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不怕

謝柔淑一溜小跑,在她身後是謝瑤拉著謝柔惠。

「你別急,別急,肯定沒事的。」謝瑤說道。

謝柔惠一邊跑一邊哭,邁進了謝柔嘉的院子,腳步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一旁的丫頭們惶惶的攙扶。

「大小姐,大小姐快別哭了,二小姐沒事。」她們忙說道。

謝柔惠不理會她們哭著向內而去。

「我就該拉她一起來。」她一面大聲哭道,「不,不,她說不來玩,我就該留在家陪她玩。」

一心要看熱鬧的謝柔淑第一個衝進了屋內。

屋子裡只有謝老夫人夫婦還有謝大夫人,謝大老爺出門沒在家。

一個大夫正在給她們回話。

「……嗓子嗆到了,可能會啞幾天。」他說道。

謝柔淑闖進來打斷了他的話,屋子裡的人都看過來,三人的神情都有些陰沉,謝柔淑嚇得站住不敢動了,還好謝柔惠隨後進來了。

「嘉嘉怎麼樣了?嘉嘉怎麼樣?」她哭道。

屋子裡的氣氛便活絡起來。

「沒事,跌到水裡嚇了一嚇。」謝大夫人說道。

謝柔惠哭著向內而去,謝柔淑和謝瑤忙跟著。

謝柔嘉穿著家常衣坐在床上。兩個丫頭正給她擦頭髮,江鈴和木香一個捧蜜餞一個端著藥。

謝柔淑看到她發白的臉。又是激動又是緊張。

肯定嚇壞了吧?該,讓她挖什麼溫泉池。掛什麼夜明珠!貪心老天爺是要給報應的!

「嘉嘉。」謝柔惠哭著過去,拉住了謝柔嘉的手。

謝柔嘉機靈一下,看著謝柔惠。

「姐姐。」她喊道,握住謝柔惠的手。

聲音有些沙啞。

「都怪我。」謝柔惠哭道,「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玩。」

謝柔嘉伸手抱住她。

「姐姐,都怪我,都怪我。」她哭道,「我當時是害怕了,我是害怕了。」

當時姐姐跌進河水裡。她本該立刻伸手拉住的,可是她當時害怕沒有上前,反而後退了一步,就是這一步,讓她失去了救起姐姐的機會,等她再伸手已經拉不住姐姐了。

謝柔嘉放聲大哭。

她不該啊不該害怕啊。

屋子裡的哭聲讓外邊的人都湧進來。

「嗓子嗆到了,快別哭了,壞了嗓子可就糟了。」謝老夫人說道。

聞聽此言,謝柔惠忙忍住眼淚。

「快別哭。快別哭。」她勸道。

哄了好一會兒,謝柔嘉才停下來,木香忙餵藥。

「吃了藥養得好好的。」她說道。

是,養得好好的。她一定要好好的,謝柔嘉接過藥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

「蜜餞。」江鈴忙捧上蜜餞。

大夫說吃藥還是少用蜜餞,影響藥效。謝柔嘉手一擺,不用。

看著她這麼聽話。屋子裡的人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到底怎麼回事?」謝柔惠擦淚問道。

謝大夫人看向謝柔嘉。

「是啊,到底怎麼回事?」她問道。

她得到消息趕來。院子裡丫頭們亂成一團,看到謝柔嘉**的緊緊抓住邵銘清的樣子,顯然是從水裡剛出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經過,但結果顯而易見,謝大夫人二話不說就要把這院子裡的丫頭們都拿下,抱著邵銘清的手怎麼拉都拉不開的謝柔嘉卻哭著不讓,問她怎麼回事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來。

「別刺激到她,等會兒再說這些下人的事。」謝老夫人說道。

所以接下來就是忙著讓大夫來,哄勸安撫謝柔嘉了鬆開邵銘清,擦洗換了衣裳,到現在也才剛開口問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大夫人問出這話,忙著給謝柔嘉擦頭髮的江鈴似乎根本就沒聽到,神情也沒有變化,木香的臉更白了幾分,身子顫顫。

雖然她現在腦子懵懵,甚至已經記不起事發那一瞬間的情況,但其實心裡還是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是那個叫水英的丫頭把小姐推下水的。

以往小姐們自己不小心受了傷,跟著的丫頭還要被罰,更何況這種丫頭傷主子的,那是死罪難逃的。

上次的杖刑才好了,這一次估計她後半輩子就下不了床了。

木香低下頭,想哭卻又不想哭,腦子裡一片空白,眼底一片絕望。

謝柔嘉抬手擦了擦眼淚。

「我不小心在水裡滑到了。」她說道,「嗆了幾口,就慌了嚇壞了結果更站不住了。」

此言一出,木香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她聽錯了吧?

