道:「我哪有這個臉叫兩個小姑娘來救我。」
魏紫棠心中電光火石一般,雷雲釵刺痛怪物的要害,怪物發出異常尖利的慘叫,觸手抽搐,把朱有德給放開了,魏紫棠卻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收回來法寶,袖手旁觀。
朱有德大是驚訝,回頭看她。
魏紫棠仍然朝他微笑:「會有人危急時因為臉面就不求救嗎?何況你怎麼看也不像那麼好面子的人,而且據我看這怪物也沒有厲害到可以把你一聲不出就卷走的地步吧?還有,雖然面對強敵,又被卷住,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的恐懼?這位前輩,您壓制修為來試探我們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什麼魔君的故居嗎?」
朱有德的胖臉上臉色一時很精彩,過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一揮手,面前那綠油油的章魚怪便灰飛煙滅了。
他身上突然間迸發出來的威壓如大海濤湧,星辰暗移,一瞬間,他一米六乘以一米六的身形再也不足為奇,這威壓竟是讓魏紫棠承受不住,神識震顫,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魏紫棠發現自己在一張木床上躺著,身上居然還蓋著素緞的被子。
她太久沒在木床上躺過,一瞬間腦子裏首先冒出來的念頭不會又穿越了吧?
一運力發現靈力還在,她放下心來,這才慢慢坐起。
神識一動,似乎便被察覺,進來的人是錢丹霞。
魏紫棠呆呆看了她一眼,心中想:莫非又是一個迷人的幻境?可得要警惕些。
口中卻道:「錢師姐,我怎麼在這裏?這裏是你的洞府嗎?為什麼我會被放出來了?」
錢丹霞也是一頭霧水,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是千面師叔把你帶來的,你還昏迷不醒,把我嚇了一跳!」
魏紫棠皺眉:「千面師叔?」
錢丹霞點頭:「是啊,他一向神神道道的,可能管著門派中某些秘事,你沒見過吧?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模樣,每次見面都不一樣,要他不明說,誰也認不出來。」
魏紫棠低頭思量:錢丹霞叫師叔,那應該是元嬰真人了?穆紅本身不過是元嬰初期,這個千面既然被叫做師叔,那應該也只是元嬰初期,而且入門較晚吧。
魏紫棠皺眉道:「那現在是什麼意思?我才進去了一個多月,不是要三年嗎?我還需要進去嗎?」
錢丹霞搖頭:「不知道,千面師叔什麼都沒有說。」
「師父呢?」魏紫棠問。
「又去萬獸森林打材料去了。」
沒辦法,穆紅在元嬰修士中是出了名的窮,運氣一向不算好,奇遇很少,全靠門派供奉和這些收入。元嬰修士的收入高,可靈石消耗也十分恐怖,穆紅常常捉襟見肘,所以才對魏紫棠這個廉價丹藥煉製機這麼感興趣。
魏紫棠覺得頭還有些疼,靜了一會兒問:「他就帶了我一人出來嗎?有個和我在一起的叫楚春菲的女孩子可曾一起出來?」
錢丹霞搖頭道:「反正來這裏時他就帶了你一人。你給那女孩子發個傳音符不就知道了?」
魏紫棠搖頭:「我不曾留下她的神識記號。」
楚春菲也就罷了,還有小狴犴,到底在裏面還是已經被弄出來了,才真的是讓人牽掛。
還有,千面師叔到底是不是朱有德?自己為什麼被莫名其妙重罰進去三年,又這樣就被弄出來了?堂堂一個元嬰修士怎麼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去試探自己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他應當是替宗門行事吧?
那麼他們懷疑的又是什麼?
如此興師動眾。
魏紫棠想起潘旃,心沉了下去。
抬頭問錢丹霞:「錢師姐,我那次誤闖禁地,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吧?」
錢丹霞莫名其妙:「什麼後果?」
魏紫棠吞吞吐吐說:「就是,嗯,聽說那裏不是一位元嬰尊者在閉關衝擊化神麼?我沒有打擾到他吧?沒有什麼動靜傳來嗎?」
錢丹霞失笑:「你是說潘老祖嗎?說起來那也是咱們的師叔,還是咱們師尊的同門師弟呢,只不過修為反比師尊高不少……他閉關已經五百年了,大家都對他重新出關不抱希望了,有人說他衝擊失敗反噬而死了,只不過菩散老祖心疼自己的愛徒,才命師父和清遠師叔替他護法,你那點動靜怎麼可能驚擾得了他?」
魏紫棠心中一陣失望,雖然知道他可能重新歸回自己的廬舍需要一段時間來穩定狀態,沒有那麼快出關,但還是失望。
而且擔憂。
如果他出了岔子怎麼辦?
如果裏面還有更厲害的埋伏怎麼辦?
如果,他就此出不來了,要怎麼辦?
師姐妹二人正在這般各懷心思地絮絮叨叨,一道傳音符飛了過來,啪一聲如煙花般爆開,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淡淡說:「錢丹霞,帶著你師妹到你柳師伯的洞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