謝大夫人卻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

「就知道是你自己胡鬧。」她說道,「學什麼游水。」

謝柔嘉低著頭不說話。

「也是她笨。」謝老夫人哼聲說道,用手比劃一下,「才沒過腰的水也能嚇成這樣。」

「看你以後還玩不玩。」謝大夫人說道,轉過頭,「當差的……」

「當差的江鈴木香,還有水英都是有功的。」謝柔嘉搶過話頭大聲說道。

謝大夫人愣了下。

有功?

「要不是她們及時拉住我,我就真嗆死了。」謝柔嘉說道,看向木香,「木香都不會游水,還跳下來,自己差點也淹到。」

木香的眼淚如雨而落。

「是奴婢沒看好小姐。」她叩頭說道,「奴婢死不足惜。」

「這次二小姐萬幸沒事,每個人罰一個月例銀。以儆傚尤。」謝大夫人說道,自然看出謝柔嘉有心維護這些丫頭們。她也不想女兒再受刺激。

屋子裡的丫頭們都忙跪下叩頭道謝,謝了大夫人又謝二小姐。

此時聽到消息的西府東府的女眷們也都過來了。謝大夫人怕吵到謝柔嘉,便帶著人散去了。

坐在哥哥院子裡聽到這邊傳來消息的謝柔清鬆了口氣,握緊了手放了下來。

一旁的邵銘清笑著衝她施禮。

「幹什麼?」謝柔清說道。

「嚇到妹妹了,給妹妹賠罪。」邵銘清說道。

謝柔清又好氣又好笑。

「哥。」她沉默一刻說道,「嚇到的是你才對。」

邵銘清哈哈笑了。

「沒有沒有,真沒嚇到我。」他說道。

正說著話,謝柔淑和謝瑤也過來了。

「表哥,你怎麼這麼倒霉啊。」謝柔淑說道,伸手拍著心口。「不過是到她那裡坐了坐,就遇到上事。」

「你以後不用討好她去,來了直接找我。」謝柔清也悶聲說道。

邵銘清只是笑沒有說話。

「這也不算倒霉啊。」謝瑤笑道,「這次多虧了表哥在及時的救起了嘉嘉,大夫人說要好好謝謝表哥呢。」

「誰知道呢,嘉嘉那脾氣,說不定還要埋怨表哥看到她的狼狽而忌恨表哥呢。」謝柔淑哼聲說道。

「是大夫人說了表哥有功,表哥就有功。」謝瑤笑道,「還有。表哥今日不走了吧,大小姐說了要謝謝表哥,晚上特意為表哥擺宴席。」

邵銘清笑著施禮。

「不巧,我今日須得回家去。」他說道。

聞聽此言謝瑤三人都愣了下。下意識的看了看天色。

現在走的話到家就晚了,以往邵家的人來留宿是很常見的。

「住一晚也沒什麼吧?」謝柔清說道。

邵銘清卻堅持的搖頭。

「我跟母親說了會回去的。」他說道。

聽他提到舅母,謝柔清便不再堅持了。親自送邵銘清出去。

「真是不知趣。」謝柔淑不高興的說道,「他沒聽到是大小姐要請他嗎?他母親。他母親知道如果是大小姐留他,也會高興的讓他留下來的。」

謝瑤看著遠去的邵銘清若有所思。

「真是無趣。」她也說道。撇撇嘴。

快要走到二門口時謝柔清停下腳。

「表哥。」她悶聲說道,「你不用怕她們姐妹嫌隙而去故意討好謝柔嘉的。」

邵銘清回頭笑了。

「我沒有啊。」他說道。

謝柔清看著他。

「哥哥你也知道,只要讓大小姐高興就可以了。」她說道。

邵銘清點點頭,笑著應聲是啊。

謝柔清沒有笑,盯著他。

「那你為什麼故意避開大小姐呢?」她問道。

「我沒有啊。」邵銘清一臉驚訝的說道,「我有嗎?」

又笑。

「妹妹想多了,我真是要趕回去的。」

謝柔清將信將疑。

「母親這幾日犯了舊疾,我和姐姐們商量好了要給母親抄一卷經書去供上,不能耽擱的。」邵銘清整容說道。

邵銘清雖然學習不好,但寫的一手好字,尤其是抄經的字最好,舅母也的確喜歡讓他抄經,而舅母喜歡的事,邵銘清自然不能推辭。

謝柔清這才信了。

「不過,表哥你真不該送給謝柔嘉丫頭。」她又歎口氣說道,「她本就看你不順眼,有你的丫頭在她手裡,指不定想出什麼法子作踐,然後怪罪到你身上。」

「她不會的。」邵銘清哈哈笑道。

辭別謝柔清,翻身上馬奔出謝家大門,日光已經西斜。

「少爺,你為什麼真要趕回去?經書你已經快要抄完了。」小廝不解的問道,在真字上加重語氣,「趕夜路多辛苦。」

「因為我喜歡啊,我喜歡,就是真的要趕回去。」邵銘清說道,也在真字上加重語氣。

這個少爺也是任性,小廝搖搖頭不再問了,將手裡的馬鞭扔給邵銘清,邵銘清伸手接,倒吸了口涼氣。

小廝嚇了一跳,以為打到了邵銘清忙詢問。

邵銘清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幾道抓痕,滲出血絲。

「少爺!」小廝嚇的喊道,「這是怎麼弄傷的?」

「被那小丫頭抓的。」邵銘清笑道,帶著笑看著傷口,似乎在觀賞什麼精美器物般開心。

小廝也知道謝二小姐差點溺水是少爺及時的救起來,但真不知道少爺竟然還受了傷。

溺水的人力氣大,且拚命抓撓,傷人是很常見的。

「怎麼沒讓大夫瞧瞧。」小廝心疼的說道,「這種傷口最疼了,別再留下疤。」

說道疤,小廝不由看邵銘清的臉,夕陽的餘暉下,緊挨著鬢角的地方,比膚色略深的一道疤痕還是很清楚的。

少爺真是倒霉,這才見了這謝家二小姐幾次,就落得一身疤了。

「留就留嘍,有什麼打緊。」邵銘清笑道,渾不在意的垂下衣袖,一甩馬鞭,馬兒疾馳混入街上的人潮中遠去了。

夜色漸漸蒙上謝家的大宅,白日的風波已經沉寂,一切又恢復了安靜。

水英已經在溫泉廊外跪了好久了,木香看著她。

「其實,我也沒想到你能逃過這一劫。」她歎口氣說道,旋即又豎眉,「不過這是小姐宅心仁厚,不是你不該罰。」

水英只是跪著不動,任憑木香訓斥,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求饒哭泣。

木香覺得這個丫頭真的不能留了,思付間有腳步聲傳來,木香忙停下說話,帶著幾分警惕轉過身。

「誰?」她問道。

既然謝柔嘉說她們這些丫頭有功,那當時發生的真實情況就不能讓別人知道。

「木香姐姐。」江鈴說道。

木香鬆口氣,待看到江鈴扶著謝柔嘉走過來,又緊張起來。

「二小姐,你怎麼出來了?」她忙過去扶住問道。

謝柔嘉高高挽起了頭髮,穿著貼身的裡衣,下午睡了一覺,此時在燈籠和夜明珠的照耀下臉色好了很多。

謝柔嘉沒說話,逕直走到溫泉池邊。

「小姐。」木香忙跟過去伸手拉住她。

一朝被蛇咬,她真是害怕了,甚至想勸著小姐把這池子填了。

謝柔嘉卻坐下來將腳伸進溫泉裡,在木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也隨之站了進去,木香嚇得叫了聲。

謝柔嘉衝她做個別擔心的眼神,慢慢的在水裡轉了身,看向一旁還跪著的水英。

「你看,我不怕了。」她說道,微微一笑,「你現在能教我了嗎?」